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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隗元秘事,徐升之殤

  李平安前腳剛帶牧寧寧回到他們專屬的角落;

  后腳就見隗元宗當代掌門臨淵道人沖了出來,提一把靈寶長劍,須發皆張、瞠目欲裂,口中哇哇大叫,呼喊那“徐迅天”之名。

  大殿之中立刻亂成一團。

  隗元宗沖出幾位老天仙將臨淵道人攔下。

  鍛天門的幾名天仙,則是起身將一名其貌不揚的仙人護住。

  萬云宗八百仙人抻著脖子,左看看右瞧瞧,大多都如此刻的李大志一般…

  他們完全摸不著頭腦。

  聽到‘徐迅天’這名字,萬云宗有幾位天仙像是想起了什么,主動走到李大志身旁,對李大志傳聲解釋。

  李大志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

  角落中。

  顧傾城與朱靈兒只覺道心像是被塞了兩只小貓,左右抓撓,讓他們耐不住想向前問詢,又礙于當前場合,自己不敢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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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二人扭頭看向李平安,李平安也只是聳肩攤手。

  “我啥也不知道,”李平安用唇語道,“可能是老一輩的糾紛。”

  牧寧寧則是踮著腳尖,努力看向前方,因沒看到仙人互砍略感遺憾。

  李大志扭頭尋找李平安。

  李平安低眉順眼,盡量靠著墻角站著,拒絕著自家老父親求援的眼神。

  他今天已經做的夠多了。

  萬云宗來了三十六天仙、八百仙人,不能啥事都要他一個弟子去跑吧?

  再說,他管天管地,還能管得到徐升老前輩的家務事?

  那個‘徐迅天’可是姓徐啊…

  隗元宗當代掌門臨淵道人被幾位天仙摁著坐回了座椅,猶自緊緊攥著長劍、怒視鍛天門一群仙人。

  殿后的仙力結界散去,徐升帶著隗元宗諸長老一同外出。

  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嚴肅。

  李平安仔細打量徐升,發現這位老仙人的眼神帶著幾分空寂,有些強撐之意。

  前方,父親李大志站起身來,主動走到徐升面前,拱手道:

  “前輩莫要太生氣,我倒是能理解前輩您此刻心境,今日若是合作不成,鑄云堂之事以后再說也無妨的。”

  “哎,”徐升搖搖頭,“不必擔心,這些是我隗元宗家務事,我們自己處置就可,倒是讓萬云宗各位好友看了笑話去。”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罷了。”

  李大志道:

  “前輩您現在給我一句話,今日是我們留還是走。”

  “萬請留下!”

  徐升抓住李大志胳膊,目中多是懇切。

  “我隗元宗上下都不愿舍棄這份基業,丟了這份道承,老夫不愿一把年紀再去拋頭露面賣靈寶仙寶,各門人也覺得,還是自家山門修行的安心。”

  “那我明白了。”

  李大志拱拱手,轉身走回萬云宗,入座前朗聲道:

  “萬云宗與隗元宗世代交好,徐升前輩與我萬云宗三位祖師皆有厚交!

  “今日不管是誰來,我萬云宗八百仙人在此,自見不得旁人隨意欺辱隗元宗!

  “是非曲折只有公道論,我已派人去請東盟長老前來評理。”

  言罷,李大志看向那莫云深,輕嘆一聲:“道友,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大財仙人這是什么話?”

  莫云深面露疑惑:

  “我鍛天門行事光明磊落,從不做那蠅營狗茍之事。

  “諸位道友也莫要誤會了,我鍛天門對隗元宗并無惡意,只是因隗元宗自身經營不善,門內難以維系,他們的長老求到了我們鍛天門這,我們才勉為其難答應。

  “如若這般,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李大志并不開口。

  剛才被李平安釣出來的一名隗元宗長老,忍不住站了出來,低聲道:“迅天哥!你還不現身嗎!”

  “呵。”

  忽聽一聲冷笑,一名中年面容的道者慢慢起身。

  鍛天門前排的十二位天仙,各自露出了少許微笑。

  這,就是他們鍛天門今日的殺招。

  這個中年道者一站出來,李平安登時聚精會神。

  無他,只因此人抬手在臉上微微摩擦,一張仙寶級的薄面具被取下,立刻換了一張面孔、換了道韻和氣息。

  同道中人啊!

