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狹小、漆黑、封閉的房間中,除了一張桌子上兩根蠟燭發出的微弱燭光之外,什么光源都沒有。屋內內積年塵埃在慘白的燭光之下如煙似霧,充滿了神秘詭異。整個房屋中陰森森﹑冷嗖嗖的,令人毛骨悚然。
兩根蠟燭之后,是一面梳妝鏡,鏡面上血色縱橫,卻是用鮮血涂抹的“IbelieveBloodyMary”幾個血淋漓的英語單詞。桌案上血跡斑斑,血腥彌漫。一位女學生打扮的少女整個人被死死綁在鏡前的一張椅子上,嘴被布條綁住無法發出聲音,雙眼則被兩個小鐵夾硬生生夾住了眼簾而無法閉上,整個頭顱也被強行固定住,只能一直對著面前的鏡子,死死盯著鏡中的自己。
由上而下的晃動燭影讓女學生鏡中的臉看來陰晴不定,平時應該很熟悉的樣子此時卻說不出的陰森、陌生和詭異。而鏡中的更深處則是一片不見五指的漆黑,好像那里能連接遙遠而未知的地方。
恐懼在女學生的心頭如潮水般泛濫,她拼命的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束縛。她淚流滿面,她冷汗流淌,喘息聲與嗚咽聲越來越急促,恐懼與無助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年輕的面容越來越顯得扭曲,反過來讓鏡子中的自己形象越來越顯得凄厲詭怖。
那真的是她嗎?為什么臉上會掛著一絲嘲諷的笑容?她試圖控制臉上的肌肉,卻發現鏡中的自己的笑容仍在加大,完全不受自己的大腦支配。兩雙眼球則越來越是充血、凸出,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掉落眼眶之外…轉眼間,鏡子的人臉五官已經徹底扭曲,形成一個普通人類絕對無法完成的怪誕恐怖而又絕對不壞好意的笑容。
在女學生因超越心理承受上限的極度恐懼而暈厥過去之前,只聞一陣相當尖銳的聲音“吱——噶——吱——”。那是極為尖銳的物體抓撓玻璃的聲音。
緊接著,女學生鏡中的影像已伸出一雙血淋淋的手,手與鏡面接觸,讓鏡面泛起一圈圈水樣的漣漪。緊接著這雙血手已透鏡而出,帶著一股森寒的勁風,快捷無倫地破空直抓向女學生已經明顯趨于崩潰、呆滯的雙眼。
驀地強光炸爆,直把滿屋漆黑在瞬息間化為白晝。白光閃耀間,一雙看來顯得有些白嫩秀氣的手已搭上了從鏡中伸出的怪爪。先是一下電殛,把怪爪殛了個骨骼暴現,軀體抽搐,又猛地向外一拽,竟將一個黑影從鏡中硬生生扯出,凌空一下翻拋,正好越過鏡前少女的頭頂砸向屋子角落。轟然一聲,直砸了個墻塌磚碎,亂石橫飛,緊接著便是一連串拳打腳踢之聲,可謂拳拳到肉。
于此同時,只見房間原本緊閉的房門一陣木屑紛飛,中間早已多了一個極為規整的人形破洞。這卻是門外的人以極快的速度破門而入造成的痕跡,由于速度實在太快,連門鎖門框都沒有受到絲毫震動。
鏡中怪影在猝不及防之下蒙受突襲,一時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發出一連串狂怒凄厲的嚎叫。緊接著,隨著一陣黑煙炸開,那怪影竟化為十幾只黑色蝙蝠,四散亂飛,一邊發出尖銳的高頻嘶鳴,一邊如百鳥歸巢般沿著不同的軌跡與方位要遁回鏡內。
如今那鏡面已無法映出任何事物,也不能反射任何光線,只是呈現出一種深邃、空曠的異象,仿佛異空間的入口。
“天地無極,五行借法,柳靈敕魂!”
