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十九.我來過
華西列夫斯基投降了。◎◎
這讓人有些意外，但其實仔細的想一想，這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當一支軍隊，一個國家完全絕望之后，無論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也都不讓人奇怪了。
華西列夫斯基終于完成了他的心愿，他又一次親眼見到了骷髏男爵：
恩斯特.亞力克森.馮.勃萊姆元帥！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已經是在許多許多年以前了。那時候華西列夫斯基還年輕，但是現在，歲月的痕跡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臉上。而坐在他對面的骷髏男爵，卻依舊還是如此的年輕，好像歲月根本就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一般。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華西列夫斯基一語雙關地說道：“有人傳說你得到了死神的青睞，他的庇護讓你永遠不會變老，也永遠不會失敗。我很想親自從你的嘴里得到這個傳說的證實。”
“沒有永遠不老的人......”王維屹笑了笑：“也許我只不過比別人更加幸運而已......”
華西列夫斯基聳了聳肩：“是吧。不過現在你即將取得勝利，戰爭很快就會結束，我不知道應不應該恭喜你。身在敵對的立場，我該詛咒你們。但是如果做為一個將領，我該對你取得的一切表示祝賀。我很想知道的是，當你奪取莫斯科后，你會做些什么事情呢？你會如何對待這個城市？”
“我不知道。”王維屹的回答出人意料：“我只負責帶領德國的軍隊們取得勝利，我不會對未來的國家建設發表任何意見。我們的國家，有著成熟的運轉機制，知道在軍隊取得勝利后應該做些什么......”
華西列夫斯基仔細品味著這些話，骷髏男爵似乎在那暗示著什么。過了一會，他才抬起頭來問道：“在蒙福孔戰役后。你神秘的失蹤了，而且一失蹤就是近二十年。這一次呢？難道你也準備離開？”
“是的。”王維屹微笑著，絲毫沒有否定：“我會離開，既然德意志已經勝利，我又有什么必要還要繼續呆在這里呢？”
當猜測得到驗證之后，華西列夫斯基皺了一下眉頭：“我好奇的是，難道你僅僅只要著希望便滿足了嗎？一次次的勝利，能夠為你帶來什么呢？你真的只是無條件的為了你的國家嗎？”
“我來過......”王維屹淡淡地道：“我來過，我見過。這就已經足夠了。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會記得我的名字，他們會知道我做過一些什么，會永遠的記得我的名字，還有什么是比這更加讓我滿足的呢？華西列夫斯基，許多許多年以后。有人還會記得你的名字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一個失敗者的名字大概是永遠不會有人記得的......”當華西列夫斯基回答完后，他喃喃的念叨著王維屹的話：“我來過，我見過......你征服......”
我來過，我見過，我征服！
對于“漫步者”來說，這一切便都已經足夠了！
在這個時代。他已經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這一個時代，他已經留下了自己的步伐；在這一時代，他已經留下了自己不敗的威名。
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也許當德意志再一次面臨危機的時候。他——還會重新回來的。
——以骷髏男爵之名！
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王維屹接過電話聽了會，然后放下：“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在20分鐘前。我強大的德國軍隊已經向克里姆林宮發起了全面攻擊......我來過，而且我見到了......你呢？你準備和我一起去見證這一歷史時刻嗎？”
“我想。”華西列夫斯基的回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雖然面對的是我的祖國。但我還是想要見到。這一天，勢必永遠的銘刻在我的心里。”
王維屹笑了笑，然后和華西列夫斯基一起站了起來......
他來了，他見了，現在，他又將去看到新的歷史誕生。他將直接的名字刻進了歷史，他讓自己的名字無論過去了多少年也都不會被人忘記......
戰爭已經進行到了最后的關頭，沒有什么力量再可以阻擋住德軍奪取勝利的步伐了。克里姆林宮就在面前，再邁出最后的一步，他們將取得最后的勝利。
就是現在——就是在現在！
山呼海嘯的呼聲已經響起，最后的戰斗就在這里爆發。
在狹小的陣地上，雙方投入了全部能夠投入的力量，巨大的震撼幾乎要將這里的一切都全部摧毀。
每個人都在戰斗，但其實每個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戰爭的徹底結束。
華西列夫斯基元帥投降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朱可夫元帥的耳中，朱可夫沒有絲毫的憤怒，反而為自己的朋友感到開心。
投降，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為什么一定要以戰死來結束自己的生涯呢？當最后一刻到來的時候，自己也會選擇投降的，朱可夫如此想著。
他會繼續和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也許在戰俘營里渡過一輩子，也許一起走上審判席......
但起碼，他們的苦難，到了那個時候便會結束了......
