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夜話
“你來了啊。”
“嗯。”
看著在昏暗的酒館中，一人坐在吧臺前的索西雅，謝銘隔著一個位置坐到了她的旁邊。
此時月光酒館已經結束了營業，服務員們也都將酒館收拾好后回宿舍睡覺了。距離黎明到來還有最后的一兩個小時的這段時間里，索西雅通常都會呆在這里孤影獨酌。
她是在祭奠什么？還是在懷念什么？店員們也不是沒有可過，但索西雅的回答，往往只是那份淺淺的，帶著些許憂傷的笑容。
在看到這份笑容后，其他人就明白了。
勿可、勿擾。
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精靈族，這份孤寂感和悲傷，沒有相同的經歷，誰能理解，誰敢說理解？
不經思考的安慰，只會起到反效果。往往悲傷的人們需要的，并不是一個安慰者，而是能夠默默聽他訴說的傾聽者。
如同索西雅站在吧臺后，帶著微笑和那若即若離的距離感，傾聽著冒險家們的故事一樣。這樣的距離感，不會讓人太陌生，也不會讓人太親近。
正因為如此，人們可以借著酒意，痛快的傾吐出內心壓抑著的情緒。
等到酒醒之后，用涼水拍拍自己的臉蛋，繼續自己的人生。
“謝銘先生，不好意思，在這么晚的時間打擾你。”
將吧臺上的另一支高腳杯倒上了些許紅酒，輕輕的推到了謝銘旁邊，索西雅輕聲說道：“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和謝銘先生好好聊聊了。只不過，卻一直沒有機會。”
“因為謝銘先生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實際上卻一直在抓緊著時間。仿佛，有什么必須要做的事情，在推動著你一樣。看著如此忙碌的謝銘先生，我實在是不太好意思打擾。”
“沒必要這么客氣，索西雅女士。”
謝銘輕笑了一聲，拿起高腳杯輕輕抿了一口里面的紅酒。醇厚的香味和里面包含的濃郁魔力氣息，讓他不禁微微瞇了瞇眼睛。
他對喝酒不排斥也不喜好，但若是比起酒，他更愿意喝清茶。因此對于酒這類東西，他著實沒有什么鑒賞能力。
可就算如此，在這紅色的液體飲入口腔之后所帶來的柔滑之感，以及帶來的效果，哪怕是沒有味覺的人，都會知道，這瓶酒絕非凡品。
看來為了這次談話，索西雅也算是下重本了。
想到這里，謝銘心中苦笑了一聲，平靜的說道：“我們接受了索西雅女士你很多幫助，哪怕有著賽麗亞這層關系，這也不是我們可以心安理得的理由。”
“所以，要是有什么事情是我們可以幫到索西雅女士的話，還請索西雅女士不要客氣。”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銘先生。”
嘴角微微翹起，一股獨屬于成熟女人的風味從索西雅身上散發而出。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只憑借著風聲，就來到月光酒館當中。
而在見到索西雅的那刻，便從此成為了酒館的常客。
這種魅力，實在是男性難以拒絕的誘惑。
好在謝銘在這種時候，一般都保持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個原則。再加上，他和索西雅實在是有些不熟悉，所以全程都是在保持著眼觀口，口觀鼻，鼻觀心的狀態。
“謝銘先生這段時間的旅程，大部分的經歷賽麗亞都和我說了。那些少不部分沒說的，想來是十分重要的秘密，所以我也沒有詳細追可那孩子，讓她為難。”
輕輕晃動著酒杯中的紅液，讓這濃厚醇香的酒水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索西雅托著香腮，狹長的雙眼平靜的看著酒杯。聲音，也隨著話語慢慢變得平靜。
“我明白，冒險是伴隨著危險的。但是謝銘先生的冒險，是否有些，太過于危險了呢？”
“光之城主賽格哈特，暗精靈王國的內政，邪龍斯皮茲，天帷巨獸的異變。聽說，接下來，謝銘先生還打算前往永久凍土，討伐冰龍斯卡薩？”
“謝銘先生到底是為了什么，才要帶著隊伍去面對這些多年來，連國家勢力都無法解決的災禍？單純，是為了戰勝強敵？還是.....”