隨著一聲道家咒文,一具能走能跳,只有三寸許高的小木偶仿佛從桌子上直接長出一般,忽然躍出,比這群蝙蝠更快一步跳入鏡內。
于此同時,一道通體烏黑的箭忽然射向蝙群,箭在空中,忽然從中裂開,分化成一群毒蜂,每一只都發出嗡嗡嗡的翅膀扇動聲快上加快地各射向一只蝙蝠。
隨著一聲慘叫,蝙蝠全部墜地,緊接著一副黃色符布從天而降,將一群蝙蝠全部包成了包袱。
包袱內的蝙蝠又在迅速化為人形,裹在符布中尤在掙扎慘叫,但隨后又有幾張符紙接連往這個人形頭上落下,很快就讓其沒了聲息。
“定身咒見效了,果然是西方血族!”
房門打開,一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舉步走了進來,看上去文質彬彬,倒有幾分像是個小學教師,但卻身形矯健,落地無聲。只見他稍一動咒,那包裹著一個人的符布立即化為一身黃色道袍,披在一名面色蒼白,眼眸血紅的西方女人身上,看上去頗為滑稽違和。
定身咒卻是用于活人的道術,對于生命與靈魂皆異于常人血族原本不一定能奏效,不過這定身咒顯然是針對性地改良過了。畢竟,如今中國在術法方面也已與西方有了不少交流。而這位名為張恩博的中年男人不僅僅出身天師教張氏旁宗,而且還曾在歐洲游歷過十數年,甚至與西方血族有過幾番較量,單就華夏法術界來說,絕對稱得上是對付血族的專家。
確保控制住對方后,張恩博又走到還被綁在椅子上的女學生面前,深吸一口氣,對著女孩兒面門噗地猛吹一口。
這一口氣可是有名堂的,老話說得好,生人都有三把正陽之火,專克陰邪妖鬼,各種書籍上都有記載,人若遇到邪異鬼怪,最簡單地辦法一是向它們吹氣二是吐口水實在不行就撒尿,都可以驅邪趕鬼。而張恩博自幼練氣,如今已成功筑基,即將結丹,早已將自身陽火練成純粹無比的三陽真火氣,一口吹出,萬邪退避。
就見一口純陽正氣吹出去,女學生臉上籠罩的黑氣登時一掃而空,她呆了一呆,驀得一低頭,沒了動靜,卻是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此時終于沒了邪氣糾纏,立時昏睡過去。
“為引蛇出洞,讓你受委屈了。”看著昏睡的女學生,中年人臉上頗是露出幾分愧疚,心知對方受了這等驚嚇,已是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以后至少也是晚上不敢再照鏡子了。不過相對于眾多血腥瑪麗游戲受害者,這女學生已稱得上幸運。
血腥瑪麗游戲,是一種從歐美等地流傳到中國的恐怖通靈儀式,游戲要求參與者在深夜獨自一人進入密閉房間(一般是浴室),而且必須保證沒有他人在外旁窺;隨后在一面鏡子前點燃蠟燭,關閉電燈,凝望鏡子,集中精神,反復喃念“血腥瑪麗”或者說“我信仰血腥瑪麗”。如能以事先自己的鮮血在鏡子上寫上“IbelieveBloodyMary”一句,則通靈的成功率更高。而用他人曾經成功通靈過的鏡子進行游戲,或者找一個有著更多鏡子的地方,也能有更高的成功率。
