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猛虎虛影撞開一道道阻道的術法劍光,以一往無前之勢,沖到數十里寬闊的嘉靈江之上。
仰天咆哮,猛虎再行。
天際,之前那些劍光術法大多都已經散去。
此時,還凝聚在那的,只剩十幾道了。
畢竟之前的阻道也只是彰顯自身實力,表明自己有參加大比的資格。
真與九玄劍門對上,大可不必。
剛才那些宗門之中,就有數家其實與九玄劍門是盟友關系。
但此時,還有劍光與虛影在前方凝聚的,就不僅是要展現實力,還要爭九派席位!
黃金猛虎咆哮,雙目中透出耀眼的兇光,引著身后十艘飛舟,橫沖直撞,往前去。
“九玄劍門果然實力強橫。”站在江畔,隨行的那些宗門之人面上閃過喜色。
他們宗門都在九玄劍門治下,與九玄山的關系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現在看拓跋成凝成的巨虎完全碾壓沖撞,當然欣喜。
“那是,當初的拓跋成長老就是一世橫行的強者。”有人高聲附和。
這是士氣,士氣越高,戰意越濃。
便是觀戰的人,也講求心頭意念的。
“哼,九玄劍門連一個天境都沒有,也敢把自己看那么高。”不遠處,有人冷笑出聲。
這話引來不少目光。
“這么看,貴宗門是有天境大修坐鎮了?”凌絕宗的一位長老轉頭看過去,冷聲道:“不知道友出身哪家宗門?”
“靈道宗?尚陽魔宗?還是自家天境宗主性命差點丟在九玄山的風靈劍宗?”
這長老聲音不小,周圍都聽見。
那之前說話之人面上青白變幻,冷哼一聲,甩一下衣袖,轉身走到別處去。
這一幕,引來江畔無數大笑。
“轟——”
前方,巨虎擊潰數道阻道的靈光。
再往前,只有九道靈光與劍光了。
沒等巨虎前行,一道劍光自動幻滅。
放棄阻擋,讓巨虎虛影成為依然存在的九道靈光之一。
九派。
大比還未開始,九玄劍門差不多已經鎖定九派資格。
江畔邊,有人點頭,有人搖頭。
還以為能看到精彩的爭斗呢。
“吼——”
就在此時,虎嘯聲再起!
什么意思!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著猛虎身形往前繼續撞去。
光入九派還不夠,還要挑釁?
無數人呆愣住。
九玄劍門實力確實強絕,在九派之中口碑也不錯。
特別是云巢嶺一戰,還有韓謫仙斬魔之后,正道劍門的形象也立了起來。
可九玄劍門沒有天境。
西疆幾位擁有天境的勢力面前,九玄劍門完全無力抗爭。
此時,已經有被認可九派實力,還爭什么?
前五?
前四?
有什么意義,都是虛名。
難道,要爭前三?
沒有天境…
“轟——”
一道劍光化為流光,與猛虎虛影撞在一起。
然后巨虎微微一震,劍光消散。
最先退卻的,是太一劍宗!
這家西疆第一劍宗,退讓了!
江畔,無數人倒吸一口冷氣,雙目緊盯前方。
“涂孫師前輩離開西疆,太一劍宗嗎,哎…”有人低語。
確實,沒有了涂孫師庇護的太一劍宗,守不住自家西疆第一劍宗的名頭。
“嗡——”
又有幾道光暈散去。
虛空之中,只剩一道金色大印,一柄清亮長劍,還有一團渾黑的魔氣在。
靈道宗。
風靈劍宗。
尚陽魔宗!
九玄劍門竟然被公認為西疆第四,劍宗第二!
“真強啊…”
“此次大比之后,九玄劍門要真正崛起了。”
“西疆第四,厲害啊。”
江畔,無數人低聲開口。
這是根本想不到的結果。
“西江第四,不錯不錯。”那些個隨九玄劍門而來的修行者都是滿意點頭,面上輕笑。
只是,那虎影,未停!
“吼——”
身罩金光的猛虎一個前沖,不顧身周的劍光與魔影,直接往那金印撞去。
與靈道宗爭鋒!
“轟——”
金印砸在金色巨虎的頭頂,巨虎身形一頓,轟然炸開。
然后,那金印也震動不停,漸漸崩碎。
勢均力敵!
九玄劍門挑戰西疆霸主威勢,雖未成功,卻也沒敗。
虛空之中,所有的劍光靈氣就此散去。
但江岸邊,一片靜寂。
誰能想到,九玄劍門這一次的九派重排,要與靈道宗爭鋒!