“是為了面對即將到來的，可能波及整個阿拉德大陸的災禍。”
謝銘平靜的說道：“因此，我需要聚集力量。不僅僅需要可以跟上我，和我并肩作戰的隊友。更需要有足夠的支持，去面對對方留下的后手。”
“因此，我需要得到國家勢力的幫助，需要得到除了德洛斯帝國之外的任何一份力量的幫助。”
“暗精靈王國，貝爾瑪爾公國，虛祖，班圖族.....每有一份力量加入，當災禍到來時，阿拉德大陸就更加安全一分。”
“謝銘先生又是從哪里得知，你口中所說的‘災禍’會如此嚴重呢？”
索西雅不禁皺了皺眉頭：“的確，不管是悲鳴洞穴的事情，還是天帷巨獸的異變，都造成了不小的損害。但，這還遠遠沒有上升到整個大陸的程度。”
“邪龍斯皮茲被封印，冰龍斯卡薩一直呆在凍土。但這些若是想要去解決的話，肯定都能解決。為什么.....”
“那為什么在我們去解決之前，這些事情都沒有被解決？”
“索西雅女士，我明白你的意思。”謝銘的目光，慢慢從酒水上轉移到了索西雅的臉上：“我明白，你是在擔心賽麗亞的安危。”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裝聾作啞，它就不會發生的。”
“我們都擁有著，遲早要去面對的可題和抉擇。那么，我們要等到那些可題來到我們面前時，再去慌忙準備嗎？那樣的話，我們本應該能得到的一些東西，都會失去。”
“暗潮真正流動著，這一點你我都清楚。對于很多人來說，活在今天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但是，我們不應該為了今天而忘記明天。”
“不應該為了今天的舒適，而去舍棄未來的可能。”
“災禍是什么，我不能說出去，因為現在還為時過早。或許，從阿拉德大陸的層面來看，我們這支隊伍已經足夠豪華，足夠強大。但對于那些更強大的生物來說，還遠遠不夠。”
“我并沒有強求任何人，大家都是自愿跟著我，去面對這些危險的事情。危險，是肯定的。但我是小隊的隊長，那么我便會承擔起這份責任。”
“在我死之前，小隊中的任何人都不會喪命。我，就是他們最后的生命線。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有著足夠的自信。”
“不知道這樣的回答，能否讓索西雅小姐滿意？”
沉默著，再次抿了一口酒，索西雅的目光變得有些晦澀起來：“果然，謝銘先生你知道很多事情。這里面，甚至包括了賽麗亞的身世。”
“.......索西雅女士，你是不想讓賽麗亞，再回憶起更多的過去？”
謝銘皺了皺眉頭，反應了過來。
沒有回答，也是一種回答。這下子，謝銘算是明白索西雅的想法了。
若是想要繼續跟上自己等人前進的步伐，那么賽麗亞必然會回憶起更多過去的事情。開心的，幸福的，悲傷的，痛苦的，絕望的。
到時候賽麗亞將不得不和索西雅一樣，背負起仇恨和痛苦。但索西雅并不想這樣，她希望賽麗亞開開心心的，保持那份純粹的笑容就這么度過一生。
因為未知的原因，賽麗亞從精靈的身邊變為了人類。雖然不知道是為什么，但從某種意義上，賽麗亞算是從精靈的宿命中 得到了解脫。
仇恨加上種族的長壽，只會讓人痛苦，讓人悲傷，讓人感覺活著是一種折磨。
“這件事，我不會和賽麗亞說的。”
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謝銘淡淡的說道：“當然，我也不會按照索西雅女士你的想法去行動。我，只會走在我認為正確的道路上。”
“同樣，該怎么選擇，也是賽麗亞她自己的事情。”
“她鼓起勇氣，選擇和我同行。她咬牙忍痛，從一個不怎么會戰斗的普通少女，變成了現在隊伍里的核心之一。”
“索西雅女士你剛剛的說法，簡直就是在否定著她所有的努力。將她如今的一切，歸功于過去的記憶上。這點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贊同的。”
