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師與生
兩星期的時間，若是在折磨中度過的話，那可真的是度日如年。但實際上，謝銘并沒有為難這些女學生。
只要學生做好自己學生的本分，又有哪個老師會雞蛋里頭挑骨頭？
不過因為開頭那兩天的原因，導致他懶得和這群學生建立起什么友好的師生關系。基本上就是一直公事公辦，不冷不熱。
唯有在上課的時候，才會偶爾露出一些溫和的笑容。畢竟，這是他的上課風格。
至于為什么謝銘沒有主動和學生們和好？
不是不主動，而是不能主動。對于謝銘來說，一群學生的小打小鬧算什么？而且這些學生之所以做出那種事情，大部分原因是受到誘宵美九靈力的影響。
所以絕大部分責任，應該由誘宵美九來承擔。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放在教師與學生的這兩個身份上，那事情就不會那么簡單。
因為，謝銘是教師。
教師的職責，是教給學生正確的道理和知識。
從一名教師的角度來看，這是學生對老師的不尊重，不禮貌。是整體的，而不是個體的。
所以哪怕他知道原因出于誘宵美九這個個體，也不能單獨的拎出誘宵美九來懲罰。因為誘宵美九，是龍膽寺女子學院的一員，更是這個班級的一員。
他必須要考慮到，其他學生的想法。
如果謝銘只懲罰誘宵美九，而寬恕了其他的學生。那么知道原因的誘宵美九和謝銘，自然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
那么，不知情的學生呢？
在她們看來，謝銘這樣的舉動就變成了一種不公平，且有失師德的處置。明明是大家一起犯的錯，為什么要誘宵美九一個人承擔？
那難道要告訴她們，誘宵美九是精靈，是她控制了你們嗎？
所以謝銘只能整個班一起處罰，一起不給好臉色。
而且這樣的處置，對誘宵美九的懲罰反而更大。因為這會讓她認識到，是自己的行為導致了這樣的后果。
她會從中，意識到自己的責任。
被開除的望月咲，是她所導致的。學生和老師之間這種僵硬的關系，同樣也是她導致的。
如果誘宵美九還有救，那么她應該會擔當起自己應該負起的責任。如果她沒有，那么謝銘就會干脆的結束這為時兩星期的師生關系。
等到關鍵時候，直接將精靈之力從她體內抽走就行。
到時候已經依賴慣精靈之力的她該如何生存，這就不關謝銘的事情了。
因為，這是她自食其果。
兩星期，這是謝銘呆在龍膽寺女子學院的時間，同樣也是他給予誘宵美九最后的改過自新的機會。
從目前看來，她似乎是意識到什么了。在放學后沒有再領著女學生回家，而是去看望被謝銘開除的望月咲，并且通過自己的人脈幫她上下打理著關系。
在學校的時候學習態度也很認真，也沒有再肆意的使用精靈之力。
但，這還不夠。
她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單靠這些是沒有辦法挽回的。
不過，至少謝銘看到了她悔改的想法。所以在衡量了一下后，謝銘還是決定再次給她一個和自己交流的機會。
這也是自己對她，最后的教導了。
上次這么緊張，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哦....是兩年前面試公司那會兒，只憑著心中的憧憬，參加了偶像選拔。然后從內部脫穎而出，出道成為了藝名‘宵代月乃’的偶像歌手。
咽了口口水，誘宵美九站在面談室的房外，不斷的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下來。隨后，輕輕敲了幾下房門。
“請進。”
青年的聲音從房內傳出，少女咬咬牙，擰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天王寺老師.....”
這是什么膽怯的聲音啊！
開口的第一句，就讓誘宵美九內心開始抓狂起來。這樣懦弱膽怯的聲音，只會讓他更加瞧不起自己啊！
“請坐吧，誘宵同學。”
然而謝銘并沒有什么太多的反應，僅僅只是平淡的示意少女坐到自己的對面。看著少女緊張的入座，手足不安的樣子，淡淡的問道。
“誘宵同學是異性恐懼癥犯了嗎？既然如此.....”
