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師向不飲酒啊…”
馮子康微有詫異,至少他從來沒見過葉天生喝酒,小竹林中也沒有藏酒。
溫靈素眨了眨眼睛,輕輕把竹榻翻起,就如馮子康所料,床下空無一物,干干凈凈。
“藏得倒挺好!”
溫靈素輕笑一聲,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她挽起布裙,彎腰蹲下,輕輕在光潔的地面一拍,只聽吱呀一聲,一陣青光拂過,原本什么也沒有地面上,竟然露出一道竹門輕輕彈開,露出一個酒窖來。
“呀?”馮子康嚇了一跳,不想自己這個一本正經的師父,也會在房中藏酒,還藏得這么嚴實,他以無相天魔化身感應四方,居然都未曾發現。
凝丹期的修為神通,果然深不可測,馮子康深自自警,更不敢小覷。
“葉師兄心思細膩,我若不是兩百年前曾經偷窺到他騙我大師姐喝酒,也決計猜不到他會藏酒在床下!”
“騙…”馮子康臉色古怪,難道師父葉天生當年,竟是個風流的性子?
他卻不知,酒這個東西,是用糧食釀的。而泰山農家規矩最嚴,以糧食為尊,釀酒是絕然不許的事情。他們認為,一黍一麥都是勞力辛苦而成,用糧食來釀酒,只為取樂,實在是無可饒恕的罪行。
既然釀酒有罪,順理成章的,喝酒也是有罪。
所以,農家的弟子,是不能喝酒的。
更不用說掌門大弟子,預定要接任農家宗主的許柔了。
當時在窗外偷窺的溫靈素心中之震驚與惶恐,實在是難以用語言來表達。
她心目中威儀端莊的大師姐,居然違反門規,臉紅紅地喝了酒,雖然是半推半就,但也是心甘情愿!
酒,那東西,當真有那么好喝么?
居然能讓大師姐謹嚴的人,都心動的好東西,在她當時幼小的心靈中扎下了根。
就好像雪竹人參茶的味道一樣,這一壺竹葉青讓她垂涎欲滴。
于是平時用來煎藥的小藥爐,今天就用來溫酒。溫靈素滿是期待,不知從哪里又翻找出來一把酒壺,幾個瓷杯,對小竹林這座草廬,倒像是比馮子康這個主人還要熟悉三分。
馮子康只得隨她心愿,苦笑暖酒,那清冽的竹葉青被熱氣一逼,散發著陣陣酒香。
小狐貍也被吸引過來,繞著酒壺歡快地轉著圈兒,口水直流。
“你也喜歡?”
馮子康無奈地將它抱起,看酒色已溫,為溫靈素斟上了一杯,自己身為晚輩,免不了也只能陪上一杯。
他用筷子蘸了酒水,喂到小狐貍口中,小狐貍津津有味地吮吸著,發出滿足的啾啾叫聲。
三杯下肚,溫靈素不勝酒力,醉眼迷離,更顯動人之態。
“果然是…好酒啊…”
她一把將小狐貍抱了過來,笑道:“小子康,你喝酒忒弗爽利,還不如這頭靈狐呢!來,讓我與它喝上幾杯!”
“小師姑…”
沒想到平素溫婉的女子,三杯黃湯下去,居然換了個模樣。馮子康甚是無奈,他自己不甚飲酒,頗有節制。
身為天魔,又在正道之中,所有會影響心智清明的東西,都要盡量少碰。
只見溫靈素自己喝一杯,也給小狐貍喂上一杯,一人一狐酒逢知己,喝得不亦樂乎。
那爐上溫的玉壺,雖然只有半尺來高,但其中酒漿,卻是取之不竭倒之不盡,這是仙家妙術溝通天地,只要酒窖中的竹葉青沒有喝完,酒壺里面的酒也是倒不盡的。
馮子康偷眼看去,那裝竹葉青的大甕,也已經空了一半。
“凝丹期修為果然是深不可測啊…”
大半壇子酒下去,溫靈素只是微醺,其余全無什么變化,那小狐貍更是厲害,別看它小小身形,喝得也不比溫靈素少,如今只是皮毛透出了粉粉的紅色,搖頭晃腦,竟也是沒醉,不愧是九尾狐貍的后代,天生異種。
“再…再來!”
一壇至少是兩百年陳的竹葉青見底的時候,一人一狐終于撐不住醉意,小狐貍當先抵擋不住,從溫靈素的膝上滾了下來,趴在地上就微微打起了呼嚕。
溫靈素翩然一笑,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倒在竹榻之上,竟就這么沉沉睡去。
“小…小師姑!”
馮子康喚了幾聲,未見其有所反應,只好取了一條薄氈替她蓋上,召喚機關人來收拾殘局。
此時天色已黑,月上中天,溫酒的爐火已殘,床前月光如霜,有幾分清冷之意。
溫靈素醉臥榻上,雙頰緋紅,艷若桃李,酒后發熱,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條白皙的胳膊,就如脆生生水靈靈的蓮藕一般。
天上仙子,全無雜質,絕非世間凡塵俗女可比。
馮子康呼了口氣,閉上眼睛,卻盤膝坐好,運起養氣功夫來。
正當這時,卻聽不遠處有呼呼風聲,有個孩童大呼小叫,奔著小竹林而來。
“馮師哥!你回來了,可想死我了!”
馮子康聽其聲音,正是觀星齋的弟子顧涯,這小孩沒上沒下,肯定是二話不說就要闖進草廬之中,若是被他看見溫仙子這副模樣,倒是不雅。
他輕哼一聲,拿起靈巫骨,使個障眼法兒,將溫靈素隱去身形。
果然顧涯也不等他開口,愣頭愣腦地就沖了進來,一屁股就往竹榻上一坐,馮子康看得分明,他的屁股離溫靈素的腳也不過分毫距離,不由得抹了一把冷汗。
“師哥,你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顧涯有些抱怨,“我跟師父去落日峰會見幾位前輩宗師,才知道你回來了,心切切地討了給你送東西的任務,這才跑來!那孟青盧小白臉還想跟我搶,老子瞪了他半天,才不敢與我相爭!”
他哼哼數聲,“若是他還敢相爭,回去我就踢爆了他的卵蛋!”
“送東西?”
馮子康這才想起,之前掌門人袁不煥說過,儒道諸家送來的禮物,他稍后會安排人送來,沒想到竟是顧涯搶了這個任務。
顧涯把一堆禮物往他面前一送,不甚在意,反而是抓耳撓腮,心神不定。
“唉,一邊想著與師哥好久不見;一邊卻不知師父突然出關,要跟掌門人和那些外派宗師談些什么,忠孝不能兩全,叫人好生著惱啊!”
“哦?”
天機羽士突然出關?他要跟掌門人和那幾個來訪的外宗人士談些什么?
馮子康不由也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