據說成功實現通靈者可以向血腥瑪麗詢問三個問題,并在鏡子獲得滿意的答案,比如第二天考試的試卷,或者自己未來配偶的形象,甚至下一期彩票號碼之類;或者也可以請血腥瑪麗實現自己的愿望,一般是許愿讓自己看起來更富有魅力,或者外表保持青春之類與視覺相關的愿望。不過越大,代價越大,這些代價可以是一個人的雙眼、鮮血、理智、生命,也可以是一個人的良心。傳言中,避免讓自己付出慘烈代價的唯一辦法,就是盡可能引誘更多人去玩這個恐怖游戲。
據北方人民政府獲得的情報,這近一年來,上海、南京、蘇杭等地因“血腥瑪麗游戲”而失蹤者估計已超過六百,失明、發瘋者更足有上千之數,委實稱得上貽害深廣。
而洞悉九州結界已即將徹底失效的北方政府高層,更清楚血腥瑪麗事件很可能是國外邪神對中國進行入侵與試探的開始,所以能否將之遏殺在萌芽狀態也是至關重要,自不敢對此掉以輕心。
不過這一帶目前還在南方政府統治下,同時也是一貫道的勢力范圍。針對這種人心惶惶的情況,一貫道特別向信眾推出一種“請鏡仙”的祭奠儀式——就是將自家鏡子帶到廟宇之中,放置在神像佛塑之前,先對著鏡外的神佛虔誠拜祭,再對著鏡內映出的神佛依樣畫葫蘆拜祭一番。幾次三番下來,便能讓神佛之像駐留鏡中,杜絕邪魔通過該鏡害人的可能。若不方便帶去廟宇的鏡子,也可請法師上門作法。
事實上,這一套方法也的確有效,請過‘鏡仙’的鏡子此后基本上也就沒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一貫道也借此很是賺了一大筆香火錢,并額外發展了不少信眾。不過類似的事件總不能得到徹底杜絕,畢竟一貫道始終沒能徹底肅清血腥瑪麗之患,而真的想玩這個游戲的人,總能找到沒有請過“鏡仙”的鏡子。
這些自尋死路之人或者僅僅因為好奇,或者是不信邪想證明自己膽大無畏,或者因為某些…其中更有許多被其他通靈者出于“找替死鬼”目的強迫進行游戲的無辜者。眼前這位女學生,就是受害于幾名曾經玩過血腥瑪麗游戲的同學。不過在實施過程中,卻被張恩博帶領的“血腥瑪麗事件調查小隊”盯上,暗中加以利用。
血腥瑪麗邪靈可以通過鏡子奪人雙眼、攫取受害者全身血液,甚至將受害者整個人拉入鏡中,這種實體穿梭的能力顯然并非普通陰魂幽魄可以做到。通過研究收集到的情報,張恩博已經基本判斷出血腥瑪麗邪靈也是實體存在,那么同理也應可以在其出手奪眼的瞬間將其從鏡中拽出,來個生擒活捉。
不過實際操作起來卻沒那么容易,只因如今整個上海的所有鏡子都有可能成為對方的耳目,稍有疏漏,就會打草驚蛇。而且血腥瑪麗儀式要求一個全封閉式的房間,房間內的一切又都會投射到鏡中,所以房內若有伏兵,都很可能遭鏡中邪靈覺察。但從房外發動突襲,卻難保萬無一失,對方發覺不對,只要將手迅速縮回鏡內即可,必要時甚至可以壯士斷腕。而且突襲者也很難保證被綁女學生的安危,很可能累及無辜。不過此次在幾人聯手,密切配合之下,總算圓滿成功。
“總算順利活捉了,這個家伙就是血腥瑪麗?”一名容貌秀麗,肩上掛著一張漆黑長弓的女子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門口,銳利的眼神在被擒的女血族身上一掃,顯出幾分意外驚喜。在她的身后,還能夠看到另外三名倒地不醒的女學生,卻是這一次恐怖通靈的施害者。
“不是,這家伙只是血腥瑪麗手下的嘍啰而已。不然的話,就輪到我們該考慮怎么逃命了!”
