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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大地又是一陣劇烈顫抖,一個整個身體都籠罩密不透風的鎧甲中的魁梧騎士,騎著一匹同樣也是披著厚重鐵甲的雄駿巨馬,連人帶馬就如同整一個不停往外滲血的金屬堡壘,鐵蹄雷鳴間,一把巨大無比的十字長矛以及帶著轟隆隆的呼嘯從一側直沖撞而來,激起了滿天血花,這股猶如大型破城車沖撞起來的威勢,相信矛頭掛著是一團棉花,也足以把人整個撞死!
幾個人見狀本能地閃避,這種閃避已經與勇氣與否無關了,正如一個膽子再大的人見到一輛列車轟隆隆朝自己沖撞而至也肯定會本能地閃避而不是硬抗。
但是扛著重型機關炮,體型最大最重的霸王,卻來不及閃避了,他只能瞬間進入與重型機關炮融合狀態,令機關炮編出更加靈活嚴密的火網向騎士罩去。
然而騎士左手一帶馬韁,披著重甲的戰馬立刻做出了與那健壯身軀完全不相稱的動作,一個靈巧的跳躍過后,已經閃向了一側,同時騎士也一個伏身幾乎與馬鞍平行。
空中編出火網,卻只有幾發子彈勉強跟上了騎士的身影,在他的黑色盔甲上擦出了一溜的火星。
緊接著鋒利冰冷的矛身,斬碎了滿天的血珠。
全身披掛著黑甲的巨馬發出了低沉的嘶鳴,載著身上的武士,帶著無比強大的氣勢從血雨中直刺而至,矛尖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銀色的長虹。
緊貼著鄭吒地右肩劃了過去,那銳利的殺氣頓時刺的他肌膚隱隱作痛。
而沖鋒在最前的王宗超承受的壓力最大,已經無法返回救援了。
伴著刺耳的巨響,可以防住突擊沖鋒槍子彈的作戰服發出了刺耳地金屬扭曲聲,在黑馬那巨大的沖擊力下,一個原本與軀體部分結合嚴密無比地戰斗服頭盔飛上了天,霸王死死抓住那把刺來的騎士長矛。
但是那十字長矛的尖端,已經刺穿了他脖子。
從后頸透出!
“要…走…了!”抓著長矛,霸王咧嘴一笑,從已經開始漏風的氣管里擠出三個字。
“走好…”王宗超頭也不回,手上加勁,腳下加速前進。
霸王死死握著長矛,雖然長矛上血光暴漲,卻沒能將他震開。
因為霸王已經發動自己的血統異能,與長矛同化,血肉相連,不可分離,同化的長矛獲得生命像蛇一樣反過來把另一端的騎士雙手纏住,將那強悍駭人地騎士死死拖在原地,而此時無數亡者已經如見血的蒼蠅一般從四面八方圍上去將霸王淹沒在其中。
然后,就在他們加速向前前進了三十多米時。
霸王所在的地方,發出一聲巨大的爆炸…
鄭吒不敢回頭,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甚至希望自己的耳朵也聾掉,因為每一個巨大的爆炸發生,都代表著有一位同伴與敵人同歸于盡了。
心頭的悲憤沉痛地影響下。
連帶著令他的身體也越來越重起來,他明白,自己也快到極限了。
“嗯?左方二十米處,亡者的集結并不密集,甚至…有空隙!”即使是越戰越慘烈,犧牲的同伴越來越多,但王宗超的心神卻出奇的越來越沉靜,無比沉靜,心中前所未有地通亮,照亮了全身。
在感覺中。
他似乎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處最微小的皮膚肌肉、內臟骨骼,乃至手中神槍“孤寂”的每一截鋒刃、每一段最細微的木質紋理。
都通明透徹,就像水晶一般,不但清晰可見,還將外界的一切景象,都極細極微地映了出來。
不用眼睛,他也可以感知到周圍上百米內,每一個亡者的動態,以及他們如何結隊,疏密的程度,對自己危險的大小,甚至在百米以外亡者軍團最中心的位置,德古拉一身澎湃如海地血能,即使在到處都有血能波動地混亂戰場上,也如星海中的皓月一般一目了然。
神槍“孤寂”,與他越來越緊密相連,神槍中原本慘烈霸道得無法為持槍者承受地殺意,也已經與他本身的殺意水融,合為一體。
因為,隨著他的心靈越來越透亮,感知越來越精微,他已經逐漸接觸到隱藏在神槍“孤寂”猶如慷慨悲歌一般無濤殺意背后的那個孤寂的千古英靈…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他立馬橫槍,望向敵陣,刀槍林立,旌旗云蓋,敵兵在陽光下猶如望不到邊的瀚海,然而驚呼與動,卻如波濤般不可抑制地在海上起伏傳遞。
因為他們怕了,即使他們擁有數以萬記的雄兵,即使他們擁有著“滿萬不可敵”的赫赫兇威,即使他們一直視大宋國民為“兩腳之羊”,肆意擄掠,槍挑嬰兒,人顱堆塔,殺人盈野,他們仍然怕了。
他們有理由怕!
