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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身為遼東經略、薊遼總督,負責明朝東北方向的安全事務,現在后金嚴重威脅明廷安全,他被言官猛烈攻擊也在所難免。熊廷弼也清楚自己責任重大、脫不了干系,如果后金軍隊再次兵臨京師,那他就更不好說話了,就算有張問保他也難以開脫。
所以熊廷弼很快向朝廷上書,提出了“三方布置方略”,奏章在冬月底到達了通政司,然后內閣、司禮監、兵部都知道了這件事兒。
“三方布置方略”:一,在山東登萊地區與天津各設巡撫,派駐重兵,多置舟師,以備渡海;招集歸附之眾,揀團練,以圖進取,“欲為遼東恢復計,必先收拾遼東之人心,而欲為人心收拾計,必從其心之所系望而傷情者,有以誘勸感發之。”
二,聯絡和扶持抗金的遼民義軍,東山礦徒能結聚千人的,即授為都司;五百人者,授守備之職。
三,聯絡朝鮮。要求朝鮮發兵,助明兵聲勢;另外把逃到朝鮮的遼民組織起來,加以訓練,別為一軍,與朝鮮軍合勢,跟登州、萊州聲息相通,遙相呼應,因而形成了從山東半島與朝鮮兩個方面對遼南的夾擊之勢。
這份奏章一改被動防御的觀念、暗含攻擊性,深得張問之心,張問立刻通知各部堂官集會廷議。
張問的骨子里有一種銳氣,他更喜歡主動出擊,所以當熊廷弼提出這種積極的戰略奏章時,他心里是比較贊同的;張問還有點好大喜功,他認為熊廷弼這個方略還過于保守:朝鮮國這樣贏弱的小國對后金毫無威脅力,扶持遼民義軍也是個漫長的過程,暫時還是小打小鬧。
如果條件允許,按照張問的想法,肯定會布置大軍進入遼南直接打擊東夷后方,打正規戰、正面硬碰才是張問的一貫作風,他也只擅長這個。
問題就在于沒有錢,組建京師西大營、負責政權核心的安全,幾乎已經挖盡了朝廷目前最大的潛力,張問短時間內再也沒有辦法組建出一支遼南軍團。所以熊廷弼提出的三方布置方略還是比較靠譜的,雖然力度不夠,但是完全是考慮到了實際狀況。
其實張問一直就認為遼東問題的進取路線應該在遼南,這一點與熊廷弼不謀而合。所謂道同則至合,除了在倒魏過程中熊廷弼和張問戰同一陣營時結下的交情,這種道同也是張問一直在朝廷里向著熊廷弼的原因之一。
臘月初,廷議通過了熊廷弼的“三方布置方略”,內閣票擬著熊廷弼即可施行,并象征性地追加軍費五萬兩表示支持熊廷弼的主張。
對于遼南的局勢,張問的二夫人沈碧瑤的到京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因為沈碧瑤為張問生了長女,她在張府的地位應該僅次于正室夫人張盈。
沈碧瑤是臘月到達京師的,正趕上與張問團聚過年。張問叫管家曹安在張府園子里為她安排了單獨的別院,別院在園子東北角…西北角還有個別院,住的是韓阿妹,韓阿妹的表姐穆小青在西大營里擁有兵權;而沈碧瑤的到來,住處與韓阿妹遙相呼應,注定又是張府另一個重要的角色。
東北別院里小橋流水,環境清幽,正合沈碧瑤的喜好,張問專門抽時間去看了他兩歲的女兒張瑾初。
張瑾初的乳名叫翠丫,皮膚白里透紅、大眼小嘴十分可愛。翠丫看著張問咯咯笑了起來,張問頓時喜愛非常,越看女兒的五官越像自己,便要去抱她。
不料翠丫頓時回過頭,去摟沈碧瑤的脖子,叫道:“娘…”好像不想讓張問這個“陌生人”抱。
“啊,翠丫會說話了!”張問喜道。
沈碧瑤摸著她的小腦袋,說道:“都兩歲了,會說一些簡單的字。翠丫,叫爹。爹爹…”沈碧瑤指著張問教她。
翠丫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張問,半天不出聲,張問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十分期待。這時沈碧瑤又教了一遍,翠丫突然咯咯笑了一聲,開口學道:“爹爹!”
