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黑火呈現,四周頓時一片沉黯,盡數化作深沉無底的漆黑,所有的色彩盡遭吞噬湮沒,唯有那在無數骸骨上靜靜燃燒的蒼白色光炎依舊如昔,一并將整個世界盡數渲染成純粹的黑白二色。
“你還是放不下嗎?非要將仇恨從我的復制體身上轉嫁于我不可嗎?”在仿佛純黑白水墨的風景中,薇薇安不施粉黛的平靜素容更是純美飄逸得近乎失真,猶如國畫大師筆下的水墨仕女畫。
“我殺人,從來不講道理,只看心情!”鄭吒,或者說惡魔鄭吒笑了,幾枚笑紋浮現唇邊,淺卻殺氣深藏,手中大劍看似隨意地輕揮,卻叫整個空間就如同被拉扯折疊一樣扭曲錯落,仿佛整個世界是一副畫卷,正被大劍卷動,只聽他嘲諷著又說了一句:“再說,身為敵對輪回者,你我之間原本就沒有和平共處的可能。”
說完這句后,惡魔鄭吒不再說話,薇薇安也默然無語,但與之相對的是蒼白的光焰越發純白澄寂,靜謐安詳,淡化了五顏六色,抹滅了七情六欲,其中又似又骨灰一般的余燼在向著虛無縹緲的高處漠然飄飛,仿佛在冥冥的嘆息中為這個垂死的世界悄然點燃了久違的焚尸葬火,讓浮塵世界的萬物都要在火光中得到永恒的升華與解脫。
在蒼白炎光的照耀下,薇薇安明媚無暇的絕美姿容竟然漸漸淡去,緩緩顯化為一具無血無肉,無情無性,無華無怖的白骨,但相比她之前完美到近乎夢幻泡影,無可把握的麗容,這具白骨,卻反而有一種恒常不變,直指人心的真實不虛。
或許,白骨也并非永恒,但相比朱顏辭鏡、生老病死、人心難測一切無常與易變,白骨反而是一個人身上最接近永恒特質的象征。
與蒼炎相對的黑火則越發深沉如淵,但越是凝望黑淵,卻越是覺得漆黑的視界之外,眼角余光如有炫光迷彩、無窮詭秘異象幻生,黑到了極處,卻反而荒謬至極地在純黑中生出萬般狂亂異彩:黑之赤、黑之橙、黑之黃、黑之青、黑之藍、黑之紫、黑之光、黑之熾…顛覆了一切視覺與感官認知,在無底深黑之中演繹紛繁狂亂,光怪陸離無窮喧嚷異象。
恍惚中如有自投黑火深淵的一群妖艷彩蝶,帶著一身迅速扭曲焦化,片片碎裂的炫彩花紋在烈焰中紛飛狂舞,極丑與極美無數破碎片段一路紛亂粘附在無底深淵之壁,成為絕望暗黑邊緣的繽紛點綴,明明毀滅只在剎那,卻又化為怵目驚心,銘烙人心的永恒一幕。
淡漠之白,狂亂之黑!
眾生難逃一死,萬物皆有終結。然而同樣是死,卻能有不同的選擇,或大徹大悟,放棄一切,在無夢的蒼白無華中悄然消逝化灰,或冥頑不悔,至死不休,在毀滅的剎那兀自盡情燃燒與狂舞!
就在兩種各走極端,卻又同樣可以點燃這個瀕死的世界,對比強烈到足以令世界也似要在哀鳴中撕裂的黑白對峙之中,忽然有一人舉步走來,正好沿著那黑與白的分界線走過。
沒人說得清他是如何來的,他的出現無比突兀,而又來得無比自然,隨著他每一步踏出,黑與白之間出現了越來越強烈的奇異波動,使得原本抵死交鋒的雙方無論如何再難著實接觸到一起。明明沒有筑起什么不可逾越的界限,卻讓對峙的雙方如同閉上一只眼要將兩支鉛筆尖相抵一般,明明眼看著已經毫無轉圜余地地接觸到,卻又詭異地相互錯開。
“你們一來就要生死戰,可有問過我?”留著一頭寸許短發的男子就這么走到兩人中間,淡然問了一句。雖然他的左右皆是最為強烈的黑白兩炎,卻都無法真正在他身上點燃,只因他全身所彌漫的一種具體實質而又無可捕捉的奇妙變數,讓明明近在咫尺的兩種火焰始終無法在他身上形成任何確定的燃燒現象。
“既然王大宗傅來了,鄭某自然要給個面子!”惡魔鄭吒見狀哈哈一笑,黑火一卷,已將手中大劍吞沒,又收回自身在身上凝成一件黑色風衣。而薇薇安則更早一步收回了蒼白之火,螓首微頷問道:“請問王大宗傅有何吩咐?”
