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相
滴答、滴答，普泓大師的鮮血順著噬魂的棒身流淌下來，在這寂靜的場面下顯得格外刺耳，所有人都驚呆了，剛剛短短的一剎那，發生的事情實在過多，以至于他們現在都無法思考到底發生了什么。
大梵般若、重傷道玄、滅殺普泓，田不易微微張嘴，但看著自己最為出色、最為自豪的弟子，卻是發不出一絲的聲音。
手搭在噬魂之上，莫聞輕輕一握，噬魂上就有一股黑氣涌出，普泓大師的尸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了下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位天下三大高手之一，就變成了一堆枯骨，而莫聞手中，噬魂棒卻愈發的嬌艷，那棒身上的血絲也明亮了起來。
“方丈！”
“掌門！”
“莫聞！”
下一刻，仿佛從那失聰的情況中恢復了過來，各種各樣的聲音猛然爆發了出來，整個青云山頓時亂作了一團。
天音寺之人哭喊著撲向了普泓那堆尸骨，青云門的弟子則手忙腳亂地撲向了倒地不起的道玄，但更多的人卻是將莫聞團團圍了起來，一個個怒目而視，眼中帶著不解、憤恨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懼意。
“莫聞，你剛剛施展的功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會天音寺的大梵般若？還有你那法寶是怎么回事，吸食人血，你是不是和魔教有勾結，快說！”
人群中，齊昊越眾而出。目光靜靜地盯著莫聞，眼中驚異和欣喜之色不斷變幻。
但莫聞卻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手撫摸著噬魂的棒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是這種態度，齊昊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就想要喊人動手，但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格外凄涼的聲音。
“師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靈兒跌跌撞撞地沖人群中沖了出來，看著莫聞大聲問道。
她的臉色極為慘白。漂亮的雙眸都失去了神采，只是那么看著莫聞。
“師兄。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怎么能出手殺了普泓大師，你怎么能傷了掌門真人啊！快和我一起去道歉，爹和娘也會為你求情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田靈兒絮絮地說著。一步一步地朝著莫聞走去，她心中本能地就不愿去思考著到底發生了什么，因為那對她來說太過殘忍也太過恐怖。
但其他人自然不能看著她去接近莫聞，蘇茹橫跨了一步，硬生生地將她拉了回來。
田靈兒徒勞地伸出雙手，卻拉近不了和莫聞的距離。
咫尺——卻宛如天涯。
莫聞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神色卻是有幾分復雜，只是他沒有注意到，人群中另一個方向。陸雪琪手握著天琊神劍，臉色也是極為難看，櫻唇被自己咬破了也不知道。鮮血順著嘴邊緩緩流下，落在了地上，宛如鮮紅的梅花。
對面——卻不相知。
握著噬魂的手緊了緊，片刻之后，莫聞卻是大笑了起來，
“我在干什么？我在暗算道玄、普泓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肆意而又放縱的笑聲響徹了整個通天峰頂。相似而又熟悉的一幕，讓所有青云弟子為之膽寒。尤其是龍首一脈，在他們眼中，莫聞的身影已經和另外一個人重疊在了一起。
“夠了！”
大殿之外，就聽一聲暴喝，打斷了莫聞的大笑。
田不易雙目赤紅地走了出來，死死地看著莫聞。
