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溫暖的陽光照射入屋內,在墻上投下斑斑的光影,夏蟬低鳴,似乎在映襯著空寂的喧囂,靜靜的臥室之內,只聽床上一陣細微的響動,莫聞伸了個懶腰,從床幃下探出頭來,然后緩緩爬了起來,看著已經大亮的天空,眼睛就是微微瞇起。
“嗯——”被那陽光照入床幃內,低微的呢喃聲響起,似乎是在睡夢中無疑間發出的響聲。
在那薄薄的被褥遮掩下,尚秀芳凸凹有致的曲線玲瓏具現,劃出一處處的高峰與幽谷,頭發有些散落地披在肩上,卻更添自然嫵媚的風情,那紅潤的臉上以及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上,盡是昨晚歡愉的痕跡,配合著美人海棠春睡的景致,讓人心中就是一動。
看著那誘人的嬌軀,莫聞嘴角微微挑起,不自覺地就回憶起昨晚的癲狂,真是一個不錯的夜晚啊,不得不說,有些女人天生就是尤物,雖然是第一次,本身又不懂武功,但尚秀芳還是給他帶來了無比的享受,這個天下第一名妓,不僅歌舞不俗,竟然連床榻上也極具天賦,一想到以后能將她收為禁臠,夜夜調教的美妙情景,莫聞就覺得不枉自己和向雨田力拼了一場。
手輕輕劃過尚秀芳的俏臉,還未等莫聞有進一步的動作,屋外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主人,拜紫亭召見尚大家。”宗湘花的聲音響了起來,提及曾經的主人。那語調也未有絲毫地改變。
“知道是什么事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莫聞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問道。
“今天上午高句麗弈劍大師傅采林的車隊已經入城了。拜紫亭、伏難陀設宴款待,邀尚大家前往。”
“這樣啊?”莫聞沉吟了一下,看了看依舊在酣睡的尚秀芳就是輕輕一笑,“算了,秀芳還沒醒,就讓她好好休息吧,由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想那拜紫亭不會不給我面子吧!”
龍泉皇宮,莫聞在宗湘花地帶領下,穿園過院的進入清靜幽雅的棲鳳閣。一路上那些侍衛雖然有些奇怪宗湘花為什么會帶著一個男人而不是尚大家過來。但礙于她統領的身份也沒多問。
棲鳳閣位于龍泉皇宮西園一個引進溫泉水的人工小湖畔,與一環湖長廊連接,四周桐木成蔭,柏樹參天。竹影斑駁。景致極美,陽光地照射下溫泉池熱氣騰升,形成烴霞纏繞的奇景,為曲檻回廊,水榭平臺,平添無限詩意,比之真長安的太極宮,又是另一番況味。
臨湖的平臺上。卻已設下了幾桌酒席,賓主落座。一個個儀表不凡。
坐在主座之上的是一中年男子,寬額大耳,懸著兩個大耳垂,獅子鼻,中等身材,儀態優雅得像中土高門大族的世家子弟,謙和中隱含高人一等的傲氣,并擁有一對使人望而生畏精明而眸神深逢的眼睛,肩色玄董,滿臉堆舊固不動的微笑。
在他右側下手,卻是一個瘦高枯黑、高鼻深目的天竺人,身穿橙杏色的特寬白袍,頭發結髻以白紗重重包扎,令他的鼻梁顯得更為高挺,眼神更深邃難測,一眼看去竟難斷定他是俊是丑,年紀有多大。
而在那中年男子的左手側,卻是坐著一個相貌古怪異常的男子,他額頭顯得特別高,下頷修長外兜得有點兒浪贅,彎曲起折的鼻梁卻不合乎出例的高聳巨大,但男子看上去卻不丑,在宛如夜空中明星一般的雙眸下,整張臉孔立時脫胎換骨般化成極具性格的形相,一瞬間就模糊了極丑與極美的界限。
男子身后還站在兩個美女,一身白衣,飄然若仙,稍大一點的,面若冰霜,卻韻味十足,稍小些的生得嬌嫩若盛放的牡丹芍藥,瀟灑天真。
