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京奉鐵路。
一輛長長的火車冒著滾滾濃煙馳騁在荒野大地上,那卻是一輛披掛厚重裝甲的裝甲列車,車廂兩側機關槍,置于車廂頂部的旋轉炮塔以及高射炮炮口顯示它絕對是一座移動的火力碉堡、一只可以大規模收割生命的兇獸。
在重工業及軍事工業冠絕全國的東北三省,這種裝甲列車至少有十輛。這一輛雖然作為載運政要專列而進行過改裝,撤銷了絕大多數重武器,但也絕對不是數千人武裝能夠啃下的硬骨頭。
在馳騁的鐵獸上空,一輪紅日高懸,驅散了北國深秋的幾分寒意。
“咯嚓,咯嚓”,車輪有規律地滾動著,固定的車座在輕輕地震蕩。
車廂內,王宗超與高翔,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正閑坐對飲。
“石堅的修為,當真這么厲害?”
“教人嘆為觀止。”高翔點頭由衷贊道:“他內力并不比我深厚,但舉手投足間,卻有一股雷霆之力透體而發,或剛或柔,隨心所欲,輕易將我體內雷煞引走。隨后那一絲雷煞之氣,被他牽引凝聚,化為劍形,一斬之下,竟然又將我那把斷刀斷去一截。斷口平整,與之前布都御魂之劍所斷一般無二。只是他看來依舊不大滿意,聲言若有機會,定要與那布都御魂之劍會上一會。這份豪氣傲氣倒與我等武人一般無二。要不是形勢所迫,我也當與之討教一番。
倒是他兒子石少堅讓我看不過眼,真是虎父犬子,我料他若還對秦姑娘不死心,遲早要吃上大虧”
王宗超也是感嘆:“自甲午以來,中國對外軍事屢敗,自信日乏,崇洋媚外之人甚多,外人卻是驕氣日盛。不過好在武林中人與修道之人,卻都還不曾少了以往這股精神氣。畢竟我等科技落后也罷了,但傳承千年的國術法術卻還不至于因此弱了去。日本人要打破這點,除非在武林、修道界再制造那么一次‘甲午’”
“妄想罷了”高翔連聲冷笑,“日本人也就是趁人不備偷襲強些,此外也沒什么了不起。他們視大帥為眼中釘多年,但到現在他還不是好好活著?不過這次大帥出行,不在自己地盤上,倒是下手的絕佳時機,我真要看看日本人還能有什么手段”
“下手的好時機,也是引蛇出洞的好時機。”王宗超看了看隔壁的廂房:“不過倒是要累你以身犯險了。”
“呵呵,師父言重了,我戎馬一生,倒沒把自己這條命看得太重。”正說話間,隔壁廂門打開,大帥手捧香茗走了過來,先請王宗超用茶,又笑道:“無論如何,這是在中國的土地上,若是僅僅因為日本人要我的命,我就要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那也未免可笑了”
“說得好所以你這次前往北京,定要堂堂正正去。”王宗超點頭贊同,他很清楚如果單要把陳囤安全送往北京,無論用綠魔滑板還是極樂靈屋都是輕而易舉,絕無風險,但堂堂一方軍政強人,在中國大地上還要躲躲藏藏,又像什么話?所以陳囤這次前往北京,時間路程皆堂而皇之對外公布,全無保密作偽,倒要看看何人吃了豹子膽敢下手。
“嗯?”說話間,王宗超突然有所感應,身形一閃已來到車窗邊,凝望著窗外不斷向后飛逝的景物,一時不語。
“出了什么事了?”王宗超的舉動令高翔與大帥也都是凝神戒備,同時詢問王宗超。
“我之前感覺整個天地似乎暗了一瞬,但這里四野平闊,又沒什么遮陽的事物。”王宗超皺眉道,實際上那一暗甚至比普通人眨眼還要來得短暫,要不是日月真瞳對光線變化出奇敏銳,根本感覺不出來。
“要小心戒備”大帥當即紛紛下去,讓手下人加倍打點精神。
氣氛一時變得緊張起來,然而過來良久,依舊沒有任何異常發生。
