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49 同桌的箭
回程高速上，談薇穩穩開著車，林小璐坐在副駕駛上，嘀嘀咕咕的跟她說著悄悄話。
出了這檔子事，飯當然沒辦法再繼續吃下去。本來鄧錚就沒準備留宿，反正就一個多小時的高速路，可現在出了這事反倒不好當即提出離開了。
幸虧林小璐及時看出來，適時的提出想要跟他們一起過去北華玩一天，后天再跟談薇一起回公司。鄧錚、談薇立馬爽快答應。
林爸爸見他二人好像沒放心上，待小璐還是一如既往的親近，滿臉的愁云慘淡、一腔的懊惱難受，這才稍稍減輕了些。即便如此，心里還是很過意不去，拉著鄧錚的胳膊，一直送到高速路口。
風一吹，酒意就有些上涌，鄧錚懶懶靠在座椅上，腦海中不斷回旋著方才出來酒店后跟趙副校長的那番交談。
“多謝趙校長剛才一直維護。”鄧錚這一句，其實有探尋之意。就算這位趙副校長是林爸爸的好朋友，可剛才那種情況下，也沒道理一再出頭撐自己，畢竟第一次見。尤其是自己動手狠狠揍了那位林嘉男之后，道理明顯已經不站在自己這邊了，居然還毫不遲疑的拉偏架。
“千萬別客氣。虛摯先生是我師伯，經常聽他老人家提起您。說您年紀輕輕的，架子扎實，底子厚。更是難得的允文允武。文我是不懂了，但武，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鄧錚這才恍然。說起來，他跟這位國家武術協會常任理事張虛摯張老先生還真是挺有緣，唯有的兩次現場版《精忠報國》，一次是武術學院武術節上救場，一次是江佛武術節擔任表演嘉賓，虛摯先生剛好都在主席臺上就坐。因此也算結下了緣分。當初讓他很糾結的武行協會行政掛靠問題。也是虛摯先生出面幫忙解決的。
“趙大哥原來竟是虛摯先生的師侄。失敬失敬。”
鄧錚依照武術界的規矩，扎扎實實做了個五湖四海揖，倒是讓趙副校長嚇了一跳，趕緊回禮，并連連擺手：“可不敢，可不敢。師伯稱您是‘小友’，擺明了跟您是同輩論交，您叫我趙金就行了。金梁先生，其實就算不看在師伯的面子上。今天我趙金也絕不會讓那些娃子們冒犯著你！”
“噢？”
“以前呢，我們武校的弟子，學完后就業很困難，除了保鏢、保安、職業打拳外出路不多，但是這幾年武行特別紅火，而且是越來越紅火，薪酬待遇高，還有武行協會保障權益。我讀書不多，但也清楚，不管是武行紅火還是武行協會的籌建。都是您的功勞。而且，聽師伯說，您下一步還有跟武校合作開設武打明星專業培訓基地的計劃。這可真是我們這些習武之人的大福音啊！在現在武術式微的年代，為我們開辟了一條從未想象過的金光大道！金梁先生，豈止是我趙金一個，您現在走到哪里去，但凡是有武校、有習武之人的地方，都是絕對的上賓！”
鄧錚深深動容。除了一小部分情懷外，他寫武俠、拍武俠劇是為了成名賺錢，提攜發展武行是為了更便捷的成名賺錢。合作開設武打明星專業培訓基地是為了更便捷更專業的成名賺錢，只有籌建武行協會是公益心，但那也是因為夏小銳受傷后的一時興起，前期出些錢出些力而已，后面就完全沒再管過。卻沒想到，居然會影響了這么多人，還被大家時時刻刻念記在心里，先是忠心耿耿的夏剛、夏小銳兄妹。相交莫逆的祁爺、祁寶師徒，后有今天的趙金副校長…
好一會兒沒說話，最后，只拍了拍趙金的胳膊，“你們武校。叫什么名字？”
趙金一愣，繼而狂喜：“鵬舉。”
車里暖氣很足。快要瞇過去的時候，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那位宋耀發來的信息：
“有兩名員工一名顧客拍了照，已處理妥當。《蕭十一郎》真心好看。”
“還真是個面面俱到、通透厲害的人物啊。”鄧錚咕噥了一聲，再扛不住酒意，翻身睡去。