男子回道:“眼下之計,當一邊集結人手,一邊謀取十二都天神幡。至于盤古開天斧、盤古真血、造化玉碟,作為古巫重寶,多半有還未隕落的五階巫圣看守,可暫緩圖之!”
“那么十二都天神幡,就沒有五階巫圣看守么?”惡魔鄭吒露出一個不無嘲諷的狂狷笑意:“不過,如果真有所謂的五階的話,我倒是很有興趣試一試其分量!”
“你既已煉成這種程度的黑炎,對上垂死的五階,倒也未嘗沒有勝機,不過卻不必急于一時。在此之前,還需把正事先辦了!”男子瞥了一眼那直觀漆黑無底,余光卻璀璨繽紛的詭異黑火風衣,也不計較對方的狂妄,自顧說道:“十二都天神幡,乃是支撐古巫遺地的十二根位面支柱。珍寶一類自可收進自家保險箱嚴加看守,但柱子卻定然是不行的。況且當年古巫一族巔峰之時,也不過坐擁十大巫圣,還有可能殘存至今,更是寥寥無幾,且還需有特殊手段竭力隔絕鎮壓都天神煞外加耗費巨大資源吊住性命才行,哪有可能親身去看守每一根都天神幡?當然,柱子要被盜走,也沒那么容易。”
惡魔鄭吒聳聳肩:“是啊,一棟原本就搖搖欲潰的危房里亂抽柱子,弄不好就活埋了自己,不是嗎?”
男子搖頭道:“然而這棟危房如今已然崩得不存片瓦,即使塌下來,也不見得多沉重,至少你們兩位都能應付得來。而且這些柱子即使不去動它,也隨時會自己倒下,只需順勢而行即可。
記住,十二都天神幡中,蓐收、句芒、共工、祝融、后土此對應之五行神幡,不僅不可立即收取,反而應當阻止任何人收取,一旦確定其所在,立即發動聚兵陣旗,召集人手守護。而帝江、燭龍、強良三幡,卻是非要優先取到手不可!”
薇薇安麗眸中蒼炎隱約,似乎已洞察了什么,口中仍問道:“可否明示其中緣由。”
男子也不隱瞞:“除了巫圣洪均執掌造化玉碟之外,十二都天神幡執掌與祭煉者只有九位巫圣,其中帝江、燭龍、強良三幡卻只是由四階高境界的大巫執掌祭煉,只因古巫修法擅實而不擅虛,對于帝江、燭龍、強良所對應大道法則最難領悟透徹。故十二都天神幡之中此三幡先天不足,不僅最易收取,而且收取后對古巫遺地的影響也最低,起碼不會導致遺地立即崩潰!
至于五行神幡則是至關重要的支柱,收走任何一根都有可能導致古巫遺地連鎖崩潰,若不想連累仙秦千秋大計功虧一簣,便莫要擅作主張!”
說罷,男子手中忽然憑空多了一道玉符,但一拋之下,惡魔鄭吒與薇薇安手中卻各得一道,只聽男子說道:“十二都天神幡皆被隱藏于彼此獨立的時空界域,等閑難以接觸。不過你們可各持一道始皇神箓,分頭尋找,若近了帝江,燭龍二幡,神箓自有感應!這兩幡固然會有一些自行防御的禁制,但早已失去古巫守幡者,自該難不倒兩位。收了這兩幡之后,其余神幡在失去時空之力守護的情況下也皆會顯化,能夠尋到多少但憑本事!”