此時,一名身材矮小,骨架看來還未定型的十五六歲的少年從塵埃飛揚的密室角落走了過來,他看來模樣甚是平凡,但出手卻是極快,只見手影一晃,女學生身上綁著的繩索已全部解開脫落,順便還幫她稍為推拿活絡氣血,手法精準奇快。之前顯然也是他出手,才能在電花火石間將怪影從鏡中扯出。
“這攤多虧小王你了…”看著少年,張恩博贊許之余,也頗有幾分琢磨不透的詫異。
由于保密需要,組內成員之間大都不清楚彼此真實來歷與姓名,張恩博也只知道對方姓王,代號“疾電”,不僅機靈巧變,輕功絕佳,更兼修道家陸地飛騰咒以及某些雷法,來去出沒真可謂飛行絕跡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尤在普通先天武者之上。以他的年齡而論,就能有這身本事,已完全稱得上天賦絕佳了。
而更令張恩博感到意外的是,這位少年對于西方血族以及血腥瑪麗的熟悉程度似乎還在他這個“海歸”法師之上,每逢提出建議,總能切中要害,讓他們行動至今為止一直保持順利。而且他行事謹慎沉穩,毫無半點年輕人的浮躁,幾次三番下來,這位隊里最年輕的少年在無形中反成了行動的策劃者。
“張叔,對方很快就會發現不對,我們要盡快找到對方在附近的據點!”聽到張恩博稱贊,小王卻沒有流露出什么得意之色,只是提醒了一句。
“不好找,鏡內空間像萬花筒一樣四通八達,不僅有許多通道出口,而且還交錯映入了許多鏡外雜物。”張恩博微微皺眉,他此時正分神操縱“柳靈郎”在鏡內空間搜尋,但卻一時不得要領。
制“柳靈郎”當先擇特定方位的柳樹枝及特定的時辰,在將柳枝雕成小人之像,施加符咒并日常供于六丁六甲大壇上,成了火候后便能聽主人之命自行活動。較高明的法師甚至能讓“柳靈郎”擁有木遁、土遁之能,更加神出鬼沒。由于戰斗力一般不高,主要只用于打探情報或暗算他人。此法可正可邪,正道法師一般以自身精血、元氣溫養,而邪道法師則強拘小鬼附魂,令其自行吸取他人鮮血溫養自身。張恩博出身正派,用的自然是正法,相比邪道,好就好在驅使“柳靈郎”如驅指使臂,“柳靈郎”所聞所見一如自身親臨。
小王不動聲色回道:“血族經營的據點一般都會有一個‘血池’作為施法的能量核心,這些受害者被掠奪的眼球與血液應該都會集中在那里,所以只管往血腥味最濃的地方去就行了。”
“何不直接問這個被俘虜的家伙,我絕對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撬開她的嘴。”持弓女子拍了拍腰上的一個箭筒,向呆若木雞的女血族舉步走近。只見那個箭筒上有九個篆文,里面有一根根烏黑地長箭,箭鏃上的燕羽有蛇、蝎、蝶各種形狀,活靈活現,看得出非同凡響。
她代號“箭靈”,卻是一位精通蠱毒以及箭術的高手,擅長的“釘頭箭”,此法以蛇、蝎、蛛、蜂、蚊、蟻、蝶、蜮、蜈蚣九種劇毒蠱物練成九箭,每類蠱物都練有一蠱母與七蠱子,合共之數,每箭射出,都蛇影飛竄,或幻蝶紛飛,或蛛絲彌天,或含沙射影,各有難測的詭秘變化,配合箭術與巫蠱之法,用來對敵、逼供都稱得上極為犀利。
“恐怕不行…”對于她的提議,小王卻搖了搖頭:“你沒有注意嗎,這家伙在鏡子里沒有影像。”
“喔?真的是這樣!”自女血族被制服后,此時密室中的鏡子已不再深邃如洞,而是恢復如常,箭靈向鏡中看去,很快發現情況真如小王所說,又不解問道:“但這又怎樣,傳聞中血族不是都無法在鏡中映出自己的影像嗎?”