高翔也不由有幾分皺眉:“眼看著再過半小時多就到了北京正陽門東站,日本人再不下手,難道還要在車站數千迎接軍民,以及許多中外友人面前下手不成?這可與他們一貫鬼祟風格不合。”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一點?”王宗超突然指了指窗外,“之前的一個多小時,我們車廂內的光線沒有絲毫的變化,換句話說,太陽一直都沒有移動過位置…”
話音未落,一直平緩向前的列車突然一下劇烈震動,車頂的吊燈“嘩啦啦”傾瀉下來,碎玻璃像雪花般紛紛揚揚,灑落激濺。
高翔臉色不變,低聲冷笑道:“該來的,總要來”
大帥陳囤也是面色自若,穩坐不動:“沒想到不是炸藥,竟然是…”
只見整輛鐵甲列車周身轉眼間已幽靈般地爬滿了一朵朵或白、或紅、或藍、或紫、或黑的艷麗鮮紅,莖葉不斷向四周蔓延,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縱橫交錯,纏滿了列車周身,還無孔不入地向內鉆入。列車前進的龐大動能與蔓延的藤類植物不停較量著,一時間堅韌的根莖被拉斷而發出的連串爆響不絕,但列車的速度終究還是越來越慢,不久之后也就止住不動。
許多莖葉藤蔓迅速纏上列車裝備的一門門機槍火炮,堵塞炮口,將一門門殺戮機器化為裝飾著無數鮮紅的廢物。越來越多的鮮花如潮水般涌入列車內,密密麻麻地布滿每一處空間,堵住每一個出入口。
空氣中飄散出濃郁的香氣,聞到鼻中如同喝了醇酒一般,令人昏昏欲醉,那是源于曼陀羅花的迷醉花香。
無數鮮花之內,隱約可見有色彩斑斕花色緊身衣,連手中刀具也是艷麗如花的忍者,以矯健的身手,無聲無息由列車每一個窗口躍入車內,又淹沒于花朵的海洋中。在這種異常環境下,他們無疑是最可怕的潛伏者及殺手。
這群忍者潛入后,先是傳來一練成槍聲與驚叫聲,隨后一切都慢慢安靜下來,越來越盛的殺機正在寂靜中不斷醞釀。
越來越多的鮮花仍繼續涌入列車內,似乎列車內是一個怎么都填不滿的無底洞一般。漸漸的,一陣奇怪的聲音又在列車內響起,那是一連串猶如放大的千萬倍蠶食桑葉的摩擦咀嚼聲,令人毛骨悚然。
密密麻麻纏繞著整輛列車的鮮花,逐漸枯萎,露出原本被密密麻麻阻塞住的列車窗口,只見那一個個窗口內已變得漆黑一片,猶如深不可測,吞噬一切的黑洞,而且這股黑暗還有向外蔓延的趨勢。
也就在此時,天際一道白白的光華閃過,如流星劃空而來,轉眼間由弱轉強,化為燦爛而柔和的光華,猶如舞臺燈般將整輛列車籠罩進去。那團原本向往蔓延的黑暗,也在光華之內隨著縮回。
光華燦爛卻不刺眼,溫暖卻不酷熱,反而帶著一種來自陽光的勃勃生機與陽和之氣。在這股生機氤氳之下,那些原本已大量枯萎的七彩鮮花再獲無限升級活力,再次以更快的速度生長蔓延,又將列車周身再次纏繞個密不透風。不久,連厚重的鋼鐵車身,也發出一連串刺耳的鋼鐵扭曲聲。
緊接著,一條瀑布般的閃電長鏈在虛空中憑空生成,轉眼凝結,擰成輝煌而恐怖的滅世神芒,在一聲破天雷霆之中,猶如煌煌金龍扭動翻轉著暴戾的身軀,向著列車咆哮撲至 一時碎花成粉,漫天紛飛,一道寬三丈,長達十多丈的冰火旋繞如瀑的巨大刀芒撕裂空氣,橫空殺出,帶著滔天的殺伐之氣,以橫掃千軍之勢迎向雷霆。
振聾發聵的雷鳴般的巨響炸起,瞬間電光漫天,如千萬銀蛇妖嬈狂舞,又被一股如太極圖般綿綿轉動的力量牽引,在空中形成一個耀眼雷球團團旋繞,體積漸次縮小,最終化為烏有…顯出了已躍出列車外的高翔身形,周身護體冰火真氣繚繞,猶如鬼神。
看似是高翔接下了這一擊,但其實卻是王宗超所為,只是他接招后又迅速遁去,氣機全隱,由于耀眼雷電遮掩耳目,兩人護體的冰火內力又氣機相連,看起來反而像是比他慢了半步出來的高翔接下這招。