男子一番言語說起來似乎平淡無奇,但除了兩人耳中能夠形成有意義的音波之外,四周換了任何方位、任何角度,所能接收到的只有毫無半點規律,無可辨識無可破譯的喧雜噪音,杜絕了任何被竊聽的可能。事實上,即使是惡魔鄭吒與薇薇安兩人,也不敢確定彼此聽到的話語是否相同。當然,以他們的關系而言,也必然不會去彼此求證。
這卻并非以任何奇法異能做到,而是純粹的發音用力技巧,但能夠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程度,已是任何以精巧奧妙著稱的武技武學乃至天文級的精確計算所望塵莫及。簡直就像漫天拋灑一把沙子,卻能夠讓不同角度的兩人分別看到沙子在空中拼成兩篇各有內容的文字,而換了任何角度與距離去看都只能看到漫天亂沙一樣。然而男子如此施為,卻沒有半點需要耗神計算的意思,似乎只憑軀體本能就能輕易做到。
交代任務之后,男子又告誡一句:“還有,請記住一點,除了寥寥幾位神煞纏身的巫圣之外,所有古巫已死,若遇上還活著的古巫,必是遭激活了的古巫圖騰附身,強行扭曲肉身與精神所化。他們大都為仙秦人仙,身上不存在古巫烙印,算不上古巫復活,甚至還有救回的可能。如有可能,不要對他們妄加殺戮!”
薇薇安淡然點頭,惡魔鄭吒對此卻懶得回應,黑火一晃間便已人蹤渺渺。
白發古巫雖然是類似女性的人形,不過身高卻接近三米,皮膚更如玉石般晶瑩剔透,布滿了各種玄奧變幻的圖騰紋路,來去變幻,在體表構成異常繁復絢爛,卻又無比和諧自然的畫面。
面對三人,白發古巫突然張口發出一系列如咒如頌的長音,每發一聲,都是由幾百個或低沉渾厚或高亢尖銳的音節抑揚有序地重疊到一起,錯雜反復卻又絲毫不亂。
鄭吒在瞬息之間就便能感知到洪水泛濫般的信息流撲面而來,激起自身基因鏈猶如和弦一般地微微共鳴,尤其是之前模仿古巫圖騰初步串聯構造的基因絡,更是被刺激得屢屢躁動,無數基因片段被激活、變異…某種迥異于正常人類的思維與觀感,陌生而又似乎極為熟悉的事物似乎正從自己被忽略的某些心靈角落蘇醒、萌生、轉眼間就要如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
一名仙秦人仙遭圖騰“上身”而化身古巫的一幕近在眼前,鄭吒哪敢放任身上圖騰的雛形發生什么會影響自己心智的未知變化,當即強行將這一變化鎮壓下去。而羅應龍也是連打法決,召出道道清漣將自己全身刷了一遍又一遍,不敢存絲毫大意。
但瓦格納卻忽然大聲喊道:“她不是在念誦咒語,或者用圖騰紋發動什么攻防招式,只是在與我們交流!”
羅應龍一臉狐疑:“交流?可是主神不見翻譯啊!”
“這種巨大信息量,我想主神也沒法翻譯,更何況其中還有許多根本無法轉述,無法以凡俗的觀念與邏輯去理解,只能用血脈本能去體會的東西!不過,我已經接受了這一切!現在,我已經徹底覺醒了,覺醒了我真正的力量,以及我作為巫族傳承者的身份!”瓦格納的神情變得無比激動甚至于狂熱,只見他全身體表開始浮現大量圖騰紋,甚至蔓延到身上的冰霜盔甲,以及盔甲前后的龍首之上,令盔甲的質感越來越接近于白發古巫的膚質,上頭凌冽凍光閃爍,與白發古巫身上的圖騰紋遙相呼應。
他原本眼神中的謹慎內斂隨之盡去,看向鄭吒與羅應龍的眼神,在遺憾中竟然多了一絲前所未有的睥睨之意,“但看起來,你們卻拒絕了與這位前輩的交流,拒絕了覺醒,但事實上,你們根本不清楚你們拒絕了什么!”
“本來想配合一下,順著你的意思多試探幾句…算了,還是直說吧!”羅應龍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如果你想更有說服力一點的話,好歹稍為掩飾一下,不要擺明了就是一副被忽悠瘸了的樣子。人家剛剛還差點要了你的命,你現在就當她前輩了?還有,你這個巫族傳承者的身份又是怎么來的,是因為你有個古巫祖宗呢?還是因為你是某個古巫轉世呢?”
