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賽花、八王爺趙德芳和大理寺卿寇準帶著凌楚瑜進了皇宮,趙光義正在哄著潘貴妃。她聽聞家中巨變,父親被貶,兄長被斬,是嚎啕大哭,欲一死了之,求趙光義寬宥。
趙光義決心對潘家下了狠手,可唯獨不敢對這個愛妃發難。畢竟是夫妻一場,心存憐憫,只是曉明大義,希望她能諒解。
此時太監來報,佘賽花、八王爺和寇準覲見,趙光義頗為意外。若說佘賽花親自前來為兒求情,乃人之常情。但這趙德芳和寇準摻和進來,著實讓他想不到。
趙光義前往偏殿召見二人,陰沉著臉質問道:“寇大人,朕下令讓你監斬,為何帶犯人入宮,你可知罪?”
寇準剛要下跪,趙德芳道:“皇上,凌楚瑜所犯何罪,竟要斬首示眾?”趙光義眉毛一揚,反問道:“皇侄難道今日沒上朝,朕已經下詔,明列其罪,有何異議?”
趙德芳將金锏橫在身前,跪道:“皇上,蒼云教乃江湖門派,屬民間組織,未曾犯下大過,為何要治罪?”
趙光義盯著地上金锏,著實不悅,他從兄長手中接過皇位,外界一直謠傳他“不當位”,大臣們多有不滿,曾多次諫言要還政。而趙德芳身為先皇之子,手握金锏,連自己也要畏懼三分,不然也絕不會縱容潘仁美做大,為了就是兩者相互制衡。現在潘仁美以倒,諸多老臣漸漸被取代,趙德芳野心不大,本不想追究,但他卻以先皇恩賜的金锏上殿,這讓他暗暗起了殺心。
他義正辭嚴道:“蒼云教暗通遼國,居心不良,若不鏟除,他日為禍社稷江山,又當如何?”
趙德芳道:“皇上,勾結遼國乃前任教主仇東時所為,如今此賊已伏誅,實不能牽連啊。”
趙光義卻道:“蒼云教歷史悠久,曾多次舉兵出山,已不是一個普通民間組織。這樣的組織,只要教主行為有失偏頗,便會給天下帶來災難。朕只是將其首領處死,其余人免罪,已是皇恩浩蕩,皇侄切不可再言。”
唐朝安史之亂后,蒼云教被朝廷定為魔教,號召武林共屠之。現有前車之鑒,不得不重視。
佘賽花也知此事,緩緩跪下,趙光義急忙讓人將她扶起,實在不敢受她如此大禮。
“皇上,我兒隨令公征戰,僥幸生還。只因前任教主作惡多端,為禍江山,我兒這才挺身而出,驅除叛徒,接手這教主之位。這不但無過,反而有功。清涼寺上,擊退遼兵,如此功勞反被殺害,可叫天下人誤會皇上不辯忠奸。”
趙光義一時語塞,思索片刻,道:“可據情報,凌楚瑜乃前任教主百里無極之子。此魔頭曾為禍江湖,難不保他的兒子重蹈覆轍。再有,蒼云教有一支神秘軍隊,乃朝廷禍害。試問歷朝歷代有哪位君王能容忍民間有武裝力量。若不殺他,何以平江湖各門各派。”
仇東時勾結外邦一事,讓趙光義深深感覺江湖門派構成的威脅,尤其是像蒼云教有獨立武裝的門派,不可不防。
趙德芳跪拜道:“皇上,前人所犯之罪,何必牽扯后人。凌楚瑜為人您不是不知,楊家人豈有背信棄義之徒。皇上可曾記得高梁河一戰,是誰拼死相救;皇上可曾記得雁門關一戰,是誰生擒敵方大將;皇上可曾記得金沙灘上,是誰替皇上赴死。這都是楊家人用鮮血換來的啊。”說罷將頭重重一磕,幾乎昏厥。
趙光義聽罷,回想起昔日種種,楊家的恩情,楊家的大義赴死,才有自己如今穩坐皇位。可江湖勢力龐大,若不威懾,唯恐以后存多變數。
趙光義本有些心軟,但堂堂天子,君無戲言,若今天趙德芳用金锏前來直諫,一旦開了這口子,今后又何以服眾?更何況楊家女將闖法場,簡直無視皇權,若今后人人有樣學樣,自己這個皇帝威嚴何在。
此時,太監來報:“呼王呼延贊、丞相王延齡有本上奏。”趙光義眉頭一皺,心想:“他們來得好巧,定是來求情的。”但又不能不見,只好宣二人進殿。
王延齡身體偶感不適,今日沒有上朝,可聽到皇上要殺楊家人,急忙爬了起來,直奔皇宮而去。
呼王爺是開國元勛,與楊家交好,武功不輸楊繼業。他一直駐守西南,如今中原已定,這才回到京城述職。趙光義念其是武官,不諳國政,便特赦平日可不用上朝。他也聽說此事,急忙進宮求情,途中遇到丞相,便一同前往。
“參見皇上!”兩人齊聲說道,一輕一重,不僅不違和,反倒是格外響亮。
趙光義微抬手,道:“兩位愛卿平身,急匆匆而來,所為何事?”