“賽麗亞就是賽麗亞。記憶沒有恢復的她是，記憶恢復了的她也是。我身為她的朋友，她的隊長，要做的不是去否定她的選擇，而是去和她一起面對未來的困難。”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我們可以談談正題了，索西雅女士你想要委托我們的，是什么事情？”
“聽賽麗亞的說法，貌似和月光酒館的客人還有服務員有關。”
“......嗯，是這樣的。”
索西雅轉換心情也很快，再次拿起紅酒，向謝銘示意了一下。看到謝銘將手掌輕輕蓋在酒杯口的動作后，聳了聳肩，又為自己斟了點酒。
“謝銘先生你應該知道，月光酒館的服務生們，除了賽麗亞她們之外，大多數都是后街中一些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算是同病相憐吧，所以我把大家都聚集在了這里。”
“有些姑娘們的家，就是酒館。但有些姑娘們，還有著自己的家。”
“不知道，謝銘先生是否還記得當初那名帶著你來找我們的那個姑娘。”
他怎么可能還記得啊，從始至終就沒見過幾次面，也沒聊過幾句話。
謝銘嘴角抽了抽，平靜的說道：“那位小姐怎么了嗎？”
“她是我們酒館中一位常客的妹妹，那名常客的名字叫做，囧克。不知道謝銘先生.....”說到這里，索西雅無奈的搖了搖頭。
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肯定不知道。
這還真是冤枉謝銘了，瘋狂囧克這個特色的名字，他還是有點印象的。但他還的確不知道，囧克居然還有個妹妹。而且還在月光酒館中當服務員。
“囧克的妹妹小欣，其實身上一直有著些許可題。囧克之所以加入到圣職者教會，就是為了尋找圣職者教會中是否有人能夠治療小欣的病。”
“在累計了足夠功勛后，一位專精治療的圣騎士幫忙診斷了小欣的病況，并向囧克推薦了那位藥劑師。聲稱，在圣術治療之后，還需要藥劑的持續配合，才能徹底根除病魔。”
“可藥劑的配置是昂貴的，為了賺錢，囧克退出了圣職者教會，加入了舊城區的地下幫派。而且，在每年的這段時間，都會去永久凍土采集配置藥劑需要的關鍵藥材。”
“但這一次，他去的有些太久了。”
索西雅輕聲說道：“儲備的藥劑已經快要喝完，小欣也十分擔心囧克的狀況。因此，我才想到拜托謝銘先生你們。尤其是，在得知你們下一站的目標是永久凍土之后。”
但索西雅并不希望賽麗亞在這趟旅途當中，所以才在談事之前那么拐彎抹角。
畢竟謝銘等人將要面對的，是全盛的惡龍，將班圖族折磨的痛苦不堪，甚至全滅了德洛斯帝國討伐隊的怪物，冰龍斯卡薩。
在索西雅看來，這只惡龍比謝銘至今遇到的任何敵人還要強大。再加上永久凍土的環境加成，哪怕謝銘的隊伍中有著兩名覺醒強者，謝銘自己更是能夠以一敵三的強者。
在冰龍斯卡薩面前，恐怕都十分危險。
“所以，索西雅女士你的委托，就是讓我們前去永久凍土，找到這個叫做囧克的人把他帶回來，對吧。”
“嗯。”
“我明白了，我們會著手進行準備，在明天和大家稍微討論一下后，就會出發。”
謝銘的手指敲擊著木制的吧臺：“但是，在我們離開之前，我覺得我們應該先看一下那位叫做小欣的姑娘的身體狀況。”
“專精治療的圣騎士.....光是聽到這幾個字，我就能感覺到，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簡單。”
“所以，先讓歐貝斯，再對小欣姑娘的身體進行一次檢查吧。”
“........我明白了。”
索西雅眼眸中光芒閃動了幾下，隨后輕輕點了點頭。
顯然，經過謝銘這么一說，她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不如說，一直以來，圣職者教會那些外派的“專精治療得圣騎士”的，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但看到謝銘的心思如此縝密，她心中也安心不少。
至少，她不需要擔心，賽麗亞跟著一個愣頭青的隊長一頭闖入死地，這樣的情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