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第一縷晨曦透過玻璃窗照入屋內時,整個屋子里的人,無論是在床上躺著的鄭吒,還是在一旁警戒著的李帥西與霸王都不由松了一口氣。
“是個晴天…好!碧空萬里無云…那家伙(主神)總算不至于全無人性,要是給我們安排了一個雨季來這個鬼地方的話,那可就有得哭了!”李帥西推開窗確認了一下天氣之后,抹了一把汗道。
面臨吸血鬼威脅的他們不得不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了,為的就是把時間調得與吸血鬼活動的時間一致,誰都不希望晚上睡得正香的時候,一對冰冷的獠牙吻上自己的脖子。
反正他們有提高睡眠效率的藥物,一天只要睡一兩個小時就足夠了,所以他們選擇在白天輪流睡,隨時都有人保持警惕,在這個吸血鬼與狼人等鬼怪盛行的世界,可半點都放松不得。
而鄭吒的體質加上中級內功,即使不用藥物,一周只睡一次也沒問題,之所以乖乖躺著,是因為他幾個小時前與科學怪人肉搏的后遺癥。
科學怪人的力量超越他們想象,以熊象之力來形容都是輕的,普通人在他手里骨頭大概與酥糖差不多,加上不怕麻醉藥,在他們的目標是活捉的情況下就顯得極為棘手。
鄭吒雖然體質是普通人的三四倍,但一個不慎被科學怪人抓住之后,糾纏中也給勒得幾乎窒息,幸好危機中體內突然涌現一股強大的爆發力,就如在深紅領域中一樣,他的骨節暴長,肌肉搏動,雙臂畸形地膨脹了一倍以上,居然反過來制服了科學怪人。
之可惜這股力量來得猛去得也快,后遺癥就是讓他一個晚上全身都虛脫無力,直到天亮才恢復得七七八八。
“但那家伙現在應該比我更不好受吧…落到楚軒手里說不定已經被解剖成小切片了…”鄭吒不無惡意地想著,因為自從他們抓回科學怪人后,楚軒就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把魏洛利堡的一個堅固地下室改造成臨時的實驗室,并把科學怪人弄進去閉門開始研究起來。
然而就當他們打算趁著天亮小睡一會舒緩一下精神上的壓力,外面傳來的一陣喧鬧聲很快把他們驚起。
他們都敏感地感受到一股沖他們來的不祥之兆,鄭吒與李帥西和霸王對望了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出去看個究竟。
………
他們目前所在的魏洛利堡頗有點軍事要塞的味道。威風的城堡被厚實的城墻和高聳塔樓包圍,莊園、跑馬場、磨房,星羅地點綴在堡壘周圍。
當地領主修建大型防御城堡,戰亂之年,流民、失業者聚集到堡壘附近,以便在危險時,進入城堡避難。
領主不會讓流民在城堡里長期居住,人們在城堡附近,逐漸形成了一個居住區,而商人、手工藝人,慢慢地沿道路修建房屋店鋪,久而久之,當和平到來時,鎮子的規模也初見雛形。
這也是中世紀歐洲大多數城鎮的起源,現在的時間雖然已經是十九世紀末,但這個地處偏遠的山間城鎮還保留這這種中世紀的氣息。
據說古老的魏洛利城堡在四百年前不僅擁有雄偉的哥特式建筑,還有它周圍依山傍水的環境。來自蘇埃亞的河水淌過城堡,形成一條天然的護城河,同時也滋潤著兩旁幾十頃的葡萄林。葡萄林繞著城堡一直往后延伸,接上草坪,一直把綠色送到蘇埃亞的山崗上。