“其實不是血族都無法在鏡中映出影像,而是血腥瑪麗發展的血族不能映出。”小王解釋道:“血腥瑪麗麾下的血族都是由她的信徒轉化,而且這些信徒在成功轉化血族之后都需要把自己的鏡中影像封印到血腥瑪麗持有的一面魔鏡中。此后血腥瑪麗不僅可以通過魔鏡隨時監控他們,而且只要抹去鏡子的影像,就可以殺死影像的主人。所以她手下的血族,幾乎沒有讓活口落到敵方手中的先例!”
說著,他回頭看了鏡子一眼,“所以我們發現他們在上海據點的關鍵,不是在于那家伙,而是在‘柳靈郎’身上。”
說話間,一直聚精會神操縱柳靈郎的張恩博忽然低喝了一聲:“發現血池,已經找到出口了…”
“在哪里…”其余兩人眼前一亮,齊聲詢問。
“不清楚,只知道距離我們該不會超過十里,否則感應不會如此清晰,我還需要一點時間確定方位…”
話還沒說完,就見那么女血族全身上下在忽然間徹底失去了血肉質感,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仿佛水銀鏡面般的光澤,仿佛已徹底化為一尊銀質塑像,緊接著密如蛛絲的裂痕迅速布滿塑像的表面。隨著裂痕越來越稠密,塑像表面光澤迅速化為死灰。
張恩博見狀皺眉:“看來已經被發現了…”
下一刻,女血族整個人已經徹底土崩瓦解,散成一堆無可收拾的粉末。
與此同時,密室中的鏡子忽然變成水銀般的流動質感,一個有著簡潔流暢棱角,表面光滑如鏡,連面門也徹底封閉住的頭盔猛地從中凸出,緊接著就是肩甲、臂甲、以及一柄剛剛探出劍尖,閃爍著殺戮寒光的騎士劍。
箭靈下意識地一箭射出,但箭矢射到對方的盔甲上,卻仿佛射中了無比堅硬、光滑的鉆石,完全射不進去。
隨即就是一聲玻璃被砸碎的脆響,卻是小王在眨眼間繞到鏡后去,一下敲碎了鏡子,那尊只有小半個身子探出鏡外的騎士甲一下重重摔落地面,碎成一地碎玻璃。
之前柳靈郎進入鏡界,還需要保留這面鏡子以防切斷聯系,如今既然已找到出口,重回現實世界,也就沒有什么所謂了。
“這是什么東西,也是血腥瑪麗手下血族?”看著一地明顯只是普通鏡子敲碎后留下的碎玻璃,箭靈訝道。
小王以極快的語速回道:“這是血腥瑪麗的鏡騎士,是一種沒有生命與意識的傀儡,幾百年前血腥瑪麗甚至曾經用一隊鏡騎士攻占了一個歐洲小公國,事后還派手下追殺據說比她更貌美的逃亡公主,這事后來還被改編成童話…跑題了。總之鏡騎士的軀體像鉆石一樣堅硬,刀槍不入,但質地較脆,對付它們,最好用重武器敲擊,不過還要小心它們手中的鏡盾反彈攻擊…”
正說話間,就見張恩博已不知從哪里掏出只又粗又黑的短筒,看起來倒與那火箭炮差相仿佛。
“張叔,這次畢竟是保密任務,我們是不是該低調點…”
“我知道,這是布陣器!”張恩博隨口回答,稍為調節筒子上的一排按鈕,旋即對著天空轟的放了一炮。只聽砰的一聲,一大片由銅錢、符紙、符印、陣旗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伴隨著縱橫交錯的紅線灑得整間密室到處都是。
陣一布成,隨即憑空起霧,旋風呼嘯,滿室轟轟然作響,桌床雜物盡都在狂風中飄飛起來…
下一刻,張恩博等人所在的洋樓已是騷動四起,屋內所有鏡子,甚至于能夠映出影像的玻璃窗、光滑漆器表面全部出現了古怪的液態流動與扭曲變形。緊接著一位又一位全身都被光可鑒人的銀亮盔甲覆蓋,連手上持著的盾牌也仿佛一面面鏡子仿佛從水下浮出一樣,紛紛躍現,帶著鏗鏘齊整,震撼人心的步伐,氣勢洶洶地直殺向張恩博等人所處密室。
緊接著,一陣旋風帶著濃烈的霧氣洶涌而出,席卷蔓延了整座洋樓,也不清楚里頭發生了什么事。
“何方邪魔作祟?”