兩女本是出眾之人,在哪里都會引人側目,但此時卻安靜地站在那男子身后,沒有絲毫的不滿,偏偏放眼看去,這場面卻無一絲不協調之感,仿佛本應如此,因此襯得那男子更加完美。
以莫聞的眼光來看,在場雖然還有他人,在氣質上來說卻無人能和這三人相較,而三人中那中年男子和番僧雖然氣場不凡,但比之那個樣貌奇異的男子也還是差了一截,該說不愧是高句麗的弈劍大師嗎,但只這氣度風采,傅采林就已經力壓拜紫亭和伏難陀。
而就在莫聞關注著席間眾人之時,眾人也是打量著他們。
看宗湘花領著一個男人過來,拜紫亭先是眉頭一皺,他是邀請尚大家前來,還以為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下一眼他就為來人的風采所折。十七八歲的年齡,一身合體的白色長袍,腰掛玉帶,腳穿云靴,簡簡單單的衣著穿在此人身上卻是和諧無比,英俊無比的容顏,廖若晨星的雙眸,舉手抬足間那高貴的氣質,不用任何人說明,拜紫亭就知來者非凡,如果說傅采林是模糊了極丑與極美的界限,那此人本身就是極美的象征,他實在是想不出這世間還有誰能在容貌上更甚此人一籌。
不僅是拜紫亭,伏難陀和傅采林也是暗暗思量著來人的身份,傅采林更是感覺到自己身后二弟子在看見來人時,身子莫名地一抖,那情形就像是普通人見到了毒蛇一般。
若有所思,傅采林的目光卻看向了他的下手側,那里坐著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腰掛長刀,氣質雖然有些不及拜紫亭等人,但也算是不俗,此刻這男子卻是看著隨著莫聞同來的宗湘花,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陰沉得可怕。
“少帥,可知來人是誰?”傅采林淡淡地問道,對于這個便宜徒孫,他還是有幾分喜愛的,雖是初見,關系卻也不錯。尤其是對方的身份,統領江北聯軍的統領之一,如果運作得當的話。說不定真得能讓中原不復一統,為他高句麗留下些時間。
寇仲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不好的想法,正待回答,那邊拜紫亭卻先發話了。
“湘花,這位是誰?”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這位手下,不知在想著什么。
而那邊莫聞拱手一笑。自若地答道:“在下莫聞,不請自來,還望國主莫怪!”
“在下莫聞”。短短四個字卻讓在場所有人臉色一變,這可不僅僅是一個名字,而是代表了一個身份,天下第一宗師。南方的霸主。最有希望一統中原之人。
雖然早就知道莫聞來到了龍泉,但卻未想到他竟然就這么堂而皇之地來到了這里,他就不怕突厥派兵圍剿嗎,要知道如果能除掉他,那在突厥南下之前,中原可就再沒有機會一統了。
拜紫亭心中暗暗考慮著各種得失,但臉上卻掛著笑容,“原來是楚帝到來。當真是在下的榮幸,又豈敢怪罪?還請入座!”
言罷。拜紫亭卻有一絲尷尬,原來此處的座位都已有主,只剩下為尚秀芳準備的位置,就在伏難陀的下手側,原本尚秀芳雖然名滿天下,但畢竟是不及傅采林和伏難陀的地位,如此坐法倒也不算失禮,但要是招待莫聞卻有些不當了,以他的身份,應該坐在離他這個主人最近的位置,可拜紫亭總不能叫傅采林或是伏難陀起身讓座吧,這說出來就有些要裸地打臉了,別說以這兩人的地位,就算是普通武者也受不了這份羞辱,一個不好,估計就要血濺當場了。
看著拜紫亭那為難的樣子,莫聞卻是一笑,隨意地走到了尚秀芳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臉上絲毫沒有不滿之意。
稍稍松了一口氣,拜紫亭轉頭看向了宗湘花,“宗御衛,我派人去請尚大家,不知為何沒有前來?”