“孽障！還不束手就擒，還要為師親自出手不成！”
心痛、憤怒、不解，最后卻為轉為了一絲決然，赤焰劍上猛地升騰起一股紅光。
“老實交代你身上的一切，你的大梵班若又是從哪來的，你的法寶是怎么回事，還有你為什么出手對付掌門師兄和普泓大師，你都給我交代清楚！”
凝視了暴怒的田不易一眼，莫聞忽然輕笑了起來，原本極為陽光的笑容此時卻忽然變得邪魅了起來，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妖異之感，明明同一個人，這種截然不同的感覺讓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寒。
“大梵班若啊，自然是當年普智那個禿驢教的啊，否則還能是怎么來的？”
“不可能！”斬釘截鐵的聲音，眾人一看，卻是法相捂著傷口從地面上站了起來，看了普泓的尸身一眼，雙眼滿是悲傷。
“當年普智師叔臨終前曾經說過，大梵般若他就傳給了張師弟一人，你和林施主因為資質太過出眾，他怕暴露，根本就沒有傳授給你們兩個！”
對此莫聞卻是嘴角露出了一絲譏諷，“那那個禿驢有沒有告訴你，他傳授給張小凡大梵般若的時候，我和林驚羽就躺在他的身邊，我至今還記得呢，他傳張小凡功法的時候，張小凡用了三個時辰背了好幾遍才記了下來，但是我只聽了一遍就記下來，后來本以為他還能傳下一些天音寺的秘法呢，誰知道就只傳了一部大梵般若，當時我還很失望呢！”
法相聞言一愣，隨即求助似地朝著張小凡看去，畢竟普智臨終前不可能交代這些細節。
張小凡本來因為普智的事情整個人都神情恍惚了起來，但此時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口中低語道：“不錯，我資質愚鈍，普、普，那位傳授了我整整一晚，我才將大梵般若背了下來。”
眾人一聽都是微微搖頭，看著張小凡，目光中就帶上了一絲憐憫，同師授藝，一個只聽了一遍，另一個則背了一個晚上，這資質差得真可謂是不可計量。
但此時顯然不是想這些時候，田不易跨前了一步。“就算大梵般若你是這樣得來的，那你的法寶是怎么回事，吸食人血。這分明是魔教的東西，你是不是魔教的奸細！”
莫聞沒有回答，倒是法相想起了什么，卻是一聲驚呼。
“嗜血珠，嗜血珠！你那法寶頂端的珠子是黑心老人的嗜血珠，可是不對啊，當年普智師叔擔心噬血珠若還在自己身上。會落入奸邪之手，遂將噬血珠交于張師弟。讓他找個無人知道的懸崖丟棄，此時怎么會在你的身上。”
目光看向了張小凡，后者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道：“不錯。當年他、他確實交給了我一個小珠子，只是后來那次我和師姐、還有莫、莫師兄去后山就丟失了，后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說道這里，張小凡的目光卻是有些狐疑地看向了莫聞，因為他記得就在那件事發生不久之后，莫聞手中就出現了那根黑棒法寶，頭一次，他覺得這位一起上山的師兄顯得格外的陌生。
注意到張小凡疑惑的目光，莫聞卻是輕輕一笑。注視著頂端那顆飽食鮮血而變得血紅的珠子，淡然地說道：“不錯，是我偷偷拿過來的。將它和我手中這根攝魂棒血煉在了一起，才形成了現在的這件神兵。”
舉起了手中的噬魂，莫聞不屑地就是一聲冷哼。
“——我圣教的至寶怎么能落入外人手里！”
圣教！
此言一出，全場又是一片嘩然，雖然之前就有所猜測，但此時聽著從莫聞嘴中吐出圣教的字眼。所有人都是一驚，青云門幾百年來最出色的天才竟然真是魔教之人！
田不易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作響。血不斷地往上涌去，自己花費了偌大心血培養的弟子竟然是魔教的奸細，此時最大諷刺莫過于此。
但還有人比他更為傷心，聽著莫聞親口承認這一切，田靈兒卻是忽然間淚流滿面，看著莫聞，拼命地搖頭，向前沖去，嘴中大聲喊道：“不、不、師兄你騙我，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絕不可能是魔教的奸細，對不對，對不對啊！你告訴我啊！”