  而且此人煉制的偽裝面具,比李平安當前自己鼓搗的,要高明百倍!

  ‘得想辦法把這個面具的煉制之法搞到手才行。’

  李平安雙眼放光盯著這人。

  至于隗元宗的愛恨情仇,他完全沒啥興趣。

  這個中年男人,自然就是臨淵道人口中的徐迅天,他個頭中等、身形偏瘦,面容多有憔悴之感,胡子拉碴、鬢毛亂扎,但雙眼無比明亮。

  李平安心底聽到了萬象圖的稟告聲:

  ‘小主人,此人大概四品天仙的修為,體內氣息有些雜亂,似修有魔功。’

  四品天仙,卻也算是一位高手了。

  李平安再向前看去,目中多了幾分思索。

  徐迅天向前兩步,走到大殿正中,轉身正對徐升。

  他突然雙腿彎曲、對著徐升遠遠跪下,朗聲道:

  “徐家不肖子迅天,請父親傳位!”

  “逆子!”

  徐升緊緊攥拳,似是要起身暴怒出手,但終究只是緊繃著身體靠在椅背上,怒聲道:

  “滾…你給我滾!”

  “呵,”徐迅天冷笑了聲,慢慢起身,目中帶著少許譏諷,“父親,您當年說過,只要我煉器造物超越了你,伱就將這隗元宗交給我來打理!”

  “混賬!”

  臨淵道人怒斥:

  “你要掌門之位,就來找我拿!徐迅天!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你是想把隗元宗毀了嗎!”

  徐迅天面對徐升時是那般咄咄逼人;

  但他看向臨淵道人時,目光頓時變得無比復雜。

  那是無盡的愧疚,也是數不清的歉意。

  徐迅天低頭做了個道揖:“岳丈,待我功成之后,這條性命還于你,但在此之前,還請岳丈再忍耐我些時日…快了,就快了。”

  “你!”

  臨淵道人攥著長劍的手在不斷震顫。

  而后,徐迅天再次看向徐升,目光逼人,邁前兩步。

  “父親!今日可敢與孩兒比較一番!”

  徐升痛苦的閉上雙眼,嘴唇都有些發紫。

  萬云宗眾天仙長老各自嘆息,不忍去看這般父子相殘之局。

  不知當年事的仙人則多是好奇。

  殿門外,越來越多的散修,此刻都已是道心激蕩。

  沒想到啊,他們本來是看四宗角力、三大宗爭鋒,現在竟然還附帶了一場隗元宗開山祖師父子相殘的勁爆倫理劇。

  眾散修直呼今日來著了。

  角落中。

  牧寧寧主動拽了拽李平安的胳膊,傳聲道:“不對呀,師兄。”

  “怎么?”

  “徐迅天喊徐升前輩父親,喊臨淵前輩岳丈,臨淵前輩喊徐升前輩是師父,也就是說,徐迅天娶了自己師兄弟的親閨女?”

  牧寧寧雙眼放光,李平安也是一臉費解。

  其實東洲煉氣士還是挺在意輩分的。

  不過,跨輩分結成夫妻道侶之事,倒也不算稀奇,畢竟輩分是一方面、修為是一方面,輩分較低但修為后來居上者比比皆是。

  “你關注的點還挺奇特,”李平安傳聲嘆了聲,“徐升前輩道心在震蕩,離著金仙怕是越來越遠了。”

  牧寧寧問:“師兄,你要幫幫徐升前輩嗎?”

  李平安扭頭瞧了她一眼。

  聽她這話的意思,仿佛他這個合真境煉氣士,只要想指點天仙,就能隨意指點天仙。

  虛名害人啊。

  李平安笑道:“我可幫不了…”

  嗡——

  些許嗡鳴聲突然在耳旁環繞。

  李平安出手如電,直接將一只蜜蜂抓在掌心,掌心覆蓋了數層法力。

  他剛想隨手將蜜蜂扔去云外,但一縷傳聲鉆入他耳中,一股極其熟悉的氣息也映入他靈臺。

  是萬云宗的金仙婆婆。

  “平安,”玲華婆婆道,“是貧道用了變形之法,貧道先入你袖中躲避,今日之事,若你能出手,就出手相助一番。”

  李平安:…

  虛名害人啊!