誰敢想?
靈道宗鎮壓西疆數千年,萬化真人修為西疆第一。
如此威勢,九玄劍門都敢挑戰!
虛空之中,靈光散去,九玄劍門的十艘飛舟落在江面上,飄飄蕩蕩。
四周,各宗門的飛舟和各種飛遁法器都是聚在一起。
“呵呵,金澤道友,沒想到這一次你們九玄劍門劍指西疆第一宗門,看來往后我太一劍宗,要馬首是瞻了。”
不遠處,傳來一聲高呼。
站在船頭的金澤面色淡然,看向前方,淡淡道:“我輩劍修,當心中有劍。”
“無劍指西疆第一之心,何必來此斗一場?”
他聲音洪亮,傳徹江面。
九玄劍門,真有爭西疆第一之心!
今日拓跋成,以大勢明志!
太一劍宗那邊有幾聲笑起,其他宗門有的沉默有的有幾道神念投過來。
江面慢慢平靜,但無風也起幾尺浪花的江面下,暗潮涌動。
便如同此時,江面上的各家宗門之間關系一樣。
金澤笑著甩一下衣袖,回船艙去。
“九派重排大比五日之后開始,未到宗門過時不候。”
“參加大比的各宗弟子這五日不得爭斗。”
“各宗結丹境界三日后往百里外嘉御山論道。”
聲音是從靈道宗方向傳來。
沒有人反對。
靈道宗有定規矩的資格。
這規矩,也是各宗之前一直遵守的。
起碼在靈道宗沒有被拉下神壇時候,規矩就是規矩。
“九玄劍門韓牧野師兄可在?孫吉前來拜訪。”九玄劍門的飛舟船隊外,有聲音傳來。
一位身穿青袍的道人立在那,拱手低呼。
“是浮陽道宗的孫吉,修為地境啟神,戰力不俗。”飛舟上,有人低語。
“韓師兄,婉月前來拜訪。”
“九玄劍門韓師兄,杜峰請見。”
“段毅宏來見韓師兄。”
一道道身影飛奔而至,一聲聲呼喚響起。
韓牧野從船艙之中走出,身穿青色衣袍,背劍匣,頭頂發間插一柄黑劍。
如此模樣,與當初逆境斬魔時候一般無二。
只是,他身上修為看上去,極為淡薄。
這與傳言,與各宗打探的消息,與對劍閣修行法的分析,相吻合。
看到韓牧野的瞬間,所有人目中閃過一絲惋惜,但,都是長舒一口氣。
當初韓牧野在斷魂荒原斬魔,神魂化劍,一身融二十多道劍意,那等威勢,便是半步天境都要退讓。
要是韓牧野還是當初戰力,這九派重排,真的沒法戰了。
韓牧野走出船艙的剎那,不只是這些前來相見的身影,還有無數的神念投來。
韓牧野面上神色淡然,看向前方。
他的神藏之中現在有十三道神魂之劍盤旋,每一柄都被紅塵咒染成金紅。
有紅塵咒護持,他的神藏之中力量,就是天境出竅大修也無力探查。
他的氣海里,除去八十一道化絲劍意之外,還有一片紫色的人望。
中州與西疆隔絕,但人望乃是無形無蹤之物,依然穿透天壁,洶涌灌注在韓牧野身上。
西塞山前詩文,白鹿山上四句儒道至理,錦川之外,百戰劍詩,每一樣,都是文氣奔涌,聚集人望。
這些人望之巨,韓牧野的氣海早已被一重重充滿。
人望之氣,足夠他成就儒道大宗師。
只是西疆天道本就壓制儒道,加上西疆儒道不昌,他突破大宗師,完全沒有什么實際意義。
不如慢慢磨礪自身德行,然后等入中州后,一夕突破。
中州那些大儒都是這樣做的,集聚無數人望,躬讀詩書,苦修數十上百年,一朝頓悟,天下共敬。
這無邊的人望,不但將韓牧野氣海丹田遮蓋,還給人一個很有凡俗氣息的感覺。
任何人來看,都覺得他是個修行不久的凡人。
絕對不超過兩年。
這與韓牧野重修的時間是吻合的。
“再驚才絕艷之輩,也不可能永遠幸運。”遠處,靈道宗飛舟上,一位身穿青袍的青年低聲開口。
“此人已經不錯了,可惜,不該與我靈道宗作對的。”他身側,有同樣穿青袍的道人出聲。
他們身側,各有幾位年輕修行者立在那。
靈道七子。
“希望他敗的時候,能干脆些,別墜了他劍道謫仙的名頭。”一位面上神色清冷,眼角有一道傷疤的青年冷哼一聲,轉頭回船艙去。
天才隕落,無須在意。
只有一直璀璨的天才,才能被重視。
何況此時,這么多年輕精英不來靈道宗拜會,卻聚集在九玄劍門之前,這置靈道宗于何處?