寇仲的眼睛微微瞇起,神色卻有幾分緊張,雖然已經有些不好的猜測,但他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期望。
宗湘花默然,倒是一旁的莫聞笑嘻嘻開口道:“抱歉,拜國主,卻是昨晚在下和尚大家秉燭暢談樂理,一時間忘了休息,大家今早才睡,在下不忍心她被驚擾,聽到國主邀請,就自作主張待她來赴宴了,國主不會怪罪吧?”
“咔嚓”一聲輕響,寇仲一失手將手中的筷子折斷了,只見他臉色鐵青,雙肩不停地聳動,竟是要出手的樣子,不過畢竟不再是那個小混混了,經過多年歷練,此時他心中也頗有些城府,一會之后又將殺氣強壓了下去,若無其事地朝侍者又要了一副筷子。
只是他眼中蘊含的殺意又如何能瞞得過拜紫亭等人,不動聲色地看了寇仲一眼,拜紫亭笑道:“哪里,既然尚大家身體不適,我等也不能勉強,來,我先敬楚帝一杯!”
長安,長公主李秀寧一個人走在大街之上,喬裝打扮,沒有帶任何隨從,看著那人來人往的行人,她臉上帶著不甘與怨恨,但還是只能緩緩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六福賭場,看著這個名字,李秀寧就是微微一嘆,思緒不自覺地發散起來。
年前長安的那場內亂讓整個李閥元氣大傷,李氏子弟隕落了一批,還有不少人被牽扯,免去了職務,因此在僅存的幾位李閥嫡系中,她李秀寧因為也曾統兵上陣,站隊時靠向了自己的二哥,加之本身的身份,因而受到了重用,手下領著一批人馬,也算是位高權重,在長安說一不二了,可即使是如此,她也擺脫不了那個陰影。
在一個侍女的引領下,她悄悄地走進了二樓的一間密室之中。
密室中此時卻站著三個女子,一個個美貌如花,身段曼妙,其中一個見李秀寧過來,就是嫣然一笑,“秀寧妹妹,你總算是來了,姐姐可是等了你好長時間呢!”
李秀寧眉頭一皺,冷聲道:“云玉真,廢話少說,叫我來到底有什么事情?”
云玉真也不在意,嫵媚地瞥了李秀寧一眼,隨即哂笑道:“也沒什么事了,就是你那位二哥攻打洛陽打得挺急的,因此沈元帥要你配合我們拿下長安。給他點教訓!”
李秀寧臉色就是一變,什么叫給點教訓,這根本就是要一舉覆滅李閥。把她李家往絕路上逼。
“做夢!你覺得我有可能答應嗎!”李秀寧雙拳緊握,出身豪族,她從小就被教育要為家族盡忠,此時云玉真竟要她背叛家族。
而對面云玉真卻是眉頭一跳,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你覺得你有可能拒絕嗎?”
她上下打量了李秀寧一眼,看著她微微發抖的身軀就是一樂。輕輕地勾起她的下巴,“你想讓主人親自下令嗎?如果是我們動手,那怎么處理你們李家。我們還能說上話,可要是主人令你出手,你們李家有什么下場可就不一定了哦?要知道除了我們這些存在之外,主人可是毫不關心那些小卒子的死活的!”
說著云玉真回頭望向了一個身材嬌小玲瓏的女子。“小紀。那個主動投靠主人的香家怎么樣了?”
陰小紀眉頭微皺,隨即冷漠地說道:“被我和倩姐用北冥神功吸干了所有人的功力,然后全殺了!”
云玉真聳聳肩,然后回過頭來,笑嘻嘻地對著李秀寧說道:“一個主動投靠過來的香家,主人也是說殺就殺了,你覺得他會怎么處理你們李家?”
聽著此言,李秀寧的臉色先是漲紅。可隨即就是一片蒼白,最后只能無力地低下頭來。有些頹然地說道:“你要保證我李家的血脈——”
“這是自然!”見目的達成,云玉真就是一笑,眼中泛著淡淡的神光。
“來,讓我們先談一談長安的布防情況吧,有多少人又能聽從你這位長公主的命令?”