“是布都御魂之劍但是發招的甲賀家主甲賀丈雄呢?”高翔目光飛快一掃,卻根本看不到周圍還有任何人,王宗超的隱遁技巧他之前已見識過還罷了,但他之前也會過布都御魂之劍,要以這等聲勢出擊必定要牽引天雷蓄勢,絕對不可能發動得毫無征兆,連一絲殺意都沒有,而且一擊后也瞬間隱蹤匿跡,絕非絕非武力能為。
“看來,我等當真陷入一種類似‘極樂靈屋’之內的古怪境地了,但厲害的是似乎連‘極樂靈屋’都被封死在車內…”高翔也是見多識廣,猜測的同時環視四周,只見頭頂依舊紅日當空,四野空曠無人。以他對氣溫的敏銳感應,更能感受到原本應該均勻分布于每一處陽光普照之地的陽和之氣,如今卻已悉數集中到停著不動的列車四周,隱隱形成某種封禁。由于陽氣被抽走,四周雖然看似依舊明亮,卻開始有一股陰寒氣息彌漫開來。
突然,高翔只感覺眼前突然一閃,映入眼中的景物似乎有一瞬間的斷續。而下一刻,十幾個身影已突兀的出現十多丈外。為首的是一名身穿黑白色和服男子,年紀約在五十上下,雙手攏在袖子里,頭戴一頂高聳的圓錐形黑帽,看上去有幾分詭異。這種打扮,總讓人不自覺會與黑白無常聯系到一起。
“原來是安培家族家主,安培晴羽。”高翔以前也會過此人,倒也眼熟只是依舊不見持有布都御魂之劍的甲賀丈雄,只怕是想伺機暗算了。
“而且,這次還似乎有更厲害的人…”高翔目光只在安培晴羽身上稍為停留,隨即轉向其他人,尤其是其中一名看起來顯得干瘦,頭發花白,臉色黝黑,脊背微駝,有幾分像普通木諾農夫,卻又佩著一把武士刀的中老年男子身上停留頗久。
只見安培晴羽神色肅然,目光閃動,注意到高翔接下雷霆一擊后周身不見損傷,也是多了幾分經意,隨后他先向高翔鞠了一躬后才以熟練的中國話說道:“原來是高君,沒想到這才兩月不見,高君功力不但大有長進,更兼有法術高人相助,可謂如虎添翼難怪能收服我安培一族歷代祭煉的‘萬戰鬼’,且將我族二十八名勇士尸骸化為行尸走肉任憑驅使,手段厲害非常,在下極為佩服只是如今又如何不讓這位高人出來一見?”
“嘿,只知暗算人的鼠輩,由高某一人打發也就足夠了。”高翔灑然一笑回道,心中卻暗自疑慮:他雖然有聽王宗超說過收服“萬戰鬼”一事,但也明明說過已將那些明顯死于“柳生新陰流”刀法的尸體留下以混淆視聽,又什么時候將那些戰死者化為行尸了?
安培晴羽聽了也是連聲冷笑,帶著幾分沒有掩飾的得意之色反唇相譏:“哼哼,只怕想出來也出不來了吧?如今有天照大神神威籠罩,汝等法術再陰損又能如何?”
之前柳生新陰流道場被踢,前往伏擊的安培一族精銳悉數被殲,連自陰陽師始祖安倍晴明起祭煉近千年的“萬戰鬼”也失去。而且除了個別殘肢外,所有尸體全部消失,從事后現場判斷,那些尸體竟是死后自行離去。
這一事件引起了日本方面極大震動。除了種種跡象顯示此事與陳囤有關之外,還證明陳囤這一眼中釘肉中刺已經招募到了法術深厚,精通驅鬼馭尸之類陰損法術的高人,借此開始打擊清楚日本在華隱藏勢力。這一勢頭無疑極其不妙,若讓陳囤也開始在術法方面扳平劣勢,他們要在下手暗算將會越來越渺茫,反過來還要擔心自己的軍政要人安危。
這樣一來,他們不得不改變暗殺計劃,不但將國內更的精銳高手傾巢派出,還將日本鎮國三神器之一也帶來,又選擇在白天下手,以凝聚方圓數里的正陽之氣成封印結界封鎖一切鬼類邪物出現。如今被困在結界之內的列車,除了活人還可以出入自如外(不過還要考慮鮮花藤蔓的阻撓),無論僵尸還是怨靈一切偏向陰邪的鬼物都休想出來,包括“萬戰鬼”在內,而且還會被正陽之氣逐漸融蝕煉化,幾乎只能坐以待斃 此時安培晴羽又以稍為緩和的語氣勸道:“我大日本的陰陽道雖然源于中華,卻是青出于藍,絕不是等閑一兩個道術高人所能抗衡。而我身邊這幾位也都無一弱者,如今你等已限絕地,強弱懸殊。高君一身武藝我等一向佩服,又何苦玉石俱焚,又何不考慮另投明主?”
