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村相當郁悶。
他的《垣壑2》裹夾“華語通俗文學大獎”之威悍然上架開售。
正式上架前,出版方和自己幾乎動用了所有的軟廣、人脈資源,以中上層圈子為發起點,好不容易剛剛形成了一種“買垣壑、談垣壑”的獨特氛圍。
結果倒好,突然橫空殺出了一部劇、一首歌,唰唰唰,幾天時間便徹底占據了全民輿論風潮。
尤其是那首歌,那些分析人士也真是閑的蛋疼,能從韻律、風格等,剖析到填寫歌詞的每個字時,創作者金梁的心路歷程和情緒變化…
按理說,《垣壑2》上架后的銷售成績還不錯,在碼洋比第一部定高兩成的情況下,銷售態勢基本持平,但是他心里就是不爽。
因為翻遍網絡熱搜,除了軟廣詞條,基本看不到任何討論他這本書的帖子。如果僅是這樣也便罷了,畢竟走的不是平民路線,有心理準備,但最無法忍受的是那些之前為《垣壑1》搖旗吶喊、嘶聲叫好的精英學者和高端評論家,因為《大俠連翹海》的帶動,這陣子一股腦地扎在“剖析南北歷史文化異同”、“重新正視抗£倭百年”的熱潮橫流中。
甚至在這個過程中,金梁的那首《萬里長城永不倒》作為這部劇的靈魂,以及那個時代許多英雄的心聲,也經常會被提到,但卻偏偏無暇顧及他的這本《垣壑2》。
燁村很不服氣。
在他自己看來,如果說《垣壑1》僅是挖掘精神文化差異和壁壘的開胃菜的話,那么《垣壑2》就是真正的戲肉。尤其里邊新加的幾段深刻挖掘人性的部分。精神空虛匱乏下,人倫的淪喪、道德的缺失。那種靈魂與肉體的逆悖,羞恥感與刺激欲的交疊…可謂妙到豪巔。完全已經發揮到了自己當前的最佳水平,當時寫的時候數次把持不住。
所以不科學啊,這書怎么可能會沒有人膜拜討論?!
出版社可不管他這個,有得賺就行了。所以在銷量不錯的情況下,特意為旗下作家,組織了一次區域交流會和采風活動。
采風的地點,就在粵州。
采風嘛,先是尋了個山清水秀的高雅飯莊,吃喝一頓。針對當前文壇現狀點評幾句,爾后一番互相吹捧,酒不醉人人自醉,身心得到巨大滿足。
最后醉醺醺的,風有沒有采到不知道,倒是差點沒把持住,采了花…
次日,出版社又在粵州最大的書店,也是整個中國南部最大的書店。組織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簽售會。
買《垣壑》的人,要么牛逼,要么裝逼,所以大部分自然是不屑來排隊讓他簽名的。幸虧出版社早有準備。提前組織了一些人,這才免去了燁村的尷尬。
不過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看了出來。心里更郁悶啊,聽說那個金梁之前簽售《萍蹤俠影錄》絕版精品限量合集時。圖書城的玻璃門都被擠爛了,最后不得不挪到了當地的體育場里。他一人坐在足球場的草皮中央,兩萬多書友圍在周圍,站滿了整個綠茵場不說,還有不少人被擠上了看臺。
憤憤不平地簽完后,在兩個助理的陪同下,負手在這座氣勢恢宏的圖書城里溜達。
當晃蕩到二樓最醒目的“熱銷精品文學專柜”時,他的眼睛頓時被針扎了一樣,整個人差點燃燒了起來。
工作助理見機得快,拉住工作人員,質問道:“你們書店怎么這么不小心,怎么把那《射雕英雄傳》也給擺這上邊來了?!”
其實豈止是單單擺這上面來,好巧不巧地,擺的位置還就只跟《垣壑2》隔了一個層,對燁村來說,相當的刺眼醒目。
工作人員奇怪:“這位先生,我不懂你在說什么,《射雕英雄傳》擺這上面有問題嗎?”
工作助理見老板燁村臉如鍋底,趕緊替他道:“當然有問題了,這是精品文學專柜。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書都可以往上擺的。”
工作人員就答:“我們書店設置熱銷精品文學專柜,是綜合碼洋、銷售量和社會影響等多個方面進行考量的。據我所知,在現階段,如果《射雕英雄傳》不符合標準,那也沒幾本能符合的了。”
燁村冷臉道:“叫你們負責人過來!”
工作人員不悅,正要說話,燁村的工作助理趕忙瞪他:“還不快去。這位是《垣壑2》的作者燁村!”