“不！不是！”
誘宵美九條件反應般的喊道：“我只是有點....緊張....”
啊啊啊啊，我在說什么啊！我這不是在示弱嗎！他肯定又要嘲諷我了！
想到這里的少女，眼角不禁急出了幾滴淚珠。但等待的嘲諷并沒有到來，而是一杯放在面前的溫水。
“先喝口水冷靜一下吧。”
謝銘平靜的說道：“不需要著急，現在是午休。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平靜下來，好好說話。”
“謝謝...老師....”
有點奇怪啊.....他，居然不嘲諷自己？還對自己....這么友好？
雙手捧起紙杯，小口小口喝著水的誘宵美九透過劉海的縫隙，小心翼翼的偷瞄著謝銘。
仔細一看，老師長得其實也是有點小帥的嘛。
不，我在想什么啊！他可是男性，而且還是老師啊！
感覺到誘宵美九的氣息又變得有些紊（wen）亂，謝銘心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果然，這異性恐懼癥沒有這么簡單的克服啊。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呼......”
好歹也是上過多次大舞臺的偶像歌手，誘宵美九很快就將自己的狀態調整了回來。將紙杯輕輕放在了桌子上，緩緩抬起頭。
“天王寺老師....不，謝銘老師，首先非常感謝您在前段時間的出手相救。如果沒有您的話，我恐怕已經.....”
“關于這件事，我并不需要你的道謝。”
謝銘淡淡的說道：“如果是還沒有再次遇見你，對你的印象還是那個喜歡唱歌的可愛小姑娘的話，我會救你。”
“因為我想要繼續聽到你那能夠振奮人心的歌聲，希望你能夠通過歌聲讓世界變得更好。”
“如果是第一天的晚上，我依舊也會救你。”
“因為你是精靈，我不能讓你的力量被他們得到，導致他們危害到我身邊的人。”
“而這第二天的晚上，我救你的原因，是因為你是我的學生。學生遇到困難，老師去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說這些，你應該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
誘宵美九微微垂下眼眸，輕聲說道。
第一種原因，是對她抱有著期待。第二種原因，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第三種原因，則是單單盡自己的責任。
除了第一種原因以外，剩下的兩種雖然結果來說是將誘宵美九從維斯考特和愛蓮手中救出。可行動的目的，卻不是為了誘宵美九。
也就是說，如果誘宵美九失去了‘精靈’和‘謝銘的學生’這兩個身份，那么謝銘必然不會去救她。
因為她現在的所作所為，真的可以說是毒瘤。
不知身份的無辜普通人謝銘會順手去救，可是一個已經知道她是毒瘤的人，謝銘是絕對不會介意坐觀她死的。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因為這就是誘宵美九的肆意妄為，給她自己帶來的報應。
“可是，老師，我.....我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了。”誘宵美九的聲音中帶上了一些哭腔：“老師所教導我的話，我都有在反省。”
“所以呢？”
謝銘平靜的看著誘宵美九：“你向我說這些話，是想要表達什么？”
想要....表達什么？
我想要得到老師的原諒，想要老師承認我。不想要，再讓老師失望....不想再讓老師，用那種失望的眼神看我。
“如果你想要得到我的原諒，那么不好意思，我的回答只會讓你失望。”謝銘淡淡的說道：“因為我，不會給予你原諒。”
拉塔托斯克上，儀器顯示的誘宵美九的靈力反應，此刻已經因為謝銘這句話而無限接近于零點。但謝銘的下一句話，又讓數值得到了極大的反彈。
“原諒，是被害者給予加害者的東西。你所需要的，并不是我的原諒，而是被你肆意玩弄過的其他人的原諒。”
灰暗的目光驟然出現了一絲光亮，誘宵美九猛然抬起頭。
“誘宵同學，你并沒有對我造成什么傷害。”謝銘淡淡的說道：“所以我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并不是加害者和被害者，而是老師與學生。”
“我對你的感情也并不是什么仇恨或者怨念，而只是單純的失望。”