  不是,金仙也能產生錯覺啊?

  李平安對著袖中的小蜜蜂傳聲,嗓音中滿是無奈苦澀:“前輩,弟子只是合真境,不是金仙太乙。”

  “你且看就是,貧道仔細推算過,今日這局的死結在于煉器,唯你能解,便是太乙金仙來了也無用。”

  玲花婆婆緩聲道:

  “貧道當年欠了徐升一些人情,此次若你能助他一臂之力,貧道自也能還上這份人情。

  “貧道知你這小家伙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不過你現在應當是不缺寶物的,貧道也不知該如何獎賞于你。”

  “前輩,弟子對變形術比較感興趣。”

  “小事罷了。”

  李平安耳中多了一段口訣,靈臺多了一團金色云霧,那云霧化作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直接浸潤在李平安的元魂上。

  不過瞬息,李平安明悟了一門術法,心底平添幾分感悟,增了許多該術法的推演演變方向。

  《云幻生生訣》!

  云霧幻生,自在變幻!

  此訣總共有十二種變化之法,可變花草蟲魚鳥獸,可化玉佩玉盤云霧。

  金仙灌頂,免去修行。

  這位玲華婆婆也太痛快了!

  李平安眨眨眼,咧嘴一笑,連忙傳聲道謝。

  “不過,前輩,弟子還不知具體該如何幫他們,此事若是不成,弟子也無法將您這術法還回去了。”

  “傳你些法術,還用計較這么多嗎?”

  玲華婆婆笑道:

  “稍后你盡管站出去,我就在你袖中,我看誰敢動你。”

  “哎,是。”

  李平安應了聲,瞬間昂首挺胸,目中多了幾分神光。

  一旁牧寧寧看的奇怪,小聲問:“師兄,你怎么像是突然來了精神?”

  “師妹你剛才說的不錯,”李平安負手道,“若能幫徐升前輩,今日我自當出手。”

  他并未傳聲,嗓音雖不太大,但卻被眾仙人所知。

  不少仙識落到了此處。

  如果換作是顧傾城、朱靈兒說這般大話,這些仙人自都是看都不看,只當是弟子道心不穩,想借機出風頭。

  但說這般話的,是萬云宗的大悟準仙,論道空空點化真仙晉天仙的李平安;

  眾仙頓時多了幾分期待。

  徐迅天的目光掃來,見李平安不過一個合真弟子,并未搭理,繼續向前逼視徐升。

  “父親!今日比還是不比,請給一個回話!”

  “你這混賬,今日非要把我這把老骨頭葬了嗎?”

  徐升似是穩定了道心,輕輕吐了口氣,在一旁仙人攙扶下緩慢起身,魁梧的身形都變得有些佝僂。

  他道:

  “迅天,我知你怨我當年見死不救,我也知你恨我不傳秘法于你,不讓你去做成那般事。

  “可你我都是煉器師,煉器師之忌諱你應當明白的。

  “此事于你已成執念,若你不得放下,此生都會被這執念毀了,你…”

  徐迅天淡然道:“父親,我現在只問,你與我比不比?”

  “唉,天兒,你當我不知嗎?

  “你要這掌門之位,不過是為了要我生平所有煉器感悟罷了。”

  徐升苦笑道:

  “六千年前我鑄下隗元塔,將我所有煉器感悟放入其中,這本是為我逝去后,咱們隗元宗如果遭災,不至于斷了煉器道承。

  “可迅天,我不傳你附靈之秘,正是因我不能傳你附靈之秘!

  “這是忌諱,是禁忌,煉死而生,天道不容!

  “你想想你都做了什么?

  “有幾個人,像你這般拿劍指著父親脖子的,有幾個人,像你這般,卷走門內諸寶財一走了之?

  “因為你這執念,梨兒已身死道消,你難道還要逼死我這個父親,把隗元宗送給其他宗門嗎?”

  “哈哈哈!”

  徐迅天閉上雙眼,面容突然有些扭曲,眼中噙著淚光。

  “父親,我做完這件事,立刻自刎于你面前,我不會欠你什么。

  “隗元宗你們已經支撐不下去,并入鍛天門又如何?

