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名鼎大廈后,齊磊也不急著回打酒村,找了個沒什么人的小飯館,要了一碗炒豬肝,二兩黃酒。
菜沒吃兩口,齊磊忽一抬頭,臉色變了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今天可是過節啊,你怎么也出來吃飯了?”
“人多的地方我覺得太吵,一吵我就頭疼。”
周蔚答應了聲,招呼店員多拿一雙碗筷,瞅了眼齊磊面前的炒豬肝。
那碗豬肝是贛省的特色,用鹽腌制后再燒稻殼火熏,最后放到太陽底下曬干水份,吃的時候在上面灑一層剁成粉末的干辣椒,放到籠屜里蒸熟。
最重要的是蒸,火候太小不入味,口感不酥脆,也不能太大,肉老了會和辣椒粉隔開,成了涼拌菜。
這道菜是周蔚少數拿得出手的幾樣菜之一,于是她夾起一塊,放進她那如同櫻花瓣和珍珠貝組合成的嘴里,默默感受味道。
她吃東西的樣子很好看,牙齒咬合時,比桃花還要水靈的臉頰會輕輕鼓動,吞咽的時候,眼神放空,嘴也跟著抿起來,像只可愛的小松鼠。
“你愛吃這個?”
周蔚笑了起來,心里想的是那天晚上路過多勝樓,她給齊磊的便當里也是一碗豬肝飯,是要送去醫院給她父親吃的。
齊磊早就色迷心竅,三魂丟了兩魂,成個傻蛋想美事呢,都沒聽到周蔚在說什么,吶吶道:“哎,你要不要再加個菜?這家店味道還不錯。”
周蔚扯了張紙巾擦嘴,笑道:“你現在辭職了,閑著也是閑著,陪我轉轉怎么樣?聽說城隍廟那里在唱戲。”
齊磊跟著笑,“能和你一起逛街,不知道多少男的要羨慕我。”
城隍廟前廣場搭起了紅布臺子,臺上舞獅隊在板凳上跳來跳去,玩著一個繡花球。臺下人頭攢動,時不時響起一陣叫好聲。
馬路牙子上,寒風呼嘯,周蔚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踮起腳津津有味的看著舞獅表演。
她在看戲,齊磊卻在看她,情不自禁的想,周蔚是單身嗎?這一想,又期待又害怕,心被貓爪子撓一樣,忍不住問道:“周蔚,你這么漂亮,追求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周蔚轉過頭,眼一抬,很明顯的呆了呆,“沒有啊,我很少朋友的,一般有人接近我,不是因為我爸有錢,就是因為我有錢,讓我總有一種成為階級敵人的感覺。”
說到階級敵人,周蔚哈哈笑了起來,抬起右手,朝著齊磊示意無名指上的戒指,“這是我媽媽的結婚戒指,她去世前把這枚戒指送給我,希望我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我一想到這個就頭痛。天知道為什么我爸爸要給我介紹那么多公子哥,一個個皮笑肉不笑的,一點意思都沒有,整天不是請我去吃漢堡就是去喝咖啡,我不去吧,又一個勁的找到我公司里來送花。讓保安趕人,我爸爸要罵我。我出面吧,人家就賴著不肯走了,非得…”
周蔚一下打開了話匣子,說個沒完,越說越激動,流露出小女兒姿態,把齊磊都給看呆了。
齊磊鬼使神差說了句,“要不然你跟我好吧?”
“嗯?!”
周蔚眼睛眨個不停,指了指齊磊,又指了指她自己,“你跟我?”
齊磊渾勁一上來,也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樂呵呵道:“對啊,我保證不帶你去吃洋人的玩意兒。”
周蔚不答反問道:“你怎么這么看著我?我臉上又沒花。”
“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看上去很嚴肅,想不到你其實挺隨和的,你臉上沒花,可你要比花俏多了。”
周蔚似笑非笑,“你們鄉鎮不是愛相親么,相親這事我還真了解,是把兩個家庭的成員情況,經濟條件都拿出來對比,覺得門當戶對,就請媒婆上門說合,從這個角度來看,你要追求我,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偏偏你剛離職,正是沒錢的時候,古時候是成家立業,現在是沒事業,就得打光棍。”
“這么說,你是來勸我回去跟著李長壽那個惡心的人共事?”
齊磊笑了,朝著城隍廟做出擁抱的姿勢,“我不敢說自己是什么好人,但肯定沒膽子做一個壞人,如果你也覺得李長壽是對的,我只能把你當成跟他一樣的人。”
周蔚不置可否的笑了,“在商言商,你們私下里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在一個公司,也不意味著就得在一起干活。”
“我能把這當成你允許我追求你嗎?”
齊磊一臉壞笑,沒想到周蔚點頭說了個“好”,掉頭走了,他一時間沒鬧明白什么意思,傻站在原地有些不確定的說了聲:“真的假的?”
在青沖縣工作了不到兩個月的齊磊再次回到打酒村,把賺到的幾百塊錢全部買成果脯肉干,還有糖果跟香煙,分發給打酒村的村民。
村東頭嗑瓜子的老孫頭、村西頭打鐵的李大腦袋、南山算命的趙牛鼻子、西邊養魚的梁有田,打酒村最長的四條舌頭,異口同聲的說:渾蛋磊在外頭賺到錢了。
回家后,齊磊跟金芬芬撒了個不算謊言的謊言,說他回家是找工人的,讓金芬芬午飯做多點,晚飯就不要做了,日落前,他還得趕回青沖縣。
金芬芬深信不疑,轉過頭跟老孫頭一說,當天下午就有一大幫村民到齊磊家喝茶,或是旁敲側擊,或是直來直去,總歸是一個意思,要跟著齊磊出門發財。
齊磊嘿嘿笑著,雙眼放著光,像是挑媳婦那樣認真挑選著,游手好閑的不要,年紀太大的不要,挑的都是那種忠厚老實又有把子力氣的,挑了二十個,就說夠了夠了,又拆兩條煙分給眾人,和村民說好明天在青沖縣哪里哪里會合。
這一切辦完,也是傍晚了,齊磊搭著潘小龍的摩托車,風風火火的趕到兩肋橋,上了齊家鎮到青沖縣的末班車。
坐到車上后,齊磊才松了口氣,期待著明天李長壽看到二十個村民的神情,樂呵呵的笑了起來,他不是好人,也絕不會是壞人,只是個渾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