“你們都當我是瘋了傻了,是被洗了腦,那也隨你們。反正不信是你們自己的損失,你們的實力剛剛還大大凌駕于我,現在又如何呢?”瓦格納哈哈長笑,一邊徑自向白發古巫而去,口中一邊說道,“算了,我也沒有說服你們的義務。雖然基因鎖開啟程度比我更高的你們比我更具備傳承的資格,但你們自己拒絕了,也就怨不了別人!”
此時白發古巫已轉身向解除冰封后持續崩潰的古城中心而去,似乎要將他們三人領到某所在,瓦格納也不管鄭吒與羅應龍怎么想,當即毫不猶豫地隨后跟上。
羅應龍只覺得一口悶氣難抒:之前明明千方百計求入城,但現在就這么被一名復活的古巫這么輕松領進去,卻又怎么都覺得不對勁。但如果眼睜睜看著對方帶著一個莫名被洗腦的瓦格納走掉,卻又怎么都覺得不甘心。至于說翻臉動手吧,對上這么一個實力莫測的古巫,以及一個被大幅提升力量的瓦格納,卻又似乎沒必勝把握…
正莫名尷尬間,忽然只聽鄭吒開口說道:“我們也跟上吧,別錯過了好東西!”
羅應龍聳聳肩,也從善如流地隨后跟上,一邊卻開啟了主神腕表私聊模式,向鄭吒問道:“你相信他所說的玩意?”
“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否定!”鄭吒也以私聊回道,“我已經大致確認了,那白發古巫之前傳遞的,是純粹的有關于古巫一族的歷史以及修行體系的客觀介紹信息,估計應該沒有多少作偽的成分,也沒有什么危險的詛咒之類。我們也的確只有接受并理解了這些信息,才能真正了解古巫并掌握他們的力量。不過問題是這些信息實在太龐大了,相比之下,我們曾經的人生經歷乃至我們的修行記憶與理念都滄海一粟,如果一下子全盤接受下來,那么與一個嬰孩突然接受了一個成人的所有記憶都沒什么區別。大概也就會和瓦格納一樣,更大程度上認可自己是古巫而并非是人類了。”
“噢,也就是急于了解的重要信息卻偏偏被插入大量毀三觀的私貨,這可真夠讓人惡心的!”羅應龍低聲咒罵,又好奇問道:“這么說,你能夠在不被‘毀三觀’的情況下接受這些信息。”
“大概吧,不過需要時間去篩選與消化。”鄭吒手上握緊虎魄,只是淡然說了一句,“總之,從了解到的情況看,她的確是認可我們傳承者的身份,不至于想殺我們,跟上沒有問題!”
鄭吒心知肚明,白發古巫對他們傳訊的方式并不同于修真者的神念傳訊,而是通過激發,引導基因信息來傳訊,就如基因轉錄一般,可以瞬間傳遞無與倫比的龐大信息量,而且還可以讓接受者如與生俱來一般瞬間理解與掌握,但代價卻是會導致一系列難以掌控的軀體與精神變異。瓦格納只是四階初,又曾著力模仿冰晶圖騰并受到一定程度的入侵,自然是最難抗拒這種異化。至于自己,雖然也有在自己身上一定程度上模擬構建古巫圖騰,但更多卻是以虎魄去模擬拓印,而之前白發古巫傳遞的海量信息,他也同樣主要以虎魄去接收存儲,此后才慢慢通過虎魄去選擇性消化,所需的時間雖然長了一點,卻可以有效降低身心異變,化為古巫的隱患。
畢竟,無論有多么羨慕向往古巫的力量,他也是人,絕對不會為了追求力量而莫名把屁股挪到某個毫無認可感與歸屬感可言的遠古異族那一邊,甚至反過來將自己的愛人與同伴當成異類!
羅應龍一邊動身跟上迅速遠去的白發古巫與瓦格納,一邊抽上來向鄭吒打聽道:“那么你現在已經解讀出多少有關古巫一族的信息了?”