幾分鐘后，發現他睡著了的林小璐，朝談薇比劃了幾下，然后解開自己安全帶，仗著苗條纖瘦、腰肢柔韌，從駕駛位和副駕駛之間的空隙攀到了后排，抱起鄧錚的腦袋枕在自己腿上，脫下自己的外套大衣，在他身上蓋好。
談薇通過車內后視鏡看著這一切，笑了笑，沒說什么。
“什么，你跟那個鄧錚是同學，還坐過同桌？！吹牛逼吧，那人家剛才怎么完全沒鳥你？”
“瑯琊廳”包廂里，剩下的幾個酒友，陪著吃了虧的林嘉男喝悶酒。其中一個二十出頭的雀斑小子，忍了半響，忽然說出自己是鄧錚同學，立馬引來吐槽質疑。
“你們別不信，我高中是在北華市我姑姑家讀的書，就是北華二中，跟鄧錚一個學校。他爸爸是語文老師，還教過我呢。至于為什么沒打招呼，剛才那么多人，亂哄哄的，我一又直站在后面，興許是沒看到我吧？”
“呸，孫慶你小子還真會給自己臉！人家是故意看見當沒看見吧。人現在是什么人，是跟宋耀宋總稱兄道弟的知名大作家，為什么要認識你搭理你？是指望著吃你們家半山果園里的紅蘋果，還是夢想著釣你們家池塘里的那些炎河大鯉魚？”
“就是！少JB吹了，真要是有這么牛逼的同學，人家沒認出你，你不會主動上去喊他呀？！”
眾人哄笑。一直臉色鐵青、垂頭喝酒的林嘉男，倒是抬眼看了一眼孫慶，“真是你同學？”
“高二的同學，還坐了一個學期同桌。”被眾人的話狠狠挖出方才面對鄧錚時那種懦弱、自卑的孫慶，抄起酒瓶倒了一滿杯，仰脖子一口灌下，直辣的眼淚都出來了，吸著鼻子道：“他那時候學習很好，總是年級前三，但說實話，作文水平真的很菜，跟他那時候的性格很像，中規中矩、教條刻板，很多時候拿分還沒我高！但是萬萬沒想到，這才幾年的功夫，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全國知名的暢銷大作家！而且居然還是寫幻想類的武俠小說！我到現在，都還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林嘉男很快捕捉到了他話里隱藏的意思，神色一動，湊過去，又給他倒了一杯：“怎么個不敢相信法？”
孫慶這會兒正在情緒上，仰脖子又是一干而凈，毫無保留道：“鄧錚這個人，特別喜歡看書，知識面很廣，所以他的作文并不是基本功差、詞匯量不夠，用我姑父的話說，是性格刻板中庸、墨守成規，導致下筆缺乏天賦靈氣。”
“你姑父？”
“我姑父以前年輕時跟鄧錚爸爸一起玩過文學社，都是文學發燒友。鄧錚寫《萍蹤俠影錄》一朝成名后，我告訴姑父說他是我同桌，還是鄧海老師的兒子，姑父就特別吃驚。因為當初我在姑姑家讀書跟鄧錚同桌時，姑父聽說是老朋友的孩子，還特意看過不少鄧錚的作文，覺得太中庸規矩了，完全沒有…沒有揮灑恣意的靈氣，對，姑父當時就是這么說的。還斷定鄧錚在文學方面不會有什么前途。所以他一直對這件事很不理解，還曾經懷疑…”
林嘉男眼神明滅，一把抓住孫慶的手：“懷疑什么？”
孫慶猛的打了個酒嗝，藏在心底很久的話，順著酒氣就冒了出來：“鄧錚《射雕》大火的時候，有一次過年喝酒，大家聊起來，姑父還耿耿于懷，我當時在他旁邊坐，聽到他似乎在嘀咕說：鄧海啊鄧海，別人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打死我也不相信你那兒子能寫出這樣的書來，還是在這樣的年紀！其實是你這個老小子搗騰的，讓你寶貝兒子拿出去大紅大紫的吧？”
林嘉男呆若泥塑。
旁邊，已完全說嗨了的孫慶還怕他不信，低低笑道：“男哥你不知道吧，其實鄧海老師可是資深的文學愛好者，教的也是語文，水平剛剛的，我們二中的校歌《扶搖》，就是他填的詞。嘿嘿，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