五天前郾城一戰他單槍匹馬闖入敵陣,奔馳往來,只身殺敵數百人,欲擒敵酋。
踏遍敵營未見其蹤影,又再殺敵數百人,破營而出,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讓敵兵膽為之破,魂為之散。
他回首顧望三百鐵騎,自中原板蕩,征戰無數,血染鐵衣,多少手足埋骨他鄉。
連結河朔,直搗中原,在此一戰。
他躍馬挺槍,三百鐵騎旋起三百狂飆,呼嘯著撲向敵陣。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恨欲狂,長槍所向,將士喋血,百戰報國!
敵兵萬戶長撒八孛堇使六十斤開山斧,入侵中原,殺人無數,二軍陣前,未遇對手。
聽聞他武藝出眾,曉勇無敵。
猶如長板坡的趙子龍,不以為然。
急急率部迎戰,兩馬相錯,他間不容發,使對手力劈華山地斧落空,輕擰狼腰,銀槍反送。
在敵兵一片驚呼聲里,那萬戶碩大的身軀已被挑向半空!
自此之后。
楊家回馬槍之名,威震天下,敵寇聞之色變!
再無對手敢與他單獨對敵,此時,他率部只向那人多處殺去,馬踏處敵翻,槍到時敵死。
縱橫馳騁,手下竟無一合之眾。
直從晌午殺到日偏斜,三百鐵騎僅余寥寥數人,他卻仍然生龍活虎一般,竟然朝敵軍中軍所在處一路殺來。
金兀術傳出死令,決不許此人殺出重圍,殺他如斷岳飛一臂!金兵如潮水一般涌上前來。
他那條大槍如蛟龍般舞動,長槍一出必掃倒一片。
一收又帶翻一片。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殘陽如血,箭飛如雨。
人為血人,馬為血馬,槍為血槍,人浴血奮戰。
馬踹踏連營,槍鋒芒四射,所到之處血肉橫飛,鬼哭狼嚎,雖是一人一馬一槍,蒼涼磅礴的兇威殺氣卻橫掃千軍,席卷沙場,充塞天地!。
他仍然一往無前,向著金元帥兀術所在的中軍殺去,擋我者!死!
殺敵二千多人。
格殺自萬戶撒八孛堇以下千戶、百戶五十長等百多名金兵將領。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壯志云霄,豪氣長虹。
馳騁于千軍萬馬中。
要取敵酋之首級。
身中一箭,折斷箭桿,向前!
不及折斷的箭,帶箭還是向前!
可惜,胯下駿馬悲鳴,舉步維艱,小商河的淤泥陷住了馳騁的駿馬,梆子聲鳴響,撲天蓋地地箭雨射向被困的他。
他將大槍如風車般舞動護住全身,奈何稍一用力戰馬就向下陷落,一輪箭雨過后,還是身中數箭。
他咬著牙,將射在身上地羽箭一支一支折斷,冷冷地注視著河對岸的金兀術。
梆子聲再度鳴響,第二輪箭雨再次襲來!緊接著是第三輪,第四輪…他終于揮槍的力量也沒有了…
依稀,他還能看到那個初上小校場的自己,“我乃令公后人楊再興是也。
今科狀元權且讓你,日后再得相會。
依稀,他還能看到那個與岳飛大戰百余合的自己,“大丈夫在世,當成不世之功名。
依稀,他還想回汴京,他還想收復北方大好河山…“朱仙鎮,我卻不能去了…”
將軍百死報家國,壯志未酬恨難平…
這一幕幕場景,如電亦如幻,在王宗超腦海中瞬間閃過,又變得飄飄渺渺,回歸混沌。
神槍“孤寂”之中,寄托的畢竟不是楊再興可以與人交流的完整魂魄,而僅僅是他地一股一往無前,視千軍萬馬如無物,霸道慘烈之極的無濤殺氣與至死不屈的無邊戰意。
這股殺意氣勢,還不僅僅是楊再興的,還包括了與他一起慨然赴死的三百鐵騎戰士,甚至包括了在那山河破碎、生靈涂炭的時代,燃燒在每一個不愿屈服的人們心底的沸騰熱血與尚武精神,以及一寸山河一寸血地誓死抗爭之心。
那是一個時代的烙印,那也是沉睡在每一個華夏人心底,可以為熱血所喚醒的龍的精神,所以這股凜然之氣才可超越生死,傳承至今!