那聲音如杜鵑泣血一般，讓人聞之心中愴然。
而另一邊，陸雪琪緊咬著雙唇，臉上再沒有一絲的血色。
一把拉住自己的女兒，蘇茹眼中滿是心疼，然后就見她惡狠狠地朝著莫聞吼道：“說，你到底是如何和蒼松那廝勾結在一起的！”
在蘇茹看來，莫聞從小就在山下長大，要是有什么機會接觸魔教的話，也就只有蒼松那里才有可能了。
但聽著蘇茹所言，莫聞卻是不屑地一笑。
“——蒼松，就憑他也配？”
蘇茹聽著就是一愣，但一旁的林驚羽卻反應過來了，經過莫聞這一幕，他對天音寺眾人的殺意到是暫時按捺下來了。
他目光冰冷地看著莫聞，忽然開口說道：“當年莫家并不是村里的人，他們是后來才搬過來的，——莫聞，你開始就是魔門中人吧！”
莫聞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有些玩味地說道：“不錯，你倒是聰明，可惜就是廢材了一點，連父母的仇都報不了，嘖嘖，當年普智動手的時候，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那血腥味我可是在草廟里都聞到了，還真是慘呢！”
“你！”傷口又一次被莫聞揭開，林驚羽頓時暴怒不已，惡狠狠地盯著莫聞，但隨即他就又轉過頭來，看向天音寺眾人的目光中，卻是再一次帶上了殺機。
看著林驚羽被莫聞三言兩語再次挑撥得起了復仇之心，齊昊就暗道不妙，當前就上前了一步，對著莫聞喝罵道：“住口，魔教妖孽，死到臨頭了還不忘挑撥我正道之間的關系！當年的慘案，你家中也有人喪生，你以此為借口，當真是喪盡天良！”
對此莫聞卻是噗地一聲嗤笑，用一種看丑角的目光看向了齊昊。
“我都說我一開始就是魔教中人了，我的父母自然也是魔門中人了，怎么可能跟著來青云門腳下，死的那些所謂的莫家人只不過我在江湖上找來的而已，他們的死活又與我何干？”
齊昊聽著就搖了搖頭，斷然道：“不可能，當年草廟村慘案轟動一時，我們龍首峰主管此事，也專門調查過，你的身份背景根本就沒有問題，卻是江湖上莫家的子弟，否則當日也不會收你入門！”
莫聞聽著此言卻是笑得更大聲，“你們調查的當然沒錯，只不過是有些疏漏吧了。我莫聞十歲時從宗門出發，著手此事，花了三年的時間跟莫家的人混在一起，又花了兩年的時間待在青云門腳下，前前后后共花了五年的時間才進入青云門下，費了這么大的功夫，憑你們的手段又能查出來什么？”
那個莫家原本確是有一個叫莫聞的子嗣，只是早在幾年前就被魔教之人帶走，以此為威脅，讓莫聞混入其中，剛開始莫聞本身就是易容的高手，自然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而后孩子漸漸長大，樣貌發生改變也是自然的事情，莫聞也就漸漸卸下偽裝，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等莫家全家搬來草廟村之前，莫聞就已經恢復了原貌，外人也以為這就是那個‘莫聞’原本的樣子，沒有一絲違和感，一切都天衣無縫。
但聽著莫聞以平淡的語氣談論此事，在場的正道眾人無一不心冒寒氣，幾年之前，莫聞也僅僅只有十歲的孩童，但卻一步步策劃著混入青云門內，步步周密，將所有人都蒙在谷中，甚至有幾個聰慧之人想到了剛剛莫聞提及蒼松時的語氣，那語帶不屑之意，恐怕他本身在魔門中地位不低，但卻甘冒奇險混入青云門內——想到這里，幾乎所有人都涌起了強烈的殺機。
——此子絕不能留。
身兼佛、道、魔三家功法，心機、資質、膽氣都是一等一的存在，今日要是放他離去，他日還有誰能制住他？
察覺到周圍那些同門赤裸裸的殺意，齊昊眼中就閃過一絲快意，看著昔日那壓在自己頭頂的少年，他冷然道：“就算你瞞混過關又如何？我青云門給你的，自然也能收回來，你以為今日你還能活著離開？”
但莫聞依舊用那種蔑視的眼神看著他，什么也沒有說。
下一刻，就聽外面一聲冷嘯。
“老夫倒要看看，誰人敢傷我愛徒！”
玉清殿外突然銳嘯響起，異芒亂閃，片刻間慘呼聲不絕于耳。
通天峰頂，赫然只見人影飛舞，法寶紛亂，卻是魔教眾人又殺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