鄭吒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熱說了一句:“我記得你的消息一向挺靈通的,倒是消息閉塞的我一直沒啥情報好交換。”
“哈哈…說笑而已,總之,大家都知道一些東西,相互交流情報吧!”羅應龍干笑兩聲,他只是四階初境界,雖有高深修真功法鎮壓、駕馭源于基因本源意識的心魔,但也因此失去了解白發古巫通過基因鏈傳遞信息的機會,此時也只能迂回向鄭吒打聽情況。
“其實,我所知道的古巫的情報,主要來自蜀山世界。”既然有求于人,羅應龍也就不得不多吐露一些自己所知的情報了,“那是一個在遠古時代曾受古巫入侵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蚩尤以及他的族人可就不是什么華夏的祖先之一,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妖魔。他所遺留下來的一些古巫修煉之法與法寶煉制之法,在那個世界的修真者看來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道。另外還有不少修真者把古巫一族等同于大阿修羅魔族,不過大阿修羅魔族與大自在魔族各代表有相無相兩大無上魔道,從來就遍碧落黃泉、域外虛空無所不在,滅絕無數世界,讓無數大能都吃了大虧,縱然佛祖也斷絕不了其道統,可不像古巫一樣在上古之時就已族滅,而且大阿修羅魔族也好像不玩基因鎖,所以估計也只是有些淵源,但卻不是一碼事…”
鄭吒等了片刻也沒等到下文,不由皺了皺眉:“你知道的就這些?”
羅應龍兩手一攤,“大概就這些,至于細節方面嘛…比方說那些源于蚩尤的魔道功法,往往也就是適合基因鎖開啟者練的,不過蜀山世界的魔道中人也似乎沒什么人能真正開啟四階基因鎖的,所以那些功法也經過了許多修改,以便適合更多的修魔者運用。但是無論怎么變化,真正能夠將其威力發揮到極致的,始終只有高階基因鎖!”
原來說到底你也不過知道些邊角碎料,之前一副知道很多內幕的樣子只不過在裝逼罷了…鄭吒心中吐槽,忽然心頭一動問道;“適合四階的魔道功法,說《血神經》?”
“豈不就是!”羅應龍打了個哈哈,“上次我回蜀山世界,那里可是被你那個修煉《血神經》的惡魔隊復制體鬧了個天翻地覆。苦行頭陀、太乙混元祖師、妖尸谷辰、綠袍老祖等諸多正道、魔道,旁門的的成名人物全部栽在他手里,連同修《血神經》的鄧隱、軒轅法王也在他手下敗亡,三僧二尼先后出手,也都奈何不了他。《血神經》已經被他升華蛻變得徹底面目全非,不可思議的地步。據說他的魔道修為已經完全凌駕于當年的蚩尤之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
“四階高嗎?”鄭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內心卻無比平靜,在借迪亞波羅的靈魂之石渡過心魔之后,他對于自己復制體的強大,以及自己終有一日會面對的早已有了覺悟,所以他只是以冷靜的語氣問道:“能不能具體一點說說他到底有多強?”
“反正比我強出很多就是了,那個時候我也曾參與對他圍攻,但是轉眼間就稀里糊涂地敗下陣來,要不是我用一些他感興趣的情報稍為拖延了時間外加同門及時營救,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羅應龍說到這里時眼角微微抽搐了幾下,這一戰對他的影響極大,也正因為這一戰之后,他道心受創,對純粹的正道修道路線開始有所動搖,這才借這一戰的感悟加上參考暗中收集的一些魔道功法突破了四階基因鎖,實力看似大幅躍進,但其實已存著某些難言的隱患。不過他當然不會和鄭吒說這些,只是嘿嘿笑道,“你要是感興趣的話,等有機會我把所有于你復制體有關的情況都用‘圓光術’給你全部展示一番也未嘗不可。不過你是不是也該解釋一下為什么古巫真會拿我們當什么傳承者了?”
鄭吒點點頭,便向羅應龍說道:“據我剛剛了解到的信息,古巫一族的確是以基因鎖為第一標準來認可族人以及彼此地位。至于血統、后裔什么的,反而是其次。畢竟只要開啟四階基因鎖,就能夠模擬任何一種血統,而哪怕沒有開啟四階基因鎖,也能由其他古巫轉嫁血脈圖騰。所以古巫百族,雖然各自的生命形態大相徑庭,但越是高等的古巫,越是會選擇對應十二祖巫的十二大圖騰體系加以修煉,形態越來越趨于統一。所以哪怕我們是人類也好,只要開啟了四階基因鎖,就會被他們認可為古巫,而且地位絕對不低,大概四階初、中、高在古巫一族中的地位分別對應巫將、巫王、大巫,而五階則為巫圣。在古巫已經滅族的情況下,我們自然是再根正苗紅不過的傳承者了。”
羅應龍疑惑地望著前方的白發古巫,忽然問道:“古巫既然可以復活,憑什么就非要選我們當傳承者了?”