斯大林同志的電話在幾分鐘之前來的，在電話里，朱可夫非常明確的告訴他，外線陣地已經全部丟失，德軍沖進克里姆林宮大概就是在這幾個小時會發生的事情，他希望斯大林同志能夠提前做好準備。
聽完朱可夫匯報的斯大林同志，似乎并沒有什么驚訝，也沒有任何的憤怒，只是淡淡的囑咐了朱可夫幾句，然后再掛斷電話前還沒有忘記說上一聲：
“謝謝你，朱可夫同志。對于你的努力我和大本營是不會忘記的。”
謝謝你？朱可夫覺得這三個字實在充滿了太多的諷刺意味。當戰爭以慘敗而結束，卻還有人會對自己說聲謝謝。
炮彈在那一層層一疊疊的落下，德國人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這些轟為平地。一批批的蘇軍士兵被投放到了毫無希望的陣地，去繼續那毫無希望的戰爭。
慘烈的槍聲，伴隨著的是俄國人慘烈的失敗......死亡在這是最常見的事情，投降現在也成為了最常見的事情。
朱可夫甚至已經批準了那些還在戰斗著的士兵們，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選擇投降。
他不想讓他們繼續戰斗下去，也更加不想讓他們再平白無故的去犧牲了。一切的苦難到了現在全部都該結束。
活著，讓士兵們都好好的活著吧......
“朱可夫元帥同志。我現在請求您批準我重新走上戰場。”馬斯連尼科夫中將大聲說道。
他離開了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在他看來自己變成了一個逃兵，而現在他決定不再逃跑。其實，就算想跑又可以跑到哪里去呢？
到處都是敵人！
他的根本目的，是想轟轟烈烈的戰死在這里。完成一個蘇維埃將軍最后的責任。
他和朱可夫或者華西列夫斯基完全不同。他不會去考慮為什么會戰敗，更加不會去考慮如何活下來好好的看看這個國家將來會發生一些什么。他完全無法忍受這樣的失敗，除了死亡，他是在想不到更好的解脫辦法了。
朱可夫死死的注視著他，過了許久后才緩緩問道：“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馬斯連尼科夫同志？”
“是的，我做好準備了。”馬斯連尼科夫的回答是如此的堅定：“這些日子以來。我看到無數的同志死在了我的面前，現在，我們的敵人即將進入這里，需要我們所有的人去義無返顧的犧牲。而我認為，這個時刻已經到了！”
朱可夫很想再繼續勸說一下，但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勸說才好。
如果一個人真的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那么就讓他去吧。當想通了這一環節。朱可夫默默的點了點頭。
馬斯連尼科夫如釋重負的笑了。
對于他來說，神圣的一刻已經到來。他將會和一個真正的士兵一般去戰死。
為了自己心目中同樣神圣不可侵犯的國家一樣......
他帶著不多的士兵沖了出去，冒著德軍如此猛烈的火力。
子彈、手榴彈密集的打擊著一切沖出來的敵人，死死的封鎖著俄國人任何生的道路。馬斯連尼科夫能夠看到自己的同伴們一個個的倒下，絲毫沒有還手的力量。
可他根本就不在乎，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能比戰死在這里更加讓人幸福的了。
他大聲疾呼著，努力指揮著，招呼著自己的士兵和自己一樣的勇敢去戰斗。
他看到敵人的坦克出現了，然后他命令一個連的士兵，高呼著“烏拉”全部沖上。這些士兵的身上綁滿了手榴彈和炸藥包，他們義無返顧的沖鋒，或者直接被敵人的子彈打死，或者干脆在半路上就引爆自己......
馬斯連尼科夫居然笑了。在他看來，還有什么是比這個更加幸福的事情呢？
為了自己的祖國而英勇的戰死......
但是他補知道，其實朱可夫是本來準備制止他這一瘋狂行徑的。可惜的是，朱可夫更加清楚，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所有的人都已經瘋狂了。
或者他們早就已經瘋了......
那一地的尸體，看起來是如此的讓人作嘔。可是尸體的數量還在繼續增加著，當瘋狂的事情一旦上演，便沒有停止的可能。
馬斯連尼科夫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這里面就包括著他的警衛營。他必須強迫自己去做一些事情，必須強迫自己去面對敵人的子彈，否則他發誓自己將會真的發瘋。
那些隨著敗兵退下來的平民，也都在馬斯連尼科夫強硬的命令下，全部都重新返回了戰場。馬斯連尼科夫的想法非常簡單，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戰斗中茍且偷生。
他持續的和那些沖上來的敵人做著搏殺。一次次，反反復復。
他發誓自己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停止戰斗。
這是他的責任......