不到片刻,隨著一聲宏大莫測,如同天雷滾滾般在夜空中回蕩的斷喝,一道道金光疾走如電,穿梭夜空,直投向洋樓內去。金光一落,隨即化為一尊尊身高丈許,金光籠罩的人形。這一尊尊人形有形無質,好似根本就是由濃烈無比的金光凝聚而成的,但身軀四肢上卻能看得清楚,乃是威武無比的中國古代武將戰甲,手上持著的刀槍錘戟等武器,更是神光爍爍,凝實得宛若實質,轉眼間就已紛紛殺入洋樓之內。
一時只見濃霧之中金光隱隱,狂風呼嘯夾雜著桌倒柜塌、金鐵碰撞以及吶喊慘叫之聲,不絕于耳。
就在洋樓內殺得一片混亂,四周被驚動的市民也是騷亂四起的同時,張恩博等三人卻已悠然走在百米外的街道上,順便還把受害的女學生也帶了出來。雖然她還未清醒,不過張恩博已在她身上施加符法,讓她像夢游一樣自行回家,第二天醒來后,只當做了個噩夢。至于另外三名禍害同學的黑心女孩,張恩博則只是隨手給她們加了個防護陣法,能否幸免于難就全憑運氣了。
“是‘金豆點將法’,一貫道反應好快!”遙望著一片混亂的洋樓,箭靈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過要一直都有這種水準,血腥瑪麗在應該沒法在他們地盤上成氣候才對。”
張恩博聞言一笑:“畢竟事情鬧大了,就像巡警可以對入室盜竊不清不楚,但如果變成集群械斗,再沒有任何反應就是豬了!”
箭靈冷笑一聲:“南方不是還流行黑白勾結,警匪一家嗎?我看一貫道與血腥瑪麗間多半有鬼!”
“但畢竟沒有證據,這今年來,一貫道至少在表面上遏制住血腥瑪麗邪靈,而且也頗有些低階弟子在驅邪時遇害。不過眼下在徹底查明真相前,我們還是要盡量避開一貫道的人。”
三人在對話的同時腳下絲毫不停,以常人眼力難以捕捉的身法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全憑著張恩博與柳靈郎的一絲感應辨明方位。
驀地,疾奔中的張恩博發出一聲悶哼,腳下一個踉蹌。
小王見狀連忙出手扶住,一邊低聲問道:“是柳靈郎被毀了嗎?”
