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章 真正的局
其實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尼采 林蕭自然沒有霸王扛鼎的能耐，也不像大地神祗泰坦之王那樣“只要站得穩，便擁有無限可能”，他只是個身板薄弱的法師而已......
石雕妖像鎖定靈魂，從天而降，恰似大話西游里的如來神掌從天而降，給人一種避無可避、必死無疑的感覺。任誰都不相信林蕭那小身板能在如此巨力的轟砸下存活下來。
即使有著偽不死之身，但偽不死之身的缺點也很明顯——抵抗不了瞬間爆炸性的傷害。誰要是在林蕭頭頂扔上一顆原子彈，不用說，肯定是分分鐘被化成灰的節奏。時刻關注著戰場的風小兮甚至已經緊張到屏住了呼吸！
但林蕭活下來了，從那石雕砸落的凹坑里走了出來，雖然狼狽，精神卻依舊抖擻。
金圣嘆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他不知道林蕭是用什么法子在巨石像的轟砸下活下來的，而且之后巨石像為何又無緣無故的碎裂。他只知道......自己失算了，敵人沒死，既沒能打擊到敵方的士氣，也沒能提升自己團隊成員的屬性。而接下來，底牌用盡的自己，必然會受到狂風暴雨般致命的攻擊，存活的幾率不足一成。
“橫豎是個死字，既然如此，我不如發動那招，以自身血肉為引，召喚......嗯？！”金圣嘆臉色陰晴不定，正打算拼死發動最終底牌，拖幾個“雜兵”同歸于盡。這時候林蕭卻完全無視了他，就好像他是空氣一樣，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他怎么......腦袋被砸秀逗了？”
林蕭聳聳肩，“現在有正事兒要忙，你哪涼快哪呆著去！”
“其實吧，我挺看好你的，長得又帥，又斯斯文文的，對兄弟也有義氣，所以不忍心對你下手啊咱們之前連一面都沒有見過，我也沒上過你老婆，挖過你祖墳，所以真要說起來，咱們之間并沒有到必須你死我活的地步。”
金圣嘆眼神閃爍，冷笑道：“你覺得這些話有意義么？”
林蕭搖頭：
“不可化解的仇恨存在于云濤隊和天神隊之間，但并不是你我之間。簡單點兒來說——云濤隊滅了，難道你就活不下去了？”
“這世上沒有明知必死卻舍身共赴黃泉的事兒，因為那不是英勇，而是愚蠢。你為了云濤隊做了所有你該做的，難道明知必敗還必須為了‘義氣’二字而搭上自己的小命？騷年，你醒醒吧！”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么嗎？”林蕭繼續蠱惑，“我最討厭無法掌控的意外，因為只有將選擇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達成自己的心愿......都市里生離死別的事兒發生的太多了，可以說大家都已經麻木，或許你為了同伴舍身取義的精神讓人一時感動，那么然后呢？一兩個冒險世界過去，你便成為了一個略有些熟悉的名字，和其他人沒什么不同。再過一段時間，隊伍里又會有新的同伴加入，取代你的位置，發揮比你更大的作用，漸漸地，你的記憶、長相、聲音甚至名字都會被人所遺忘，所有存在過的痕跡全都消散一空......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另一邊，血濤的臉色已經變了，怒吼道：
“金子，別聽他放屁！咱們是兄弟！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他就是一個惡魔，一步走錯，他就會將你連皮帶骨頭吃下去！”
金圣嘆身子微微一震，臉上露出猶豫掙扎的神色。
“呵，還真是入木三分的評價呢。”林蕭聳聳肩，繼續道，“你們說到底只是一個由利益組成的團隊，這點想必你自己很清楚吧？可是一旦你失去了作用，還會有人舍得花費巨額積分和支線劇情去復活你嗎？就算血濤同意，其他人怕也是不愿意的吧。”
“防御方面，州長甩你三條街，戰斗方面，滾石和血濤完爆你，治療方面，白袍和奶茶依舊完勝你......你在團隊中或許有很重要的作用，但絕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想想在‘進擊的巨人’世界里被你們舍棄的那些同伴，除了白袍和鐵面享受到了復活的殊榮，就連曾毅都因為一時的失誤都被看做失去價值的棋子而被舍棄掉，如此充滿‘人情味兒’的隊伍，團隊定位尷尬、存在感薄弱的你，還在幻想著戰死后會有人將你復活嗎？”
林蕭嘆息一聲，悠悠道：
“你要想清楚了，命是自己的，死掉一個你，云濤隊還是那個云濤隊”
這一句話真可謂是誅心之言，將利害關系剖析到淋漓盡致的地步。
金圣嘆沉默著抬起頭來，沙啞著嗓音道：“我又如何能夠相信你？”
林蕭微微一笑：
“當然，再多的話都是虛的！我們可以簽訂契約，由主宰公證，保證以后不會對你進行任何形式的追殺，不過這個費用必須得你自己來出......坦白說，這個局布置了如此之久，你們根本就沒有絲毫獲勝的可能，為了一個必敗無疑的團隊而被當做棄子拋棄，像是草原上的奶牛一樣被人榨干了最后一滴血，再一腳無情地踹開，抑或是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路在你的腳下，選擇在你手中，未來由你自己掌控。”
金圣嘆深吸口氣，渾身鮮血淋漓的他已經將嘴唇咬出血來，臉色蒼白而憔悴！沉默良久，他才做出了一個牽動著兩方所有人心臟的決定！
他睜開眼睛，深深看了林蕭一眼，沉聲道：“你贏了......”