然而現在葡萄林已經被毀去了,因為任何可以遮蔽視線的存在到入夜之后都有可能變成吸血鬼的藏匿之所。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廣闊的廣場,同時也是訓練城堡士兵的演武場,一色的厚重石板鋪地,石板保留著石塊的原始特征,只是在縫隙間,用顏色更白的水泥填滿,拉出一道道筆直的白線,一眼望過去,顯得粗擴又令人生畏。堡壘的各個哨崗每逢入夜都牢牢監視著周圍廣場,一旦有可疑的人、物企圖穿越廣場,迎接它的就將是密密麻麻的鍍銀弩箭。
而現在,這個廣場上聚滿了人群,足足有數百上千,可以聽見叫囂和怒罵充斥在嘈雜的人聲中,而且還在不停朝堡壘所在涌來。
“停下!一大早就聚集了這么多人,到底有什么事?”安娜公主已經帶著幾十個城防軍,站在堡壘大門下,叉著腰面對人群叱吒道。
比起她的呵斥,在她身后站著的王宗超與范海辛兩人更具壓迫感,面對著這三人,喧鬧的人群終于停下了。
“好了,讓領主大人看看。”
人群分開,一個白發老人走了出來,雙手抱著一個頭上編著兩條辮子的女孩。
“莫里斯大爺,露西怎么了——”話說到一半,安娜公主把剩下的話吞了下去。她看見少女那猶如白蠟的脖子上的兩條血絲。
而王宗超見到那個小女孩露西時瞳孔微微一凝,因為她正是那個由于他與吸血鬼的爭斗導致失去了母親的女孩,真沒想到,她到底還是難逃厄運。
只是,除了瞳孔外,王宗超的表情就如雕像般沒有絲毫的變化。
“接著還有呢!”隨著村長的話,兩對悲慘夫妻走到前面。
面粉店的傅.拉修和妻子姬姆;獵人馬肯夫婦——兩對皆是30歲左右的夫妻,妻子都是鎮里頗為出名的美人。看到她們兩人靠在丈夫手中以呆滯眼神看著天空的模樣,安娜公主完全明白了。
“是吸血鬼——竟然做出這種事…”
“沒錯,”馬肯點頭。“我們因為工作很累,所以很早就睡了。覺得發冷睜開眼睛后,發現應該躺在身邊的老婆,竟然站在打開的窗子旁邊,用像是火焰一樣的眼神瞪著我,發覺不對勁跳了起來后——”
面粉店的拉修接下去說:“太太突然發出男人的聲音說:‘交出科學怪人。不然的話你太太永遠都是會這樣不死不活的。’——說了這種話。”
“剛一說完,就癱倒到地上,之后再也沒動過,也沒說過話。連忙一量脈搏卻嚇了一跳,因為根本量不到。連呼吸也沒有。只剩下心臟在跳。”
馬肯的聲音化為哀號。
這么快就知道了?王宗超與范海辛對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眼神中的無奈,在吸血鬼的耳目遍布各處的情況下,確實很難瞞得過他們。
“求求您了,大人”莫里斯大爺說道。“我這把老骨頭去幫你對付德古拉伯爵也沒關系。但是、為什么、我孫女、露西會…這孩子只有六歲啊!”
面對涕淚俱下的悲痛老人的控訴,安娜公主緩緩低下頭,一時間,這位一貫堅強不屈的女子竟也說不出話來。
“既然您決定了與惡魔為敵…”在一旁的王宗超開口了,他的聲音充滿著冷酷與漠然,“…就該有犧牲的覺悟,怎能奢望不流血的勝利?否則,如果下次吸血鬼以幾個人的生命要挾公主殿下奉上首級,您是否也會乖乖照做?”
王宗超的話并沒有絲毫掩飾的意思,對面的人群也都聽得一清二楚,立馬出現了騷動。
“住口!你這該死的外鄉佬!”
“肯定是你們在穿越荒野的時候襲擊了吸血鬼,他們才會發動這么大的報復,你們就是一群災星!”
“我們已經死了夠多的人了,而現在你們居然為了當英雄,要我們陪你們一起死更多的人!”