這是對靈道宗的挑釁!
九玄劍門駐地,立在船艙前的韓牧野看向四周,拱手道:“諸位,這等時候,不靜修蓄養精氣神?”
聽到韓牧野的話,一位青年高聲道:“韓謫仙,當初不是你出手,我趙鐵金早已在斷魂荒原身死道消,你來嘉靈江,趙鐵金怎能不來見?”
說著,他拿出一個酒葫蘆來,朗聲道:“韓謫仙,我趙鐵金自知修為戰力都非絕頂,這一場宗門比斗,未必能活著離開嘉靈江。”
“今日我來,想請韓謫仙喝一場酒。”
喝酒。
其他人也是都看著韓牧野。
韓牧野的名聲起于其超絕的劍道天賦。
但比他天賦更令人敬佩的,是他的人品。
九玄劍門之中,都知劍閣韓謫仙指點后輩,從不藏私。
劍門之外,流傳關于韓牧野的故事,從持劍下九玄山,遠赴三萬里救援劍閣長老高長恭開始,到在云巢嶺上一劍擋南荒妖族,邀涂孫師同救云臺道宗。
那一戰,九玄劍門韓謫仙風采折煞無數劍修。
西疆大宗后輩,公認韓牧野劍道天賦同輩之中無人能比。
再之后,韓牧野從烈陽宮舊地一路回轉九玄山,逢戰必指點,不墜謫仙之名。
真正讓韓牧野名滿西疆,是遇黑靈谷修行者截殺,一路逆行往斷魂荒原,斬殺盤踞西疆無數年的天魔。
此戰韓牧野為救西疆精英,散一身修為,逆天一擊。
損一人修行道途,救千萬人。
如此天賦人品,當得劍仙之名。
正是因為當初斷魂荒原救命之恩,今日才有各宗門精英同來拜會盛況。
“好,那今日韓牧野就陪諸位喝一場酒。”
韓牧野點點頭,看向遠處:“那邊有座大島,我們且去那邊。”
這來的各宗各派都有,總不好在九玄劍門駐地喝酒不是?
“好,那是沖靈島,我們就去那邊。”
“走,去喝酒。”
都是各宗精英修行者,行動迅疾,毫不拖泥帶水。
片刻之后,所有人已經落在亂世嶙峋的大島上。
有人劍光掃過,斬出一片平地。
有人出手,一道靈光閃動,便幻化出一片石臺。
有人掏出酒壺,還將珍藏的一些靈果拿出。
“諸位來,這頓酒,韓某請了。”韓牧野長笑一聲,揮手,一個個酒壇,一堆堆靈果落下。
酒是傷心酒,都是韓牧野新釀,一直放著的。
靈果,是從青芒山中得來。
韓牧野這兩年未出九玄山,青芒山大妖木槿倒是拍出檀檀等人來過幾回,都是帶了許多靈果和靈藥。
“韓謫仙身家如此豐厚。”見到這么多靈酒靈果,不少人眼睛一亮。
“這酒,好酒啊。”有人嘗一口傷心酒,低呼一聲。
韓牧野笑著舉起酒杯。
那些各宗精英也將酒杯舉起。
“敬諸位。”
韓牧野目中透出一絲靈光,沉聲道:“今日喝酒不醉不歸,五日后比斗,全力以赴。”
說完,他一口喝干杯中酒。
所有人舉杯,一口喝盡。
“不醉不歸,全力以赴!”
酒入喉,火熱燒心。
此酒,傷心。
看著那些齜牙咧嘴的各宗精英,韓牧野臉上露出笑意。
韓牧野來者不拒,凡是來向他敬酒的,他都酒到杯干。
這一幕,讓不少人又是嘆息。
這酒能凝練劍氣。
稍稍喝些,有好處,喝多了,還不用靈氣裹住煉化的話,那就會不斷熬煉自身劍氣。
若是尋常時候,這不是壞事。
可五日后就是宗門重排大比,現在凝練劍氣,是嫌自身劍氣太多?