下邳,喊殺聲震天,一望無際的戰場上到處都有人在廝殺,揚州軍與江北聯軍不停地碰撞著,每時每刻都有士卒倒在血泊之中,流淌出的鮮血將地面都染成了紅色,殘兵斷刃,破碎的旌旗,繚繞的煙火,一切都顯得異常悲壯與慘烈。
江北聯軍的主帥營帳之中,一個聲音正在大聲咆哮。
“你說什么?那些突厥混蛋竟然撤兵了,他們這些混蛋在想什么,難倒眼睛都瞎了不成,要讓我們獨自對抗揚州軍!”劉武周掐著一個通訊兵的脖子在那里大聲咆哮,一邊咆哮著,一邊死命地搖晃,那力道之大幾乎讓那士兵窒息過去。
“好了!松開他吧,又不管他的事情。”營帳內傳來了一個疲憊的聲音,夏王竇建德揉了揉有些紅腫的眼睛,開口勸道。
劉武周這才發現這那士兵漲紅的臉色,眉頭一皺,松開了雙手,他臉色陰沉地看向了竇建德,“夏王,現在怎么辦,我們根本就不是揚州軍的對手,再這么打下去可就全完了!”
竇建德就是一陣苦笑,這種情況他又如何不知,揚州軍本身軍力就在他們之上,更兼以逸待勞、裝備精良,統帥沈落雁一改往日善用奇謀的風格,大軍壓境,堂堂正正地交鋒,占盡了優勢。而他們這邊呢,本身人數就在對方之下,而且身為聯軍,暗地里就有幾分勾心斗角,用不了全力,幾次交鋒下來輸得是慘不忍睹,可偏偏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揉了揉眉心,竇建德冷靜地分析道:“我們也還有希望,只要唐皇打破洛陽,和我們匯合,兩面夾擊之下,就還有取勝的希望,而且突厥人不是說了么,他們這次撤軍是為了圍剿楚帝莫聞,只要莫聞一死,那揚州軍必亂,我們自可不戰而勝!”
聽了竇建德此言,劉武周的臉色才舒緩了幾分,隨即又是一聲冷哼,“這群突厥人是巴不得我們在這里拼個你死我活,他們到時好漁翁得利!”
聯軍中劉武周與突厥的關系最為親密,因此突厥撤軍也最讓他怨憤,當然了也不乏用此言向竇建德表明立場之意。
微微搖了搖頭,竇建德沒有回話,而是看向了帳外,良久之后就是一聲輕嘆,“唉,希望突厥一行能夠順利吧,不然我們這里恐怕真得堅持不下去了!”
龍泉附近的一處湖泊之上,一條小船緩緩朝鏡泊亭劃來,神色有些落寞、寂寥的石之軒坐于舟上,環視著那湖光煙色默默無語,良久之后就是一聲輕嘆,似怨似愁,似悲似慨。
而隨著這聲輕嘆,幾個身影紛紛出現,隱隱將這小舟圍了起來。
“石之軒,今日就是你的末日!”
陰后祝玉妍帶著白衣赤足的婠婠走了過來,看向石之軒的臉色異常的復雜,有恨有怨,有情有悔,最后通通化為了裸的殺意。
在她身后,婠婠手持著天魔雙刃,目光掃過石之軒,不知在她心中想著些什么。
而另一邊師妃暄手持色空劍,淡然地注視著石之軒,與初次見面相比,此時的師妃暄依舊是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煙火的仙子,她高高在上,一雙眸子仿佛看透了這世間的一切,只是現在在那清高的氣質中卻又增添了另一種東西,只見那偶爾流露出的嬌媚,那一顰一笑間的萬種風情,既讓人不敢褻瀆,又讓人魂牽夢縈,念念不忘,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師妃暄身上詭異地結合在了一起,偏偏卻又讓人絲毫不感到矛盾,那魅力之強,只看站在她身后,目光中帶著幾分迷戀的徐子陵就能知道一二。
不提師妃暄的變化,那邊聽著祝玉妍的嬌喝,石之軒微微搖頭,轉過身來,就是一聲苦笑。
“玉妍,我們非走到這一步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