雖然只是一絲烙印,但這股殺意氣勢之剛直、之慘烈、之厚重,可以說是舉世無雙,要找到匹配它的槍主,實在太難了。
沒有同等高度的武道修為,沒有相似地心境體悟,持槍者自身殺氣戰意永遠無法與神槍“孤寂”配合協調,弱者持槍會承受不起這股無濤殺意,強者持槍雖可強行駕馭,卻會始終無法做到人槍通靈,臻于人槍合一之境。
故此槍名為——“孤寂”!
早在之前與王宗超聯手圍攻德古拉之時,鄭吒已經消耗了大半體力,而血戰到此時,鄭吒已經不是在拿肌肉的力量、奔騰的內功、霸道的血能在作戰了,他的肌肉酸麻不堪不聽使喚,丹田猶如空無一物的枯井,微弱到極點的血能虬縮在腦部,每次想運聚調用,都是一陣造反般的沸騰暴涌,令他的頭如欲炸開。
他已經完全是以自己的意志、自己地心神、自己地靈魂在作戰了。
每一槍刺出,每一槍擲出,他都必須全副身心投入、貫徹最強的意志、賭上自己靈魂,才能從自己已經疲弱不堪地身體里壓榨出一絲又一絲的力量,讓自己得以戰斗下去。
他完全可以肯定,只要自己稍為想松口氣,閃過歇一歇的念頭,自己就會毫無懸念的,像一截木頭一樣倒下去。
鄭吒清楚,其他仍然與自己并肩作戰著的同伴狀況必然不會比他好上半分,而與之成反襯的是,前方的亡者越來越密集,強悍的角色越來越多,血雨腥風,仍然無邊無涯!
但是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前進速度越來越快!
一切全因為那個一槍當先的男人,他可以感覺到,這個男人似乎發生了什么驚人的變化,不但沒有久戰力竭,反而越來越強大!
以前,王宗超一槍擊出,槍桿晃動,有如幾十條巨毒之蛇飛射出,往來倏忽,令人眼花繚亂;然而現在,他手中的槍揮舞得好像越來越慢,平平實實,一槍就是一槍,而且他的槍不再精準,很多時候,即使四周亡者密密麻麻,他的一槍仍然刺在空處!
但是他每一槍虛刺,空氣中劈劈啪啪之聲都不絕于耳,猶如雷鳴霹靂,而隨著這個聲音,在他槍尖周圍一米之內的亡者頭顱,全部都如被雷劈中一樣整個憑空爆開!
他不是刺不快,不是刺不準。
相反,他是刺得太快太準了,一槍刺出,鄭吒只能看清槍桿原本的位置,至于那一瞬間幾十上百次槍桿抖動,槍尖飚飛,他卻看不清了。
正如看快速旋轉中的電風扇一樣,明明轉速快到肉眼難辨,但有時候卻給人一種扇葉正在緩慢轉動,甚至反向轉動的錯覺,那正是高速造成的奇跡。
而王宗超身上的原本足以令普通人心膽俱裂的滔天殺意也越來越淡,幾乎若有若無,就像他并不是在血腥撕殺中一般。
但是他每一槍刺出,卻令鄭吒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戰栗,他的槍尖所指,即使是隔著一米之外,亡者們也會像被到無數無形有質的針刺中一樣,身體的皮肉就如浸透了鮮血的爛海綿一樣往往冒血、透爛,身體也僵硬、呆滯了下來,任憑接下來快到無形無影的一槍將他們的身體刺穿。
那是已經凝聚到極點的敵意和殺意,這不是內力不是異能不是魔法,確確實實就只是純粹的殺氣,透過神槍“孤寂”的槍尖凝聚成一束往外透發,在這摧毀意念和氣勢的籠罩下無論是人還是亡者的肌體都已經無法承受,那和成千上萬的針剌入肉里瘋狂攪動差不多。
“有王sir在,一定可以殺了德古拉…”鄭吒這樣想著,稍一分神,腳下頓時一陣劇痛,卻是被一個矮小如幼兒,身體卻矮墩壯碩的侏儒揮舞重錘將他的左腳狠狠砸中。
骨骼粉碎之聲即使在喧鬧撕殺的戰場也無比清脆,鄭吒一個翻滾就往下倒,雖然在倒地的同時他將一槍插入那個侏儒的頭頂將它了結,但粉碎骨折的左腿已經無法復原了!
“完了…可惜再也見不到你了…麗兒…”鄭吒心中一慘,強烈的絕望感幾乎在瞬間將所有斗志執著都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