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汗帳外的空地上。
四名赤著上身的突厥勇士正在生火烤羊,把被鐵枝串起的羔羊涂汁轉動烤燒,香氣四溢中割下羊肉送予主客兩方品嘗,最精銳的戰士把守四方,氣氛在緊張中透出融洽的意味主人是東突厥可汗頡利,客人則是草原的各大酋頭或部落頭領,其中赫然包括阿保甲大酋,呼延鐵真和荒直昆的主子,準備趁著畢玄隕落奪去頡利可汗之位的野心之輩!
他怎么會在這里?
很快,身披金袍,地中海發型的頡利用突厥話解釋了原因:“雄鷹傳來消息,李唐完了,李淵和他的兒子李世民都死了,死在了那個陰謀害死了圣者的高旭手里!我們的機會來了…”
“中原必將內亂,而且這回是前所未有的,李唐那么大的地盤,將四分五裂,等待著我大草原勇士的征伐!”
此言一出,所有酋頭與小部落頭領的呼吸都粗重起來,眼前似乎浮現出中土的金銀財物、女人牲畜,那些將統統為他們所有,與其相比,草原的爭斗完全可以等到掠奪完再回來,到那時頡利的金狼軍必有損失,是最好的犯難時機!
別以為草原人都是頭腦簡單的蠻子,能坐在這里的均是突厥的“智者”,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不比中土來得弱…“一群蠢貨,永遠成不了大氣候!”可惜他們低估了頡利的野心,頡利固然其貌不揚,但那副與生懼來的氣度與自信確非常人可比,實為果斷堅韌,雄材大略,為求成功而不擇手段的梟雄式人物!
包括阿保甲在內的大酋均是目光短淺,準備趁著中原大亂,洗劫了一把返回草原,唯有頡利決定扎根中原,最好能占據關中,籍以奪得天下,而這群不算手下的手下就發揮他們的本職作用,盡情地燒殺搶掠,吸引中原軍隊的仇恨,掩護金狼軍攻城掠寨吧!
思及這里,頡利眼里亦不由地掠過得意之色,他的雄圖霸業終于要成了,說起來,還得感謝那位素未謀面的高旭呢正在這里,與頡利面對面的阿保甲忽然皺起眉頭,疑惑地抬頭望天,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終究還是問了出來:“那是什么?”
頡利聞言不為所動,根本不往后面看,反倒警覺地盯住阿保甲,以防他使詐偷襲。
這亦是頡利唯一的弱點,武功低微,當然這里的低微是與畢玄、趙德言那樣的級數做比較,一難度巔峰BOSS放到整片世界,也算是排得上號了,當領導的嘛,武功能稍微震得住場就成…于是,當那道氤氳成一團死寂黝黑的劍氣破開虛空,自斜上方落下,頡利第一個被攪成齏粉,死得干脆無比,然后以其為中心,一波一波競相爆發的能量沖擊波有如潮涌澎湃,凝聚著死亡的氣息向著各位酋頭與部落頭領沖擊而去,全部滅殺,一個不留,唯有靠得最外圍的幾名突厥勇士,撿回了姓命,驚恐萬分地將這幕“天罰”散播了出去。
是役,突厥各勢力的首領于一曰間全亡,各部落接任人猜忌不斷,胡亂征伐,草原大亂再也不可抑止,一蹶不振了數年,才由突利可汗勉強整合,實力已是大損,面對空前統一的中土,唯有俯首稱臣。
高麗奕劍閣。
一名長發披肩的白衣男子,正仰望著天空,周圍側立著兩位顏容嬌美的美女,十多名素衣白服的高麗女子,則或坐或臥,或輕弄樂器,或低聲吟唱,這副架子,簡直比帝皇還要大。
此人正是屢次率領義軍抗擊隋煬帝楊廣入侵,因而成為高麗民族英雄的“奕劍大師”傅采林,天下三大宗師之一,在高麗人心中,傅采林已是神非人,充滿崇高而神秘的色彩。
不過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傅采林與尋常有些不同,作為三大宗師里面最裝/逼的一位,開口不是詢問“生命何物”,而是以一種無間道里面曾志偉吩咐劉德華臥底的語氣對著右側的傅君瑜道:“你再去中原一趟…”
“弟子,謹遵師尊之命!”傅君瑜立馬躬身應答,她其實月前剛剛回到高麗,被宋師道送了回來,解了龜息胎法,亦是免不了元氣大傷,按理來說,短時間內不適合再長途跋涉,但她毫無半點怨言,反倒她的小師妹傅君嬙微微有些不解,不過見到傅采林前所未有的鄭重,亦是不敢出言。
傅君婥、傅君瑜、傅君嬙都是父母死于戰爭中的孤兒,傅采林收養她們,傳授她們武藝,就是她們的天,別說僅僅是去中原,即便讓她們去死,她們也不會皺半下眉頭!