這一刻，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四隊聯盟歡呼雀躍，而云濤隊這邊，卻是面如死灰，無盡絕望！
一張古老卷軸被兩只燃燒著火焰的羊角骷髏惡魔咬著展開：
“契約簽訂人：編號e5439(林蕭），編號e4493（金圣嘆）。契約內容如下：”
“編號e4493脫離云濤隊，并承諾不會復活云濤隊任意陣亡者，則編號e4539將不會對編號e4493進行任何形式的追殺與攻擊，此條件雙向制約。”
“該契約由主宰公正，違約者將受到嚴厲懲罰！請冒險者仔細抉擇！”
“是否簽訂該契約：是/否？”
“......是！”
“請冒險者支付5000點積分的公證費。”
人什么時候最瘋狂？
答案是被逼到絕境時的人最瘋狂。他們往往可以爆發出巨大的潛力，或者做出一些平時不敢想象的事來......不瘋魔，不成活，用在這里更加貼切。
每個人都有私心，都懼怕死亡，面臨絕境時都有一種“寧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老子死也不虧！”的狠勁兒，當死亡無可避免的來臨時，這股狠辣勁兒便會噴涌出來。
那種草原狼一般狠戾、猙獰的眼神，林蕭很熟悉，因為他曾經見到過很多次......那是一種“寧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的”光棍眼神。
現在辛辛苦苦建立的局勢其實很微妙，在沒有將云濤隊的絕對主力斬殺之前，林蕭決不允許半點兒差池，所以他選擇直接無視了金圣嘆，就是為了將他的那股決絕的氣勢打破......當身后再次出現一條退路的時候，誰還能真正狠下心來與敵人同歸于盡？
隨著契約燃燒升入天空，所有人耳邊都響起一個提示音：
“叮：編號e4493脫離云濤隊......”
這一刻，有人歡呼，有人黯然，有人大笑，有人淚奔，但誰都知道，云濤隊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資本。
人什么時候最脆弱？自然是絕處逢生、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為什么老黃被打得如此之慘林蕭也不肯動手支援？為什么要和金圣嘆絮絮叨叨得嘮家常？為什么選擇云濤隊實力一般般的小金做對手？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布局！
策反敵人！
只要策反成功，云濤隊那就真的必敗無疑，一盤散沙！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只要能策反云濤隊任意一人，就好像是在無縫的雞蛋上釘入一顆釘子，原本的死戰心態轟然瓦解。到了這一步，便是陽謀。即使明知道自己的退隊會對其他人的信心造成巨大的影響，但林蕭的誅心之言句句刺耳，卻句句貼合實際。
這種情況下，金圣嘆也只能說抱歉了......
因為每個人都有劣根性，真正舍身取義、為了兄弟不顧一切兩肋插刀的人，或許有，但絕對無法在這個爾虞我詐的這個世界中生存下來。
策反成功，最大的破敵計策，完成！
事實上，冒險者之間的對抗和擊殺也同樣是之前早就模擬過很多遍的。
比如先行秒殺奶茶，除了廢掉敵方團隊輔助和治療核心的目的外，更有暗中打擊敵方信心，提升己方士氣的作用。
比如擊殺石頭人變身后的州長，則是進一步展現四隊聯盟聯手后的強大實力，同時也有先將這個腦袋一根筋的傻大個兒擊殺的意思。
接下來，則是林蕭選擇金圣嘆做對手的原因了......正如之前所分析的，云濤隊絕不是依靠溫情和友情結合的隊伍，而是一個依照實力和貢獻粘合的隊伍。這樣的隊伍固然強大，卻也少了一份凝聚力，一份為之拼命死戰的凝聚力。這是策反對方的先決條件。
第二個原因，金圣嘆在云濤隊中的團隊定位很尷尬，要輔助輔助不行，要戰力戰力不夠，可以說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一方面是缺少團隊凝聚力，一方面是四隊聯盟暗中施加的強大壓力，另一方面是林蕭的那番誅心之言......多方面因素的影響下，金圣嘆最終做出了“掌控自己命運”的決定，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