工作人員便不說話了,《垣壑2》他知道,最近銷量甚至比《射雕英雄傳》精裝限量合集還猛一些的,不敢得罪,趕緊去了。
他們方才的這番交涉,聲音不小,吸引了周邊許多選書、看書的當地人的注意,紛紛朝燁村行了注目禮。暗忖這人誰啊,怎么對金梁先生這般不敬?要知道,現在這段日子,鄧錚、金梁這兩個名字,對于追看《大俠連翹海》追到瘋狂的南國民眾來說,可是相當相當親切的!
尤其是金梁“為了照顧南方觀眾”,首次嘗試用粵語填詞,填得完美不說,還完全填出了大家的心聲,一下子拉近了心里的距離!
此刻聽到燁村妄議金梁先生的成名作,心里那是相當的不舒服。
不一會兒,二層的負責人走了過來。燁村黑著臉不說話,他的工作助理和生活助理一起上陣,死活非要逼著人家把《射雕》精裝合集挪下這個專柜。這位負責人雖然態度禮貌客氣,不斷認真解釋溝通,但也是寸步不讓。
雙方漸漸勾起了火氣,聲音越來越大,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幫腔這位負責人的也越來越多,燁村臉更黑。就在這時,不知道哪位書友的手機響了,不是別的,正是那首《萬里長城永不倒》。
燁村瞬間便繃不住火了,要說氣人,這歌最氣人,句句字字針對自己。勞資書的名字叫《垣壑》,字面意思就是“矮墻”和“溝渠”,你妹的,你歌詞里直接弄“萬里長城”、“千里黃河”,豈不是硬要碾壓我的矮墻和溝渠,還說不是故意?!
頓時沉著臉大喊:“誰的手機,快把那破歌給關了!”
“破歌?我叼你老母,哪個是破歌?!”
“你個吊毛!忍你很久了曖!你剛這句話,敢不敢出去大街上喊一句,信不信分分鐘有人砍死你!”
燁村這一句話,瞬間如同捅到了馬蜂窩,一群人圍攻怒叱。
“我知道你是哪個,這本騙錢的破書就是你寫的嘛。找碴《射雕》是吧,瞧不上《萬里長城永不倒》是吧,撲街啦你!”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怒氣沖沖的中年大姐,怒聲說完,上書架前毅然取下兩套《射雕》精裝限量合集,對著燁村冷哼了聲,徑直走到旁邊收銀臺,高喊:“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我要兩套!”
眾人紛紛醒悟,大家轟隆隆涌到書架前,七手八腳,開始拿書。
“睜開眼吧,小心看吧,哪個愿臣虜自認!我要一套!”
“因為畏縮與忍讓,人家驕氣日盛!我要四套!”
“開口叫吧,高聲叫吧,這里是全國皆兵!我要兩套!”
燁村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空氣十分稀薄,腿一軟,差點沒蹲坐在地上。
這時,一個十來歲的很可愛的小朋友,突然竄到了燁村面前,裂開嘴,露出一對小虎牙,笑得很善良純真。
燁村剛感到一股久違的暖意,那小朋友突然變臉,橫眉冷對,對著燁村怒豎中指,嘴里大喊:“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你呢條老撲街!!!”
燁村身子一晃,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而這個時候,鄧錚在解決掉馬貴和祁寶的爭執后,已經從坊珠影視城返回首都,回到了學校。
再回學校,他已經頭頂了偌大的光環,不過好在首體大的人都是見過世面的,平時走在校園里隨時能碰到奧運冠軍、世錦賽冠軍等明星同學。大家出于對《萍蹤》、《射雕》的由衷喜愛,在他剛回校的前幾天,表達了些適當的熱情外,后面便漸漸正常了。
雖然還是會有招呼矚目和區別對待,但尚在可接受的范圍內。
不少媒體對這件事也表示了關注,以為他這跟別的演藝明星返校一樣,是作秀,但跟了一段時間后,發現還真不是,他真的像是完全返璞歸真,重新投入了學校,除了不住校外,基本跟其他同學一模一樣。
實際上,鄧錚這次回學校,確實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準備沉下心來好好度過這個學期。
一則接下來《射雕》銷售、《白發》拍攝的事情基本都不需要他再插手,他算是得到了難得的空閑來思考和規劃;二則對于接下來的這本新書,他不僅需要準備,更需要等待。等待一個相對合理的創作周期,以及一個恰當的時間節點。
畢竟,寫書是一個很挖空積淀的事情。
他現在才二十二歲,連續兩年弄出兩部大作,其實已經有些人發出了一定的質疑聲音,好在結合他從小異于常人的豐沛閱讀量和奇葩的成長經歷,倒還勉強說得通,但是再瘋狂連續下去,可就真壓制不住了。
而且除此之外,重要的是,接下來的這部書,真的迫切需要一定時間上的等待。
而現在,還沒有到那個最恰當的時間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