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破一切法(下)
這樣數十年不遇的良機，眾人自然不會錯過，目中興奮之色連連閃動，情難自抑，只是超乎視線范圍，只能看個大概。
蘇留起先還隱身人后，先前被破解神君神念千里鎖魂之故，時時刻刻都在提防他暴起發難，不過小心保持距離，幾經測試，破解神君卻毫無對他出手的意思，此時略略放心，又有天子望氣術之助，毫不費力地將兩人動手的情形看個一清二楚，每一個動作都牢牢的刻印在了腦海之中，大宗師手段，常人能從中窺得半點真意也是受用無窮了，當下也是貪婪的汲取其中養分。
旁看半響，蘇留瞳孔遽然收縮，因為煙云之中，破解神君的身子一縱而起，橫踏山壁，如登天梯。
破解神君身子寬厚肥壯，輕功卻說不出的輕靈逸氣，不僅是功力超凡，熊經鳥伸兩道全然修至巔峰，也不知究竟經歷了多少血汗，遇著多少奇遇，一縱起勢，氣勁動處，異象驟生，當地風卷云涌，空中雷鳴電閃，被他踩踏過山壁，全部都出現巨大深重的足印陷坑。
每一處陷坑上邊都有山石脫落，但是失去引力一般懸浮空中，一瞬間縱起十多丈之高，不知道荒山之上有多少山石浮空，遮天蔽日，巍然壯觀。
從此間或可看出破解神君運勁玄機，破解神君運轉真力之時，虛空間乃生無上巨力相應，力道并不止在著力處來，就好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將整個空間里敵人都裹在其中，逼得人幾乎窒息。
斬妄大師踏足煙谷之內，就陷入了破解神君的恐怖威壓之中。
這，便是屬于天榜前十破解神君的手段。
眾人隱約見著異象，忍不住心神搖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蘇留也是心神一震，此時的破解神君在煙谷之中，給人的感覺就是龐然大物，無法戰勝。
這不是什么阿諛之詞，而是精神威壓，武功低微之人，只要朝著煙谷方向看上一眼，就要忍不住屈膝跪倒。
出身紫金萬佛寺圣地靈山的斬妄圣僧，此時翹首上望，手捻念珠，動作和緩，面容慈悲且平靜。
“斬妄大師真力尚未提至巔峰，若是硬接神君這一著，可不太妙！”
圍看眾人之間不乏眼光獨到的高手，破解神君此時擺明是要做凌空至強一擊了，斬妄大師卻還未有大動作，眾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憐憫神色。
下一霎，破解神君那遮天蔽日的浮石身影已經強壓而下。
整個煙谷雷聲炸響，破解神君威武雄壯的身子直接罩住了斬妄圣僧周身，至強一拳轟出。
落在斬妄大師的左胸。
蘇留毫不懷疑這一擊有裂地開山之力，打在人身上，渾身的骨骼筋脈都要被徹底震碎，但是這迅雷一擊落在斬妄大師的身上，只如中敗革，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氣波掀動，斬妄圣僧身子一晃，但是他仍然沒有倒下，以他為中心，煙谷里出現了一個巨大凹的拳印，身形寬壯凝滯空中的破解神君也是一震，旋即爆發一聲厲笑：“老和尚，你這是徒然尋死！”
他已經知道了對手的意圖。
蘇留心里也浮現一種明悟。
以大金剛斬妄除魔著稱的斬妄圣僧，今日只怕根本不會出手，因為他知道破解神君“破一切法”的厲害。
紫金萬佛寺是佛宗之祖，歷代傳下不知多少的神功絕技，只是每一門武功都是有跡可循的“法”，用這些威力強大的神功來對付破解神君，那是給自己挖坑。
所以斬妄圣僧選擇了最笨也是最有效的一招。
以不進為進，以己傷還彼傷。
“要用這種自傷一千損敵八百的路數，斬妄圣僧也是內外盡皆修至金剛不壞身凈琉璃的境界了。”
斬妄大師枯瘦雙臂橫陳，如封似閉，又接了劈空一掌，正打在他的左肩，破解神君這一掌手刀音聲銳響，能摧金裂玉，無敵披靡，但是打在斬妄肩膀之上，依舊如石沉大海，斬妄圣僧仍自巋然不動。
眾人之中能看懂的也是少數，多半是不明覺厲，但也瞧的心驚肉跳，大宗師這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的威壓碰撞，實在太過恐怖了，簡直叫人心神震栗，如果將自己帶入到斬妄圣僧的位置，絕對就是一招被秒的貨色了。
斬妄圣僧連接了一拳一掌，仍然原地站著，一點起身出手的心思都沒有，他左眼細閉，下齒嚙上唇，面容之上，隱現忿怒佛相，身周亦有無限佛光猛火冒出，忽掐手訣，右手如持利劍，虛空高懸，左手持念珠，如持罥索，再作斷煩惱之姿，看起來就是古老地佛陀降世。
“神君破一切法，老衲身在靈山，仰慕已久，不知能今日是否破了老衲這圓覺功。”
“佛宗六道，神通圓覺，我去九分，彼傷七分，老和尚六神通修成，還另練了一門圓覺不滅功，凝不動明王象，好，好，好！”
破解神君一攬披風，穩穩的落在地上，只見他面色深沉，兩道刀一樣的濃眉緊蹙，他雖然連說了三個好字，但是所有人都能聽出神君心里的忌憚之意。
突然，破解神君已經彈地而起，青碧色的光芒遮天蔽日，罩住了煙谷。
破解神君每一下出手都簡單到了極致，也玄奧到了極致。大道至簡，到了這樣的境界，早就不需要什么精妙繁復的招式來催破敵人。
完全是純粹的力量。
蘇留看著破解神君霸猛連擊，便如同看著了一個洪荒蠻獸，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也不乏智慧，對著孤身獨立的斬妄圣僧瘋狂的撞擊。
他心里也在評估兩人之間的差距，最后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他沒有圓覺不滅這樣變態的防御反傷功法，先手便以無形劍氣惑敵，暗出一刀一箭，也只有一刀一箭的時間了，若是一刀一箭全然無法奏效，那便只有全力遁走。
破解神君與斬妄神僧的戰斗并沒有持續太久，兩人雖然同時大宗師境界，但是畢竟不是真正的不損不滅，以傷換傷這種打法，消耗過多，本就不會維持太久。
勁風呼嘯戛然而止，似乎從未出現過，眾人的呼吸都已經屏住。
此時，煙谷之中。
煙氣卻好像是被人完全吞汲，倏地一清，只有曠古山壁上偶爾還有一片碎石浮土，滾落下來，發出一聲輕響。
塵埃落定。
不見兩人身形，只見一百零八顆佛珠，一粒粒地滾落在煙谷之中。
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