  “今日,我只問你,跟不跟我比!若我比輸了,自斷元神,若你輸了,將隗元宗給我!”

  一旁突然傳來冷笑。

  卻是李大志忍不住道了句:“宗門并非一人之宗門,宗門乃是眾門人弟子共有的宗門,道友你這般說辭,將隗元宗一眾道友置于何地?”

  “死胖子你閉嘴!今日都是你壞我大事!”

  徐迅天扭頭怒目而視。

  下一瞬,李大志身后嘩啦啦站起來了二十多位天仙,混雜而起的龐大威壓蓋向徐迅天。

  鍛天門一側十二位天仙齊齊起身,威壓硬頂。

  莫云深笑了聲:“道友,這不過是隗元宗的家事,咱們外人看著就好了。”

  李大志微微撇嘴:“要是我兒子這么不懂事,非要吊起來打上三天三夜,家事就是家事、公事就是公事,公私不分,宗門難繁盛。”

  “罷了。”

  徐升苦笑了聲:

  “莫以隗元宗做籌碼了,你要的是附靈之秘罷了,你我比試一番,若我輸了,附靈之秘予你。

  “但迅天,她們已逝去千年,哪怕你拼命保著她們娘倆的殘魂…來吧,來吧!

  “我倒要看看!你這千年,煉器之法有何長進!”

  鍛天門眾仙表情微微變化。

  李平安心底也是一陣感慨。

  徐升前輩終究是為了宗門選擇了讓步,而今日這局,也唯有將那附靈之秘拿出來,才能妥善解決了。

  忽聽一聲劍嘯之聲,大殿中亮起無邊仙光。

  徐升背后多了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自劍柄到劍尖渾然一體,其內似蘊藏了無邊星光。

  此劍一出,殿外不少散修神魂驚懼,殿內眾仙目多異彩。

  有萬云宗仙人貼心的打出一股仙力,包裹了李平安四人,免得四弟子被這長劍的靈壓所傷。

  劍修顧傾城眼都直了。

  “父親,”徐迅天啞然失笑,“你的得意之作,依舊是萬年前鍛鑄的這把星吟劍,那你輸了。”

  言罷,徐迅天一掃衣袖,整個大殿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一輪圓月忽自徐迅天背后升起,月中顯出月桂樹,月桂樹下有一仙人揮斧砍伐。

  那仙人揮斧的一瞬,一把大斧脫手而飛,萬千星光匯聚而來,大斧竟有了實體般。

  少頃,又似有陣陣殺伐呼喊之聲驚起!

  星墜月落,天地間彌漫著一片片猩紅。

  一把巨斧懸在徐迅天背后,散發著濃郁的威壓。

  星吟劍威壓再起,其上多了一道淺淺的仙子虛影,似是仙子立于冰川山巔之上。

  巨斧背后出現了一個狂莽漢子的虛影,壯漢雙眼張開,那仙子的虛影變得微弱了些許。

  噗——

  徐升老前輩突然低頭噴了口鮮血,目中帶著幾分震驚。

  “師父!”

  “師祖您怎么了!”

  徐迅天微微揮手,巨斧歸于袖中。

  “父親,你輸了。”

  徐升像是一下老去了數千歲,無力地坐在座椅中。

  角落中,李平安嘆了口氣。

  玲華婆婆傳聲問:“可有法子應對?”

  “總不能白拿您的變形術,”李平安笑了笑,拍了拍前方仙人的肩膀。

  前方萬云宗眾仙會意,立刻讓開了一條通路。

  李平安踏出兩步,已是引來了場內場外諸多視線注視。

  有金仙躲在袖中,他也不必在意各處的威壓,目不斜視、注視徐迅天。

  “你個死瘦子!”

  李平安淡然道:

  “不過靠作弊取勝,也敢在此與徐升前輩論輸贏?”

  徐迅天微微瞇眼:“區區合真,何敢口出狂言?”

  “我合真境是因我修道日淺,而不是我以后一直都是合真境,”李平安訕笑,“你何不想想,為何徐升前輩寧肯把附靈之法傳給我,也不傳給你呢?”

  “什么!”

  徐迅天目中滿是怒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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