可是，敵人的力量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強大的，根本就沒有任何戰勝的可能。那些少年團中的孩子們，一送上戰場就收到了德軍的射殺。
在莫斯科之戰剛開始的時候，面對蘇軍少年團的沖鋒，德軍士兵最早是不忍心射擊的，畢竟他們面對的都是一些孩子。
可是隨著戰爭的延續。德軍的士兵們逐漸變得麻木起來，他們開始逐漸的認識到，他們面對的其實不是一群孩子，而是一些貨真價實的士兵！
這些孩子組成的部隊，會和真正的士兵一樣沖鋒。會和真正的士兵一樣，當沖到敵人面前的時候，直接拉響身上的手榴彈，然后喝敵人同歸于盡......
仁慈，被奪走的永遠都只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還是那些老人和女人......
當戰斗到現在，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種無序的瘋狂狀態，尤其是俄國人方面。他們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再動員什么。他們完全知道自己該做一些什么事情。
蘇軍的士兵還知道在徹底絕望的情況下選擇投降，但是那些平民卻大概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投降這個字眼。
他們發狂的為自己的首都和自己的領袖犧牲著自己的一切，完全不顧敵人火力殺傷的去送死。
大約他們認為憑借自己的生命就能夠阻擋住敵人的沖鋒吧。
這也正是馬斯連尼科夫這樣的蘇軍將領們想要看到的結果......
在軍隊已經不可靠的情況下，平民武裝反而是最值得信賴的。
德軍殺死了一批又一批的敵人。但是新的敵人又一批接著一批的沖了上來。
越是到了戰斗的最后階段，敵人便越表現得瘋狂無比。
馬斯連尼科夫看到了這一切，華西列夫斯基看到了這一切，王維屹同樣也看到了這一切......
“你認為這值得嗎？華西列夫斯基元帥？”放下了手里的望遠鏡。王維屹平靜地問道。
華西列夫斯基苦笑了下，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
這樣的場面讓他心疼。無比的心疼。那一條條失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現在在對面指揮的我想不是朱可夫。”王維屹嘆息了聲：“我相信朱可夫不會做出這樣事情的。”
“是的，絕不會是朱可夫。”華西列夫斯基有些無奈：“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大概應該是馬斯連尼科夫，他有著堅定的信仰，但有的時候會因為信仰的驅使而做出一些無比瘋狂的事情出來。”
“他該走向審判席。”王維屹冷冷地說道：“在戰場上軍隊和軍隊之間面對面的作戰，無論勝敗如何都不會讓我憤怒，但這樣的行徑卻讓我鄙視。他如此蔑視他人的生命，這根本就是在犯罪。如果在戰爭結束后他還活著，我發誓，一定親手把他送到審判席上。”
華西列夫斯基苦笑了下，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當初，自己在對面指揮的時候，完全沒有現在這樣的心情，可是當自己親自站上戰場，親自面對著那些平民和士兵一樣死去，對他心理上造成的沖擊是非常巨大的。
不該發生這樣的事情，不該。
“你來過，你見過......”華西列夫斯基的聲音是如此的低沉：“我來也了，我也見到了......而且這一天，我永遠也都無法忘懷......”
“我們一起見證過這一切的發生。”王維屹緩緩地說道：“無論將來你的結局會是怎樣，我想你都應該把這些事情記錄下來。告訴我們的后人，在這里曾經發生過一些什么，在這里曾經發生過怎么悲慘的事情。”
“我會的，我保證。”華西列夫斯基做出了自己這一生中最鄭重的承諾：“我會忠實的記錄下我親眼看到的一切，并且即便有可能我也永遠不會再重新穿上軍裝。我只是要讓我們的孩子們，永遠都要盡自己最大可能的避免戰爭。”
我來過，我見過——現在華西列夫斯基已經完全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在戰爭結束后，曾經的蘇聯元帥華西列夫斯基因為戰爭罪被判處二十年監禁，三年后，在德國政府的直接干預下，華西列夫斯基被解除監禁釋放。
他兌現了自己當年對骷髏男爵的承諾，利用數年的時間完成了一本回憶錄：
“永不再戰”！
這本回憶錄，被視為最權威的描述德蘇戰爭的文字。而在回憶錄里，華西列夫斯基也反復提及了骷髏男爵曾經和自己說過的那些話，讓全世界重新認識到了骷髏男爵：
一個從來沒有失敗過，但其實卻根本不愿意看到戰爭發生的偉大男爵。
即便在那次原子彈事件后，也是依然如此。
骷髏男爵不喜歡戰爭，但是當戰爭選擇了他，他卻從來沒有畏懼過任何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