柳靈郎被毀,主人也會受到一定反噬,不過以正法煉成的柳靈郎反噬不算太嚴重,張恩博只是稍為凝神調息,很快緩過氣來。
“那我們好不容易捕捉到的線索豈不…”箭靈聞言大急,隨即只聞前方幾里之外傳來一聲悶雷炸響,在原本寂靜的夜間聽起來尤為明顯。只見遠方的夜空中,幾道萬紫千紅的火花伴隨著噼哩叭啦的焰火聲,直沖夜空。看來卻像是什么人忽然放了一把煙火,雖然顯眼,不過倒也不是什么驚世駭俗的事。
“是毀了…不過柳靈郎身上藏的特種火雷也爆了。”張恩博抹了抹汗,嘆了一口氣道,“無論如何,總算確定了對方據點所在了,我們趕快過去。不過切忌魯莽,畢竟我們只負責探明對方底細,真正動手的另有他人。”
上海市郊邊緣,坐落著一座古羅馬斗獸場似的筒圓形建筑,籠子般房屋,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樓梯口與過道間,擺滿了各種雜物,走動時一不小心,就會撞翻人家的鍋盆或盆栽之類。一樓與二樓之間,一排面館、裁縫鋪、雜貨店、理發店的簡陋招牌層層疊疊,其中幾塊招牌還不乏錯別字。
這卻是在遠離市區的地方最常見的豬籠城塞,是一些城市貧民、苦力、小生意人的聚集地,魚龍混雜,稍有地位的人根本不屑涉足這里。
在豬籠城塞一角,一家面館的老板店中空無一人,正無精打采地收拾鋪蓋,準備上板關鋪。
他走到店外,就開始上擋板,剛上了頭一塊擋板,只聽身前有人道:“啊,這么早就關店了?”緊接著就覺面前一暗,好大一片陰影將本就陰暗的光線盡數擋住。
那是個足有一米八十多的高大魁梧大漢,發鬢稍微有些花白,蓄著滿面當地人少見的虬髯,聲如洪鐘,舉止豪邁,看來卻是一位北方漢子。
面館老板怔了一怔,連忙往里讓:“客人里面請。”
“來一碗蔥花面吧,有酒的話就隨便來點。”大漢坐下后,見面館里頭放了幾件包袱,以及一條長長的鋪蓋,不由問道:“老板這是準備要搬走?”
“是啊…生意不好。”面館老板實在沒有心情,只是隨口應道:“先生也算是我最后一名顧客了,這頓我請,不要錢。”
“那我就多謝老板了。”大漢也不推辭,目光一掃,見四周有不少打砸過的痕跡,角落里還有些沒收拾干凈的茶碗碎片,頓時了然,“可是有地痞流氓騷擾?”
“可不是什么普通地痞流氓,總之惹不起就是。”面館老板唉聲嘆氣,送上湯面之后,只說了一聲,“請用餐吧,不打擾您了。”
大漢呵呵一笑,一邊吃面,一邊又見店中還供著一尊橫刀而座的關帝神像,不由笑道:“您這不還供著武神像嗎?既有神明庇護,哪怕什么幫會惡霸?”
面館老板聞言苦笑:“客人說笑了,關帝只是驅鬼鎮宅,哪里對付得了什么惡人。”
“既供武神,自然要以武懲惡,以暴制暴!”大漢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道:“我看老板功夫不錯,等閑百十人該近不得身,怎么如此膽小怕事?”
面館老板聽得一驚,但仔細留意對方筋骨與舉動,卻沒法看出大漢有絲毫練武痕跡,只道是幾天前動武已泄露自己身懷絕技,最終嘆了口氣:“我雖不怕,但總不能連累街坊鄰居。”
大漢也不再說什么,只是悶頭吃面,忽然又莫名一笑:“想不到這么晚了還有人彈奏古箏,曲子倒是彈得不錯,可惜殺氣太重了些。”
“哪里有古箏?”面館老板先是一怔,凝神細聽,隨即面色大變,忽然出腳往地上鋪蓋一踢。
草席隨即爆裂粉碎,三柄長槍從中一彈而起,落入他手中。
長纓在手,面館老板氣質頓時為之一邊,從一名卑微、市儈的小人物,儼然變成一位橫槍立馬,煞氣騰騰的大將軍。只見手腕一抖,便是滿屋槍影縱橫,長槍厲嘯驚天!
下一刻,刺耳的破空音爆尖嘯聲已在十數米外,仿佛一條毒龍驟然騰空,滾滾遠去,卻是早已殺出門去了。
“將五郎八卦棍化入岳家槍法,也算不錯了,不過那兩個瞎子聚音成刃,隔空殺人,終究還要高上半籌…想不到區區一個城寨也能有這等高手,而且還遠不止一個。”大漢卻依舊安然而坐,一邊繼續吃面,一邊不由再次抬頭望向店中關帝像,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般感慨道,“看來這些年來,南方民間武學也是大有躍進。這政府雖有南北之分,但是武道,終究不分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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