人群中馬上有人挑撥起來,在他們的煽動下,人們躁動起來,人群中充斥著越來越多的叫囂和怒罵,甚至開始舉步向堡壘大門直逼過來。
“各位鄉親,你們冷靜冷靜!”安娜公主竭力想平息村民的憤怒,但效果不大,這群人多少是昨天在吸血鬼的襲擊中失去親人的,雖然他們一開始把擊退了吸血鬼的王宗超等人當成了英雄,但從傍晚起,一種正是由于他們得罪了吸血鬼,吸血鬼才會連同他們一起報復的謠言開始在民眾中流傳。
雖然他們也是半信半疑,但隨著第二天起來,發現又有一批人遭了吸血鬼毒手,還以此要挾他們的時候,他們開始在一些人的挑撥下把自己的不幸歸咎于這群外鄉人。
民眾是淳樸的,但往往也是愚昧的。在他們認定了一件事的情況下,過于年輕以至威望不足的安娜公主實在難以說服他們。
面對這黑壓壓的人群,安娜公主也覺得手足無措,雖然她可以毫無畏懼地面對吸血鬼與狼人,卻從來沒有經歷與自己守護的民眾對抗的場面。
而就在此時,王宗超越過了她,一個人面對來勢洶洶的人群,背著手穩穩站住。
明明己方人多勢眾,而對方只有聊聊幾人,但當村民們與王宗超漆黑的眼眸相接觸的時候,卻感到心中的怒氣與狂熱為之一怯。
這樣一來前面的人下意識地步子越邁越小,后面的人也希望躲在別人身后看看風聲再說,原本來勢洶洶的人群居然慢慢停了下來,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
“你們是豬嗎?”面對著漸漸止住聲音的人群,王宗超突然問了一句,他的語調很平淡,并沒有什么憎惡鄙夷之類的負面情緒,就像在問“你們是人嗎?”一樣。
人群沉默了片刻才消化了這句話,緊接著,意識到自己受了侮辱的人們憤怒地叫囂和痛罵起來,有幾塊石頭甚至在人群中朝王宗超扔了過去。
王宗超手一揮,輕易讓幾塊石頭原路返回,準確地命中了丟它們出來的主人,人群中立即傳來幾聲慘叫。
不過人群的騷動與癲狂雖然越來越厲害,卻沒什么人敢直接沖上來毆打王宗超,畢竟他們絕大多數人已經見識過王宗超的厲害。
“我在熱帶叢林中,發現了一種很有趣的現象——一頭孟加拉虎,帶著三十幾頭野豬,一起生活。”
無視火yao味越來越濃烈的氣氛,王宗超環視著人群說道,他的聲音不大,但是渾厚的內力卻能夠確保他的每一個字都能夠蓋過騷動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個村民的耳中。
“它們并不是同伴,因為我親眼見到老虎以野豬為食。
猛虎也沒有囚禁住野豬,因為它們可以自由活動,只是自愿跟著老虎罷了。
直到我發現這頭老虎在不短的時間內趕走了一只要襲擊野豬群的豹子,還有幾頭狼之后,我恍然大悟了。原來這是野豬們的選擇:老虎雖然可怕,雖然會吃它們,但是僅僅忍受一只老虎一兩個禮拜吃掉一個同伴,卻遠遠比自己去面對層出不窮的各種猛獸要好!”
王宗超說完,嗤笑一聲,“不知為何,我看著諸位,就會想起那群豬!”
聽著這些充滿諷刺與挑釁的話,人群憤怒了,有人高聲怒斥道:“說這種鬼話,難道你就不擔心被我們一群人砍成肉醬嗎?”
王宗超沒有反唇相譏,只是微笑,看著他們眼神,竟然帶著鼓勵,就像大人在鼓勵一個膽小的嬰兒,邁出人生的第一步一般。
“去死!”
終于有人忍受不了這種刻骨的譏諷,隨著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出的一聲,槍聲突然響起。
雖然多數村民只有一些簡陋的武器,但是作為獵人的馬肯還是有獵槍的,雖然他在與王宗超一對一對峙的時候即使有槍也未必敢開,卻不代表他把自己隱藏在人群中還不敢放上這一記冷槍。
一槍過后,就是一連串整齊的,集體抽氣的聲音,一時間整個廣場的空氣似乎也稀薄了許多。
因為中槍的王宗超在皺眉,那槍剛好打在他的眉心。
但是他的眉心除了沒有半點傷痕之外,還隨著這一皺眉,把那顆子彈牢牢地夾在眉宇之間。
而他的眉宇之間,青筋密布,連雙眉也竟然變得血紅起來,襯著雙眸暴綻的寒光殺氣,顯得頗為可怖。
接著,他眉毛一展,隨著這一展,牽動眉宇、額頭乃至雙耳的肌肉,在場的其他人居然都聽到猶如強勁到極點的牛筋弓開弦發射的“崩”的一聲。
接著就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嘯,隨后又是一聲慘叫,開槍的馬肯已經被自己剛剛發射的子彈反過來射穿了胸膛,當場倒下。