在那些宗門精英看來,韓牧野是因為自身重修,修為劍氣都稀薄,完全無法與所有人相比,才放棄。
放開了喝。
也是,當初的天驕人物,一朝淪為凡人,此時再與天驕重聚,心中苦悶,不如一醉解千愁。
“韓謫仙,段毅宏敬你一杯。”一位身穿青袍的大漢走上前,向著韓牧野舉起酒杯。
無間道宗第一嫡傳,道子段毅宏。
這兩年他逆戰八方,斬妖滅魔,背負萬鈞之力不敗,盛名傳遍西疆。
韓牧野笑著舉杯。
“韓謫仙,當初我曾言,九派大比相遇,段毅宏送你一場勝,此言,算數。”
段毅宏說完,將杯中酒喝完。
韓牧野目光落在段毅宏身上。
土系親和之力雖然未到圓滿之境,也差不了多少。
這家伙立足大地之上,方圓三千里之力都能借來。
只是,以韓牧野土系親和滿級感知,能發現段毅宏身上,還有一絲違和。
這種違和,來源于…
“段道友,你在熬煉身軀時候,會有心脈陣痛之感吧?”
韓牧野忽然出聲。
段毅宏手中空酒杯瞬間炸裂,他眼睛緊緊盯著韓牧野。
“土靈魚蟲凝結的靈心,吞服煉化之后確實能提升土系親和之力,但因為這力量聚于心腹,才會在未完全煉化之前,常有陣痛。”
韓牧野的話,讓段毅宏面上神色變幻。
周圍本來嘈雜的聲音也靜下來,只有水浪聲響。
“宗門大比時候,你試著封閉氣海連接心脈的三條經脈,減少土系力量的瞬間爆發,應該能有用。”
“否則關鍵時候陣痛起,會讓你功虧于潰。”
韓牧野的聲音平淡。
但這平淡之中,透著絕對的自信。
段毅宏體內靈氣運轉,微微感應,面上閃過一絲喜色。
他向著韓牧野一躬身,低聲道:“多謝韓師兄。”
等他大步走開,一道身影落在韓牧野面前。
“韓師兄,當初你說月滿則虧,今日,請師兄再看我這一劍如何?”月華劍宗少宗主婉月話音落下,手中清亮劍光升起。
劍光如月,卻不是當初與韓牧野一戰時候那模樣。
一月化三月。
三月橫空,光暈溫和,卻讓人有心頭凍結之感。
“好,不錯。”韓牧野點點頭,然后輕聲道:“月有圓缺,本是天地之道,其實你這一招,大可不必。”
聽到他的話,婉月抬手,三月直接由滿圓化為半月,然后只剩一絲月牙。
當天空只剩三枚月牙時候,難言的肅殺之意升起。
這月牙,比滿月兇險數倍。
“好,等三月消隱,就是你這一劍大成之時。”韓牧野朗聲開口。
婉月看他一眼,劍光散去,將面前酒杯舉起一口喝盡,然后轉身就走。
這婉月,當真強!
這是在場所有精英的想法。
不過韓謫仙竟然能指點婉月劍術,可見他雖然修為不再,可天賦眼界還在。
許多人都是眼睛一亮。
“韓師兄,我有一招。”
“韓謫仙,敬你一杯,請謫仙看我這一劍如何。”
這一日夜,沖靈島上劍光靈光絲毫未斷。
聞訊而來的各宗精英紛紛給韓牧野敬酒,然后請教劍術劍招。
韓牧野來者不拒,哪怕已經醉眼朦朧,依然出聲指點劍術。
這場聚會一直到東方魚白方才散去。
今日之后,再見,或許就是生死相搏!
韓牧野醉醺醺回轉,到自己船艙,抬手,一道陣法升起。
“哎,這些小家伙,都覺得自己賺了。”
大巖道人的聲音響起。
他身側,趙云龍點點頭,目光落在韓牧野身上。
此時,韓牧野身周,一道道劍光化為虛影。
這些虛影,其中有劍術,有道法,不斷變幻,然后散去。
那些各宗精英得到了指點,韓牧野得到了他們的劍術與道法。
互惠互利。
都不虧。
三日之后,各宗金丹之上離開,往嘉御山論道。
再兩日,天地之間,金光閃耀,一條條龍舟浮現。
八百三十四艘龍舟落在江面。
參加九派重排的宗門,一共是八百三十四家。
大多宗門不是真的爭奪那九派之位,是為了讓自家弟子磨礪,同時展現宗門實力,提升宗門在西疆地位。
“西疆九派重定大比開始。”
“御此龍舟,沿嘉靈江溯源十萬里,至西疆與北域相接雪山升龍臺。”
“三百六十座升龍臺,以戰升臺,最終前九尊升空龍臺,就是西疆九派,有資格重定西疆修行界規矩。”
虛空之中,一道道身形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