此時高翔正欲回應,驟然又聞霹靂炸響,又一道蜿蜒進百米的雷光憑空閃現,猶如翻滾的電龍,從另一側轟向列車。此時高翔限于角度距離無法攔截,就見雷落之時,整輛龐大的裝甲列車一陣劇烈震動,幾乎脫軌側翻,無數纏繞車身的鮮花帶著流散電光漫天飛舞,又迅速被殛成焦炭飛灰。
雷霆卻是更加暴烈兇猛的天地正氣,如果旭日陽氣對鬼祟的傷害如同烈火融冰,雷霆就是以萬鈞巨力將冰塊一下碾成齏粉,傷害還要更加立竿見影 這一擊引爆了一觸即發的形勢,不約而同的,雙方同時動手。
高翔手一揮之下,一股烈焰凝聚成長達數丈的烈陽巨刃,挾大日神威,拉出一道幕天席地的火焰風暴,以橫掃千軍之勢,將對手一行人全部籠罩進刀勢之內。
這一刀之下,整個曠野所有空氣都似乎在瞬間被燃燒殆盡,化為真空,隨后又生出極強吸力,令四周空氣化為分濤裂壑的兇猛氣流蜂擁而來,無情地崩塌。讓人生出一種先是窒息欲死,緊接著又是皮膚似要撕裂,連眼前的虛空也在突然間崩塌,又被耀眼刺目的火海徹底焚燒毀滅的錯覺。
一刀之下,居然斬出了類似真空崩塌的威力來。
高翔原本就是幾十年扎扎實實修煉到正統冰火六重天,與王宗超交流武學之后,如今似乎也開始觸及天人合一的那一絲玄妙境界,出手自有驚天之威。
迎接這一刀的卻是另一道沖天而起的刀光,與鋪天蓋地刺目欲盲的烈焰神刀相比,這道刀光聲勢不大,沒有任何的顏色,卻又像是包含了任何一種顏色,一瞬間就撕開了滔滔火海,鋒銳難當,銳利無匹 “不愧是華夏頂級高手,我夢寐以求的對手現在我的血液已經開始沸騰起來了”拔刀迎上高翔者卻是之前那名看起來如老農般平凡不起眼的老者,如今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難以描述的神采,令他整個人變得比年輕人還要充滿生機與活力。
而他手中的薄刃武士刀在揮動之間卻變得飄忽起來,無形無定,仿佛化為了各種各樣的風,有春日的暖風,夏夜的涼風,秋晨的清風,冬日的寒風,呼嘯而過的勁風,盤旋而起的卷風…好像世界上所有的風,都一同出現在了這里,連同流水行云般的刀勢一齊席卷切入怒嘯的火海之中。
“日本人這次果真是高手盡出”十幾年來除了王宗超外,能憑真實武功修為呈現與高翔抗衡之勢的也就只有此人,然而高翔卻越來越冷靜,隔空刀氣與對方交手幾招后,也就開始展開身法,實行游斗策略。對方即使已占據絕對優勢,但要簡簡單單將他取下,卻是休想 安培晴羽口中念念有詞,開始施法助戰。與他一起前來的人中,有八個手持似乎是巨型蛇骨制成的丈二骨杖,臉色還以各書“魂、鬼、惡、妖、魔、屠、靈、死”八字的白布蒙面的八人眾身上也開始有翻滾的黑霧冒出,將他們的氣機隱隱連結成一體。
由于這一帶正陽之氣都被擊中到封鎖列車的結界上,日本人一方的陰邪法術,反而可以不受阻礙地施展,占了很大的便宜。
封鎖在結界之內的“極樂靈屋”,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王宗超也仍然隱匿不見蹤跡。
此時彼此的底牌還未盡露,到頭來究竟是誰落套,鹿死誰手,還未可知A
請:m2.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