然而下一刻,傅采林的一句話終于令傅君瑜變了臉色:“君嬙跟你同行,找到少帥寇仲…殺了他!”
這回換成傅君嬙馬上應答,并露出興致勃勃之色,在她心中,寇仲是害死大師姐傅君婥的罪魁禍首,當然該殺!
但經過中原之行,與雙龍的接觸,傅君瑜漸漸被他們的赤誠感染,再加上宇文化及已經授首,仇恨本該消逝,沒想到師尊現在準備清算?
“君瑜,你知道我為何習劍?”傅采林陡然間睜開雙目,眼眶內靈動如神的一雙眸珠射出沉痛的神色,繼續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以充滿傷情的語調道,“這是一個充斥著瘋子和無知的世界,沒有足夠的力量,你將被剝奪享受生命神跡的權利,國與國間如是,人與人間如是…”
“一年前,中土的群雄里,我只看好李唐,李淵二子世民當有一統天下的資格,直到半年前,寇仲如彗星般崛起,他可能是比李世民更快結束中原紛亂的人物…”
“但是密報傳來,李淵與其三名嫡子已經全部死在皇宮,李唐即將大亂,憑寇仲的本事,根本沒法收拾爛攤子的!”聽到這里,傅君嬙不樂意了,她打心眼里排斥寇仲,原劇情里雙龍一直用熱臉貼她的冷屁股,也沒能扭轉其觀念。
“不,寇仲能收拾,李唐一倒,他在宋缺的輔助下,甚至能更快地消止內亂…”傅采林像是聽不到傅君嬙不滿的表示,緩緩地道,“中土亂得越久,實力耗損得越厲害,越沒辦法在改朝換代后,征我高麗,所以中土必須亂,寇仲必須死!”
這時傅君瑜忍不住了,低聲辯駁道:“師尊,寇仲能有今曰,全是拜大師姐所賜,即便他能登上皇位,也會念這份舊情的!”
“人是會變的…我沒法將高麗的未來寄托在寇仲的感情用事上!”傅采林淡淡地道,“為師壽元已過百,自知時曰無多,大限即至,等我去后,將沒有人能遏止蓋蘇文的野心,如今新羅、百濟、高麗三足鼎立的局面立告冰消瓦解,戰火會蔓延至半島大陸每一寸的土地,到那時倘若再有外敵入侵…”
傅采林沒有說完,但話意已是顯而易見,確實如他推測,按照原來的歷史進行,李世民在位期間亦是效仿楊廣,三征高麗,不過他勝利了,而傳位到李治手里,與新羅聯合,終于將之滅國,所以唐朝是沒有高麗的!
傅君瑜不出聲了,半響后堅定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傅采林也不想這樣,但為了國家,卻不得不做此決定…傅采林目光重投天空,以不含任何情緒波動的平靜語調道:“生命包含著有限和無限,覺知自己就是通向認識存在的唯一途徑。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都是在永無休止的生長和衰敗中燃起的火花,生命長河的片段零波!唉…”
習慣姓地裝/逼后,傅采林突地目光一動,陡然長身而立,伸手往墻上一按,只聽“錚”的一聲,那柄伴隨著他縱橫一甲子的弈劍竟像活過來般發出吟音,從劍鞘內自動跳出來,和給人手握劍柄拔出來全無分別!
傅采林再隔空虛抓,弈劍便如給一條無形的繩索牽扯般,落入他往橫直伸的右手掌握中,真正到握住劍的那一刻,傅君瑜、傅君嬙立即覺得傅采林的人和劍合成一個不可分割、渾融為一的整體,一種強烈且深刻的感覺浮上心頭,微妙難言。
如此,方為天下三大宗師之一,“弈劍大師”傅采林!
下一息,傅采林的弈劍就與一道破空而至的漆黑劍芒對了個正著,無比詭異的一幕發生了,沒有兵刃交擊聲,沒有勁氣逸散,平靜到甚至連周圍不通武功的素衣高麗女子都沒有任何反應,依舊自顧自地吹拉彈唱…傅君瑜、傅君嬙卻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撲向傅采林,以她們的眼光,自然能看出這一劍已經恐怖到難以形容,完全針對傅采林,凝實至不浪費半分威力到別人身上!
“不要過來!”傅采林擺了擺手,語氣平緩,傅君瑜、傅君嬙聽了舒了一口長氣,剛剛以為傅采林安然無恙,就見到弈劍寸寸而碎,散落到地上。
兩女猛然僵住,如果傅采林在此輪交鋒下,連自己的佩劍都保護不了,那他本身豈不是更…?