鄭吒搖頭:“不,那個只是古巫圖騰將其他生命體強行模擬轉化為該古巫生前形態,雖然擁有古巫生前大部分記憶以及基于圖騰、血脈的能力,但本質已不是原本的古巫,沒法自行進化身上的血脈圖騰,失去了一切成長性。雖然看上去生命形態別無二樣,但實質上根本沒有原版古巫那么強,心靈之光、心之壁之類力量,也已經失去了,而且最關鍵是——它身上已沒有了古巫烙印!”
“古巫烙印?”
“古巫烙印,大概可以理解為比靈魂還要更加虛無縹緲,近似于氣運的東西。初代古巫要將基因鎖開啟到四階乃至以上的程度千難萬難,能夠在血腥殘酷的競爭試煉中脫穎而出者萬中無一,但一旦成功,就會凝結出古巫烙印。當他們隕落后,古巫烙印就在冥冥中被一個或多個新生生命所繼承,而這些生命開啟基因鎖的成功率就會大幅提升,如此以古巫烙印為傳承紐帶,歷經成千上萬代,這才迎來了古巫稱霸洪荒的鼎盛年代…”
“原來是這樣…難怪…”羅應龍越聽越是雙目亮起,鄭吒所說的,都是古巫的立族與傳承的根基,這些的確很難作偽,否則一切細節都會面目全非,而他也已經將這一切與他從蜀山、仙秦以及其他渠道所獲的零散情報作了印證,足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斷定這些都是真的!
兩人短暫交流間,白發古巫已領著三人來到古城中心的一片宏偉如山,保存得完好如新的建筑群,這里卻是毫無任何冰封過的痕跡,之前的冰層只是圍繞著這片區域,如碗倒扣一般將其團團保護住,很顯然,這是白發古巫當年不惜豁出性命保護的,對于古巫一族而言至關重要,不容外人染指的所在了。
那么,究竟會是都天神幡?還是造化玉碟、盤古開天斧的存放之地?
由于都天神煞蒙蔽天機,羅應龍此時也只得在心中猜測著各種可能性,不覺心跳微微加速。
鄭吒放眼看去,只見眼前出現一座以黑幽幽的巨大奇石堆砌的,如劍如戟的高聳塔碑,塔碑通體并無任何多余的雕飾,顯得各位樸實無華,塔碑正中一條長長的石梯,哪怕以他的能耐,也無論如何感應不到石梯的頂端所在,之感到這石梯無窮無盡,一直通向虛無縹緲、高不可測的無盡太虛,似乎只要延著這梯子一路爬上去,就會到達一個和天平齊的位置!
“空間被扭曲了,要不然這么高的建筑物,我們在古城之外不可能看不到!”羅應龍喃喃自語,便看到白發古巫與瓦格納一前一后登上石梯,雖然都有著飛天跨海的能耐,但此時卻見他們一步一階走得無比踏實,毫無半點逾越。瓦格納臉上,心馳神往的狂熱狂喜以及虔誠鄭重的如履薄冰交織在一起,叫人看得說不出的別扭。
前車之鑒,羅應龍自然也不會貿然飛身而上,也是老老實實與鄭吒一并隨后登梯。
一遭踏上石階,四周景色隨之大變,古城、廢墟、荒野等一切景象悉數消失,天上地下,八荒六合,唯有十二根仿佛遠在天涯海角,又仿佛近在眼前,高不可量的古老旗幡,如天地支柱,如造化權柄。宏大無邊的星辰宇宙、時光洪流、光暗輪轉、雷霆交加、地水火風構成了十二神幡各自的幡面,又彼此串聯成索,交織為,經天緯地,羅時光,包羅萬象,成就萬物,演繹出玄奇奧妙的無數細節與結構。
“原來十二都天神幡并不在這里,也不可能全部在這里,因為它們是這個世界的支柱與權柄…只不過等上這梯子,可以讓我們窺見世界的真實,可以看到它們,但卻又接觸不到它們!”