“人就像是一面鏡子，他的表現能夠反應出他眼中的世界。你的表現，反應出了世界對你的傷害。”
“但，世界....人們對你并不是只有傷害。至少，我不是。”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在兩年前，你所遭到的事情我了解過。我明白你的無辜，所以為你發言。想要盡一份作為你的觀眾的責任。”
“事實上，也的確有這么一部分人覺得是如此。只是因為龐大的輿論，讓他們不敢為你發聲。而我的出現，將他們組織了起來。”
謝銘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說道：“普通人就是這樣的，他們往往缺乏發聲，挺身而出的勇氣。所以很多時候只能順應大眾，順應潮流。”
“在惡的渲染之下，能夠堅持住的善寥寥無幾。因為大部分人類都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弱者，更是心靈上的弱者。”
“而弱者抽出的刀刃，往往只會指向更弱者。好人，總是會被槍指著，因為他們好欺負。”
“這樣的事情是不正確的，但很少有人愿意去挑戰這樣的不正確。”
微微抬眸，謝銘平靜的說道：“我可以成為旁觀者，但我決定順著我的心去做。所以我發表了帖子，進行了分析和總結。”
“因此，我同樣也遭受到了網暴。”
“不僅僅是我，回應我的人，同樣也都遭受到了網暴。甚至有些人還被那些已經魔怔的粉絲查到了家底，特定了居所。”
“雖然最后我都幫助他們解決了這些問題，并教導了他們防范措施。但，當時我們這個團體的確減少了許多人。因為他們都有著自己的家庭，都有著自己的生活。”
“你不能讓他們放棄一切來支持你，這不現實。”
“能夠和我一樣，可以在保護好自己和身邊的人的前提下，堅持自己的想法，對不正確發聲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狀。它從來不正確，也從來不美好。”
“但，這也不是我們放棄的理由。”
謝銘露出了一絲笑容，聲音溫和但又堅定。
“越是在黑暗中，火苗便越是矚目。是的，的確這個世界很不美好，人類很容易就會偏向惡，被獸性控制。”
“但，只要我們每個人都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善。那么是不是，世界能夠變得更美好一點？”
“世界的丑惡，不是我們讓它變得更加丑陋的理由。人性的自私，不是讓我們變得更加自私的原因。”
“你不去做，他不去做，誰都不去做。那，未來會變得怎樣？”
“所以，我去做了。但遺憾的是，我失敗了。”
謝銘點起的零星火光，并沒有照亮少女心中的絕望。少女，最終由被害者成為了加害者。敗給了人的獸性，人的惡。
看著低著頭的誘宵美九，謝銘平靜的說道：“所以第一天我失望的同時，也在反省著自己。但有人，點醒了我。”
“我的失望，是薪火沒有點燃黑暗的失望。是作為一名觀眾，看到自己喜歡的偶像居然變得如此墮落的失望。但這些東西，都不是首要的。”
“首要的是，我是一名老師，而你是我的學生。”
“若是對于其他人，我沒有那個義務一次又一次的拯救她，她自己不渴望救贖，自甘墮落，那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但，老師和學生卻不是如此。”
“學生會犯錯，會一次又一次的犯錯。而老師，可以因為學生的錯誤對學生失望。但不能因為學生的錯誤，而徹底放棄這名學生。”
“學生如果犯錯了，就讓學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讓學生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里。指引學生悔改，讓學生變得更好。”
“這，才是學生和老師正確的關系。”
“老師不應該對某個學生抱有過多的希望，也不應該因為別的原因，而影響到這師生之間原本應有的責任和義務。”
“所以，我改變了對你的教育方式，決定對你執行只有我這個支持宵代月乃到最后的前粉絲，才有資格對名為誘宵美九的學生做出的教育。”
說到這里，謝銘輕聲一笑。
“現在看來，我這次終于做對了。”
請：m.yqbi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