隨著王宗超的鐵骨、鍛骨二功修至圓滿,全身上下每一一處骨骼肌肉都可剛可柔,充滿了匪夷所思的彈性與爆發力,哪怕是最細小的表情肌。馬肯吃了這一下,完全等同于被一枚由強弩發射的彈珠射中。
鮮血在廣場上擴散著自己的領地,而比鮮血散得更快的是原本站在馬肯周圍的人群,頃刻間就只有一個孤零零的不斷流血的尸體躺在地上,方圓兩米內再沒有任何人立足。
村民的臉色都極為蒼白,雖然他們早就知道這群東方人難惹,卻沒想到對方連手腳都沒動的情況下就輕易殺死了一人。
“你瘋了?他也只是一個妻子遭遇不幸的可憐人而已,而且他的攻擊對你來說就像蚊子咬一樣,為什么要殺了他?”安娜公主愣了一愣才從眼前的流血沖突中反應過來,立即拔刀指向王宗超,責問道。
“想殺我的人,無論強弱老幼正義邪惡,都該有殺我不成反而被殺的覺悟!”王宗超冷然回應道。
仿佛為了回應他的話,一把標槍突然飛出,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尖嘯著在廣場堅硬的石板地面上鑿出了一個大洞,碎石橫飛,裂痕四處延伸開去。
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從那個大洞中爆發出來,甚至將大洞周圍的幾塊笨重的石板掀得向上拋飛出好幾米高,又轟然落地砸個四分五裂,廣場之上頓時硝煙彌漫。
爆炸地點距離人群有上百米,所以他們頂多被一些由于爆炸噴灑出來的細沙噴得臉面發痛,但給他們打擊更大的卻是心理上的,一些位置靠后的村民已經紛紛向后撤了,而那些排在前面的村民也恨不得能夠把身體藏在別人身后不露面。
這樣一來,人群終于開始退去了,就如潮水一般,漲得快,退得也快。
“無論如何,特蘭西瓦尼亞不歡迎你們!只要你們留在這里,就休想從我們手中獲得任何食物與幫助!”雖然沒有勇氣直接與這群陌生人發生軀體沖突,但是并不妨礙某些不甘心的村民擱下狠話。
“這就是四百年來教廷把這里置之不理的主要原因了!”看著退去的人群,范海辛走到王宗超身邊,嘆了一口氣。
“以前,教廷也曾多次派出圣靈騎士與怪物獵人組成的驅魔隊,企圖瓦解德古拉勢力,但關鍵是,他們根本找不到德古拉藏身的冰封城堡,也就無法給德古拉以致命的一擊。
而且在爭斗的過程中,每逢吸血鬼一方有所損失,它們就會把報復目標放在普通的村民身上,每死一名狼人吸血鬼,它們就會殺二十名以上的村民抵賬。村民們一開始還能夠容忍這樣的犧牲,但隨著被殺的人越來越多,元兇德古拉卻始終逍遙法外時,他們就無法容忍了,甚至發展到不賣食物、藥物給驅魔隊,并趕他們走。
即使是再虔誠的騎士,他們可以不畏敵人的兇殘,也可以忍受饑渴痛楚,可以視犧牲為榮耀,但是他們卻無法忍受在與邪惡作戰的同時還要承擔來自自己保護的教民的指責與痛恨。
而諷刺的是,由于德古拉的恐怖勢力籠罩著這一帶,竟然令這里四百年來一直沒有被周邊的戰火波及到,在戰爭年代,居然還有難民為了躲避戰亂逃到這里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家族幾百年來對抗德古拉,只是一個笑話而已嗎?”安娜公主此時也走上前,冷冰冰地問道。
范海辛聳聳肩道:“魏洛利家族的勇氣與犧牲,我一直都是極為敬佩的!”
言下之意,他只承認魏洛利家族的勇氣與犧牲,至于實力嘛…
“你…”安娜公主如何聽不出來,但她卻悲哀地發現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反駁的話。
王宗超并不想理會這些,見人群散去,他徑自往鄭吒等人走去,剛才正是鄭吒配合地擲出爆裂槍震懾村民,而霸王與李帥西也已經準備好了槍支彈藥,如果村民還不識相,面對的必將是一片血腥。
“真悲哀,我們昨天可是剛剛救了他們的,轉眼間他們卻恨不得我們死掉。”見王宗超走來,鄭吒發出了一聲嘆息。
“悲哀嗎?其實他們說得對,要不是我們來了,他們也不至于遭遇不幸。”王宗超冷然一笑。
“反正我們也沒有什么需要指望他們的,不過既然吸血鬼不堪寂寞,我們總要適當歡迎一下!”王宗超握緊了拳頭。
與他平靜冷酷的外表相反,自從看到那個年僅六歲的不幸女孩開始,一股熊熊怒火就在他的胸膛燃之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