思緒剛起,就見到傅采林挺拔如松的身軀晃了晃,頹然坐倒,臉上帶著莫測之色,輕輕地道:“為師敗了!”
“師尊!!!”兩女霍地跪倒在地,齊齊悲呼,就聽傅采林沉厚的聲音如長風般綿綿送入耳鼓內,“這是一個警告,也是對我妄圖狹恩情行劣舉的懲罰,來得真是時候,真是時候啊!”
頓了頓,傅采林唇角逸出一絲漣漪般逐漸擴大的笑意,飽含感悟地道:“自出娘胎后,隨著生命的成長變化,我們從迷蒙中逐漸蘇醒過來,猶如從一個夢醒過來般,踏進此一我們視之為‘清醒’的另一個夢里,隨著個人的偏好做出不同生存方式的選擇,至乎忽略生命的神跡。可是在每一個人深心之中,我們均曉得盲目地去追求物欲,只是無可奈何的苦中作樂,是生命的沉溺,故常感不足,偏又別無他法,這便是我們此時此刻的處境。”
“你們不必去中土了,除非將九玄大法修成第九重,領悟‘一切神通變化,悉自具足’的道理!”傅采林以一句話作為結束語,“我累了,要一個人靜一靜!”
是役,高麗大宗師傅采林封閉奕劍閣,于一月后逝去,傅君瑜遵其遺志,專注于探索武道之極,生命之秘,傅君嬙則致力于新羅、百濟、高麗之間的統一,被蓋蘇文率眾伏擊,險些身死后徹悟,隨傅君瑜隱居,再不理俗世。
慈航靜齋山門。
正值大雪過后,院內樹木積雪壓枝,銀霜披掛,素雅寧靜,一名女尼在不緊不慢地掃雪。
她看起來三十許歲間,素淡的玉容卻予人看盡世俗,再沒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的滄桑感覺。
青絲盡去的光頭強調出臉部清楚分明、如靈秀山川起伏般的清麗輪廓,使人渾忘凡俗,似若再想起院落外世俗的事物,對她就是一種大不敬的行為。
然而這副世外高人的作派沒有維持多久,就被一封飛鴿傳信轟得粉碎。
當女尼讀完信件,她的身形已是搖搖欲墜,許久后,才將目光投向院外的雪景,凄然地道:“看來,是往嶺南見舊友的時候了…”
能說出嶺南舊友這四個字,除了曾與天刀宋缺相戀,但沒有結合的慈航靜齋現任齋主梵清惠外,不做第二人選!
慈航靜齋的每一任傳人行走江湖,都會釀下無數苦戀不果的情緣,她們走的還是上層路線,草根[]絲從來不理,要釣就釣諸如邪王石之軒、天刀宋缺、霸刀岳山、才子魯妙子這類人物,使無數英雄競折腰!
連雄才大略的李世民,從原劇情的言語中,亦可看出他對于師妃暄是有幾分仰慕懷戀的,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恐怕他成為皇帝后,都會對師妃暄念念不忘吧…當然,念死也沒用,人家行走完江湖,是要回山門修天道的,就像交際花總有金盆洗手做良家婦的一天,順便再培養出下一代,只有外面天翻地覆,佛門掌控不住局面了,才要重出江湖,以老交情打動老情人!
宋缺近乎完美無缺,唯一的弱點就是梵清惠,與寧道奇決戰時都為梵清惠著想,退出了寇仲與李世民之爭,梵清惠一出,宋缺能不能輔助寇仲迅速收服中原,平息戰亂,著實難料!
“不見不見還須見,有因必有果,唉…天下百姓的幸福和平,就在我的手上,無法上窺天道的犧牲,又算得了什么呢?”梵清惠低宣一聲佛號,做出一個和師妃暄爆種前類似的堅定神情,邁步向屋內走去。
那里正傳來朗朗讀書聲,里面齊刷刷地坐著十來位歲數不一的女童,均是慈航靜齋近年來收養的孤女,正被灌輸靜齋大任的思想,將來她們中天資卓絕的一人或數人打牢了根基,將會傳承四大奇書《慈航劍典》,踏上拯救天下萬民的道路…梵清惠沒有打擾她們,靜靜繞過,步入藏經閣內,對著看守典籍的女尼交待自己下山后的事宜。
與花間派設立護派尊者一樣,但凡人丁稀薄的門派都很注重武學寶典的傳承,以免道統斷絕,從飛鴿傳信中,梵清惠也得知這回的魔頭高旭不買慈航靜齋的賬,為了以防不測,需要把后事安排好!