王延齡道:“微臣魯莽,犯了圣駕,任憑皇上發落。但微臣領罪前,冒死直諫,還望皇上明鑒。”
他為人正直,直言不諱,乃朝廷肱股之臣。趙光義雖被他時常抨擊,卻也不怒,只是虛心受教。可今日他尚為開口,便已知道他所請,道:“若愛卿是為凌楚瑜求情,那就不要再議了,朕早就明旨,愛卿還是回家修養吧。”
王延齡跪拜,語重心長道:“皇上,當日你我君臣被遼國設計,被困金沙灘,是楊家三兄弟冒充我們的樣子,前去赴死,何等忠烈。如今皇上要殺楊家人,豈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趙光義眉毛豎立,怒道:“放肆!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此言是說朕乃忘恩負義之徒了?”
王延齡并不懼怕,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微臣知皇上所慮之事,防微杜漸,固然重要,可未犯罪而先定其罪,是否太過草率了。再有,以楊家人忠義,能多加約束江湖中人,于江山有利,何樂而不為?”
此時在皇帝身邊的秦銘匆匆走下臺,只聽“嘩啦”一聲,身負甲胄依舊筆直下跪,正色道:“皇上,凌楚瑜與微臣從小相識,絕不是大奸大惡之輩。愿皇上念在高梁河救駕之功,饒恕他吧。”
臺下凌楚瑜為之動容,當他與皇上達成協議時,就想到趙光義會殺他震懾江湖,便早早送信,告知秦銘不論如何,都不要為自己求情,免得引來皇帝猜忌,引火上身。
今日下朝后,得知凌楚瑜被推出斬首,秦銘急忙傳信到天波楊府,告知佘賽花,這才有了楊門女將闖法場一幕。如今有這么多朝廷重臣替好友求情,自己若不挺身而出,豈不是連婦孺都不及。
趙光義見如此陣勢,氣得臉色煞白,極為難看,道:“你們這是在逼朕?信不信朕連你們一并殺了。”
呼延贊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一聽皇帝要殺人,急忙道:“皇上要殺便殺,老夫也好去九泉之下見見我那老朋友,好過茍活于世。”
“你,大膽!”趙光義怒拍桌子,跳了起來,道:“區區一個凌楚瑜,你們竟要如此威脅朕。”
王延齡道:“因為皇上要殺的是忠肝義膽的楊家,微臣不想讓后世罵皇上不明忠奸。”
“來人,拖出去,給朕砍了,都砍了!”趙光義終于怒了,侍衛紛紛沖了進來,但無人敢動。畢竟這里跪的都是王爺、開國元勛、丞相、誥命夫人和將軍,都是位高權重人物,只是象征性地將刀推出刀鞘一寸。
“皇上!”趙德芳將王命金锏舉過頭頂,道:“先王御賜金锏在此,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望皇上明鑒。”
趙光義氣得半死,冷聲道:“怎么皇侄,難道你要用這金锏來威脅朕嗎?”
趙德芳道:“微臣不敢!先帝所賜金锏,只為告誡,從未有以下犯上之意。”
“那你這是何意?”
“皇上,此锏不僅是警示,而且還是一塊免死金牌。微臣愿意以此金锏,換取凌楚瑜一條性命。”
趙光義吃驚道:“皇侄,你…你說話當真?”他極力掩飾心里的激動。這王命金锏在趙德芳手中,便是對他皇權的威脅。若真的愿意以此锏換凌楚瑜性命,可是求之不得。
趙德芳毅然道:“先皇御賜金锏在上,微臣絕無反悔!”
趙光義壓住心中的激動,緩緩道:“見金锏如見先皇,朕也不得不從。好,今日我就饒過凌楚瑜一命。”說罷示意太監將王命金锏取回后,遂下令退朝。
待趙光義走后,佘賽花攜凌楚瑜跪拜道:“王爺以金锏救我兒,對楊家恩德,老身和楊家沒齒難忘。”
趙德芳急忙將她扶起,道:“老夫人折煞本王了。本王這條命,是楊家以性命換回來了,區區金锏,何足道哉。再說,若能以此金锏拯救忠義之輩,總好過在本王手里當擺設。”
這王命金锏一失,趙光義完全沒有外人限制,從此朝廷上再也沒有能制衡他了。凌楚瑜恐難受此恩,又深深跪拜。
趙德芳卻笑道:“起來吧!令公常說你忠義無雙,只要有你在,可保大宋江山不丟。本王以金锏換大宋江山數十年,值了。”說罷仰天長嘯,信步離開。
佘賽花和凌楚瑜也一一拜謝眾人,出了皇宮,與在宮外的楊家婦孺及秦之槐等人,返回天波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