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昊緩步來到綠綺前,因為他實在是不適應跪坐,所以干脆盤膝而坐。
就這么一個動作,就看的在場琴道中人大搖其頭。在他們看來,這撫琴是極為高雅之事,雖不至于提前沐浴更衣,但也應該正襟危坐,注重儀態。此時陸昊就那么松松垮垮的盤坐在琴前,看來真不是琴道中人,此時上臺,不過是少年意氣,被逼上臺而已。
此時,鄭京幾人倒是沒有太過擔心。雖然幾人是拜把子兄弟,但那只是因為義氣相投,他們并不知道陸昊到底會不會琴技,只是看到陸昊氣定神閑,以為他胸有成竹。
反倒是熟悉陸昊的嬴洛瑤和冷玨,此時都十分的擔心。因為在他們的記憶里,從來就沒有陸昊會彈琴的印象。
陸昊左手在九徽位上空懸,右手做鳳眼狀,中指搭在一弦上,內力運于指上,在一徽和岳山的中間,勾。
嗡!一個絕對算不上多好聽的聲音傳出。
眾人心中一驚,終于又有人可以彈響此琴了。
雖然陸昊表面毫無變化,其實內心一陣狂喜,自己猜的果然沒有錯,這個琴果然要靠內力才能彈響。
陸昊不再遲疑,勾二,又一個不是很悅耳的聲音傳出。待這個聲音完全消散,陸昊又勾動第三根弦。然后,勾四,勾五。
那些對樂理一竅不通的人當然不知道陸昊在干什么,都在小聲的在下面議論,說的都不是什么好話。
可是那些真正懂得琴道的人此時卻知道,陸昊這是在定弦,看來這個陸昊真的懂得撫琴。
陸昊在心里不住點頭,這琴不愧是千古名琴,千年沒人彈奏,可是定調還是十分的準。聽著五根弦的音,是以正調定弦的,本來陸昊還沒想好要彈什么曲子,既然是正調定弦,自己干脆就彈一首《流水》吧。
陸昊心下決定,手指勾動。
散托六(因為沒六弦,所以陸昊就彈在五弦上,只不過彈奏位向岳山靠近了三分之一),勾一,劈六;退,復.......
《流水》的第一部分為引子,段落節拍較為自由,旋律也不甚明顯。本來還有些期待的,此時一聽這平平無奇的旋律,不免有些失望,看來這綠綺名琴要明珠暗投了。
而此時的呂禔,在聽到陸昊的曲子之后,緊張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心想,你陸昊雖然勘破綠綺的秘密,但那又如何?就你這琴道修為,也不過是獻丑而已,如此低劣的技藝,只能反襯本世子技藝的高超。
這時,突然幾個八度大跳,一下子就將眾人散漫的心神集中了起來,隱約間,他們好似聽出了樂曲的主題,這分明展示了水的整體圖像。
隨著琴曲的繼續,在場的眾人腦海中逐漸出現一幅重色畫面:
一汪泛著灰色的潭水,四周圍著濃密的樹林,隱約間看到遠處青灰色的山巒和山頂上棕色的古色古香的茶亭。薄霧籠罩其上,水面有輕微的波動。
視角拉近,出現一片光潔的青石,石板上覆蓋的晶瑩透綠的潭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點點亮光。水打著小卷漫過石板,岸邊是青草、蝴蝶,幾點黃色和粉色的小花點綴其中。
水一直向前流著,河床并不平坦,水面上殘留著游春者遺落的花瓣。
隨著音樂的推進,水的流動性逐漸加大,如涓涓細流,似汩汩山泉,轉而匯集成滔滔江河,于是水流跌宕起伏,頗具氣勢。
突然,前面出現障礙,亂枝、石塊、積草交織在一起,水速減慢,道路被阻。
一個漩渦“咕咚”,又一個漩渦“咕咚”,有小部分水流過去了。上游的水增加而來,“嘩”一個猛沖,水傾瀉而下,水道暢通,在陽光的照耀下,流水奏出勝利的音符。
水繼續流走,前面出現一片廣闊的水面,放眼望去,青山隱隱,碧水迢迢。側耳傾聽,流水叮咚作響,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草香,感受到春泥濕潤的氣息。
水依舊前行。這是一處近似山洞的深水區,陰冷之感油然而生。片刻之后,峰回路轉,前面豁然開朗,一片明凈秀麗的湖光山色。像雨后漓湖,似初春西江,清麗、明凈、悠然、舒暢,渾然一體。自生一種“難與君說”的妙處,讓人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造化。
精湛的技巧,動聽的琴聲,豐富的內涵,優美的意境,這就是古琴曲《流水》。
聽流水之音,觀自然之美,嘆自然之力,贊開拓精神,反復回味,那動人的音樂之流,依然在心靈空間飄蕩回旋…
收尾處,是富有透明色彩的泛音,生動描繪了流水由動轉靜,從穿越急流險灘到自由流淌,氣氛由緊張過渡到安穩,人的神情也隨之放松下來,油然生出春光明媚、風和日麗、山清水秀的愜意。
陸昊已經停下指法良久,可在場的眾人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一個個都還沉浸在那美妙的畫卷之中。
突然的一個喝好之聲將眾人從腦海的美妙的畫卷中驚醒,清醒過來的眾人一個個不滿地看向發聲之人。但當看到是蜀王時,一個個立刻將不滿收了起來。
“陸公子好技藝。不知此曲何名?”蜀王知道自己這一聲喝好實在是有些煞風景i出自,雖然是情不自己,但確實影響到了眾人。因此,一半好奇,一半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向陸昊詢問到。
果然,本還心有不滿的眾人一聽蜀王的問題,立刻將這一絲不滿拋在了腦后。
“回王爺,此曲名為《流水》。”此時陸昊已經站起身,對著蜀王一拱手。
“妙!妙!妙!
《流水》!好名字,正配此曲。
只是,孔某自沉非是淺陋之人,如此精妙之曲,為何之前從未聽聞。”說話的正是對陸昊十分欣賞的孔非先生。
“不錯!此曲之精妙不用再贅述,但是本宮也有夫子之疑惑。”嬴駱瑤也接話說道,雖然她已經心有猜測,但是也樂得為自己的陸大哥鋪墊。
本來眾人還在想此曲出處,此時一聽二人之言,一個個全都放棄了。這二人,一個是當代文宗,一個是聞名天下的“琴仙子”,既然他們都說不識的此曲,那眾人就更沒有可能知道此曲之出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