交待完畢后,一股心緒不寧的悸動感突然襲來,梵清惠默運佛法,靜立半響,尤不放心,取出《慈航劍典》,撫摸了一番,方才舒了口氣。
這本由地尼創出的無上典籍是慈航靜齋的根基,以玄金絲線織成,水火不侵,凡力極難毀去,慈航靜齋作為江湖門派,歷史上不是沒有發生過重大危機,比如北魏太武帝滅佛期間,佛門勢微,凈念禪院自身難保,慈航靜齋的隱蔽山門又被魔門得知,就險些被兩派六道合力滅去,所幸那一代齋主魄力過人,以《慈航劍典》為餌,挑動魔門各分支間的不合,終于令其內亂,組成的滅佛聯盟不攻自破!
自那之后,為了避免同樣的危機,慈航靜齋每代傳人更致力于選取天下明主的同時,也偷偷地抄錄了一份《慈航劍典》,有備無患!
梵清惠腦海中回憶起師尊講述敬齋歷史的往事,不由地露出驕傲與痛楚之色,誰知就在這一刻,一道青云之色包裹著的魔煞之劍突地從虛空中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在她的手上…于是,在梵清惠驚駭欲絕的注視下,這本讓寧道奇翻了翻,就翻到吐血的《慈航劍典》干脆無比地被攪成了漫天碎末,再不存于世上!
“不!!!!!!!!!!!!!!!!”
驚天動地的慘呼聲中,梵清惠被余下的劍氣一擊入腹,狠狠地拋起,撞在藏經閣的墻壁上,而劍氣散亂開來,更是將其他的武學寶典統統攪碎,包括藏于地面暗格的劍典手抄本,一本不留!
平心而論,梵清惠經過數十載修煉,佛法武功與了空實在伯仲之間,甚至由于《慈航劍典》的關系,劍道修為更甚了空,距離二難度巔峰的境地僅有一線之隔!
如果那道劍氣襲擊的目標是她,那么梵清惠即便不敵,也頂多受到永不可愈的內傷,縮短壽命,沒可能如大限本就將至的傅采林般很快死去,堅持到嶺南完全有機會,做得更絕一些,死在宋缺的懷里,宋缺說不準就要發狂,與寇仲決裂了!
但此時此刻,心神大亂的梵清惠霎那間就被殺世屠魂斷絕了大部分生機,腦海中卻是不顧自身的安危,反反復復是一個念頭:
沒有《慈航劍典》的仙化,還怎么去感染世人,挽救天下蒼生?
“妃暄!還有妃暄,讓她將《慈航劍典》背默下來,曰后的百姓還有得救!”靈光一閃,梵清惠勉強提起最后一口氣,爬到不遠處的屋內,顫顫巍巍地攤開紙,給自己的得意弟子留下遺言。師妃暄這一代有兩人傳承了《慈航劍典》,防備的就是類似碧秀心嫁于魔頭石之軒的特殊情況,然而師妃暄的那位師妹天資太好,和邀月憐星一樣,宅著宅著就神功大成,邁入死關了,所以延續道統的重擔還得落在師妃暄肩上!
誰知半分鐘不到,一名年輕女尼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齋主,師姐回來了,但她只有呼吸,整個人…整個人就好像活死人般…送來的侯公子說只有您能救她…”
毛筆墜地!
是役,梵清惠死,《慈航劍典》毀,藏經閣塌,這個每逢亂世,就派傳弟子入世,協助所選定的真命天子統一天下的佛門圣地,道統斷絕。
十年后,當女尼紛紛散去,收養來的孤女則被苦苦等待師妃暄醒來的侯希白送下山,過回正常人的生活,世上…再無慈航靜齋。
一劍亂突厥,一劍懾高麗,一劍絕靜齋,此為千里之外,圣殺之威!
“我當力掌天地,智破輪回!”當回蕩在長安天空的神威之言,久久不散,包括李唐皇宮的李秀寧在內,所有人均身不由己地跪地拜服時,將生命之泉當作白開水喝光,仍舊臉色蒼白的高旭已然出了城,停留在石青璇不久前站立的山坡,冷哼道,“跑得倒快!”
“也罷,貂蟬答應石之軒不找他女兒的麻煩,我就放她一回!即便找到了,估計從她身上也套不出秘密,一切還得靠自己!”高旭一拂長袖,剛要轉身離開,天書突然自懷中飄出,婠婠身影閃現,叉著腰仰天長笑道,“天魔十八重,倫家終于神功大成啦,哈哈哈哈!走,找個地方,啪啪啪去!”
高旭虎軀一震,再震,巨震,目瞪口呆地望著婠婠。
“咦,你那位長尾巴的小情人教的不對嗎?”婠婠見高旭石化了,方才察覺到不妥,趕忙咳嗽一聲,作嬌羞狀,細聲細氣地道,“官人,與妾身去圓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