羅應龍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而當他一步步向上攀登時,隨著視野距離幡面越來越近,卻見那些星辰雷霆、地水風火的表象漸漸淡去,漸漸化為億億萬萬,無窮無盡流動、變化著各種玄妙的圖騰紋,此后沒走一步,這些圖騰紋都會隨之簡化,而又顯得更加精煉、深刻。
“這是法紋、道痕…其中蘊含著古巫一族對整個洪荒世界的理解與演繹,這種層次的東西,已經不僅適用于基因圖騰,同理也該適用于修真符箓、禁制…如果我能夠盡數領悟…”
羅應龍心中剛剛浮現這么一個念頭,忽然一陣眩暈恍惚,心神欲潰,大驚之下,連忙強遏心神。
“以我的境界與道心根本不可能全部參悟得來,最多只能關注其中某一幡!”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羅應龍馬上調整過來,憑著玄妙的自我感應,將心神漸漸傾注到某一幡之上,徹底忽略了其他十一幡。只見那一幡卻是一派混混冥冥,向四面八方無限發散波動,無邊無際的風清煙渺之像…漸漸的,他心頭自然浮現一個古樸名諱——“天吳”!
“與我最為契合的,看來是天吳神幡了…果真奧秘無窮,奧秘無窮啊!”
羅應龍一步步上前,每多攀一階,從中參悟出的有關天吳神幡的奧秘越是高深而精粹,越是近乎大道本源,不知不覺間已徹底沉浸進去,不可自拔。
當他回過神來,卻駭然發現自己的道心已經在瀕臨破碎的邊緣,原本凝練的強大元神變得無比飄搖、虛弱,但軀體的每一個細胞卻散發出一種無比貪婪的吸噬之力,似要將他的元神徹底吞噬蠶食。
雖然天吳神幡所蘊含的只是純粹的天道之理,并無任何“私貨”,其奧妙也已不僅僅局限于基因鎖體系,但是它畢竟是古巫祭煉之物,最適合將其發揮運用的始終還是基因鎖。所以一路以來,在不知不覺間,羅應龍在潛意識中對修真之道的信心已近乎淪喪,道心嚴重失衡,只覺與基因鎖的真正力量相比,修真之流都成了笑話一般!
“沒有道理的,我所堅持的,追求的絕不會是什么笑話!修真到了天仙、金仙甚至大羅的境界,成就絕不會遜色于什么五階巫圣。我豈可因瞥見了古巫的最高層次的奧秘就自絕仙道!青索紫鄂,護我道心,斬我心魔!”
羅應龍雙眸中紫芒青光交錯疾閃,強行中斷了自己對天吳神幡的參悟,卻見自己已與鄭吒等人走完了石階,正站在一座高聳佇立,巍峨滄桑的青銅巨門之前。
一股濃郁的蒼涼混元氣息回旋在天地之間,好似有一個無形的漩渦,以這巨門為中心緩緩地轉動。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彌漫,仿佛這里就是大道的盡頭,門后就是大道的本源…這道門,為一切大道之源!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任何人看到這扇門,都會感到希望,都會覺得只要推開這道門,就會得到大道真諦,永恒真相!
瓦格納充滿虔誠地注視著眼前巨門,仿佛面對天帝神王的宮祗,而鄭吒的目光卻深沉而平靜,只說了一句:“臺階總共十二萬九千六百級,也是仙秦崇尚的一元之數!”
“竟然數得怎么清楚?看來他還能分得出多余的心思,不知他一路來又是參悟了哪一幡?”
羅應龍正想著,卻見眼前青銅大門已在悄無聲息中向他們敞開。
根本來不及分辨門中的情景,在第一時間所能感知所能看到的,是如同汪洋恣肆澎湃,甚至有可能比海中相柳身上還要強大十倍的都天煞氣,以及被重重神煞所環繞的一道眼神。
滄桑而淡漠,卻又浩大深邃的眼神仿佛洞徹了一切,無論是至微的基因血脈、莫測的人心亦或虛無的時光,悉數在其觀察之中。
這是,源于還活著的五階巫圣的眼神!
在這一瞬間,羅應龍心中閃過一個無比切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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