張問第一次被叫爹,頓時高興萬分,他隨即從袖子里摸出一塊穿著紅線的玉來,掛到翠丫的脖子上:“上面刻著你的名字,瑾就是玉,翠丫就是玉。”
“爹爹。”翠丫新學會了一個詞兒,又叫了一聲。
這時沈碧瑤又說道:“翠丫的二姥爺也說她像一塊玉,也送了一塊。”
張問道:“二姥爺?是誰?”
“沈光祚,我稱呼二伯,現在是戶部侍郎,他的父親和家父是堂兄弟。”沈碧瑤淡淡地說道。
“哦!”張問恍然道,“沈光祚我知道,他好像是剛就任的戶部侍郎…我說吏部尚書崔景榮怎么會提拔沈光祚做戶部侍郎,原來我無意間還想了一下、或許是他崔景榮的親戚,沒想到是我的親戚!嗯,這個崔景榮還挺會辦事的…”
沈碧瑤淡淡地微笑著,她雖然已經是生過孩子的女人了,但是看起來依然清麗得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一般,她的神態一直都很淡然,仿佛不太善于與人交往,也不太容易流露出什么情緒來,她淡淡地說道:“二伯回京之前是做山東布政使。這次我到京師,他托我向相公求一件事,如果相公有難處,我就回了他。”
張問心道,這些親戚就是自己的黨羽,為什么不扶持他們?其實沈碧瑤的父親沈云山能夠創下這么大的家業,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可惜丈人沈云山已經許多年不問俗事、專心修仙去了。張問想罷便爽快地說道:“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事兒,定會盡量幫他辦妥。”
沈碧瑤的聲音如同天籟之音、不參雜一絲雜音,她平靜地說道:“二伯有個外侄叫姚郎先,在遼南皮島、獐子島一帶招募義軍,進擊鎮江義州等鎮。二伯想讓朝廷給姚郎先一個總兵的官銜,以此名正言順,并可以得到朝廷的支援。”
張問立刻說道:“這是好事啊!朝廷已經廷議通過了熊廷弼的三方布置方略,姚郎先能夠在朝鮮邊境組織義軍,不僅深懷大義,而且符合朝廷的方略…這件事你回復沈光祚,只要姚郎先有所建樹,官職的事兒包在我的身上。只是,如果要給他發兵餉,可能有點困難,現在朝廷的財政非常緊張。”
沈碧瑤道:“兵餉相公不用操心,既然二伯開口了,我會派些懂得經營的人去幫助他。如果在朝鮮西岸有了落腳點,與朝鮮的海貿中可以獲利巨大,而且可以收取船只過境的稅利,他與沈家分紅,足可以支撐兵餉。”
張問聽罷想了想正色道:“你們家雖然是商賈世家,但現在你是我的女人,沈家就不能是純粹圖利的商賈,在海貿的時候,切記不能資敵后金!特別是糧食、鹽、茶、兵器等對敵國的禁運物資,絕不能賣給東夷!”
沈碧瑤淡淡地說道:“相公多慮了,妾身與相公休戚相關同為一體,相公當國,妾身豈會做得不喪失之事?”
張問欣慰道:“碧瑤識得大體,令我寬心。你放心,有我為你們做主,賺錢的機會還能少么?現在你到了京師,京師是天下錢糧集中之地,只要碧瑤有心經營,官府這邊我會幫你疏通。”
沈碧瑤道:“家父說為商者須要注意兩件事,一是誠信,二是寬以待人。京師各行各業都有人經營,妾身如果倚仗相公的權勢擠兌別人,定會遭來他人忌恨。不過,妾身最近確實發現了另一個商機,相公如果能給工部的人知會一聲,此產定然有利可圖。”
張問道:“你先說說,是做什么的?”
“煤(以前叫石涅,《本草綱目問世之后,就通常稱作煤了)。我到京師之前,叫人詳細考察過,京師并沒有較大的財團經營這個行業,所以煤生意在京師是一個空缺,我們正好率先經營,也不會引人忌恨。”
張問在這個方面沒有長處,便好奇地問道:“煤可以賺大錢?”
沈碧瑤點點頭道:“當然,煤可以代替燒柴,京師至少有八十萬人口,這是多大的生意;煤還是煉制鐵器所需的材料,如今朝廷常年打仗,兵器制造很多,特別是天津衛制造局,專門為朝廷制造火器,每年都要消耗大量的煤或木材,如果相公能從中幫助,讓兵器制造局等朝廷部門專門從沈家商行進貨,那咱們真不愁沒有生意做。況且有了我們提供穩定的貨源,對朝廷節約開銷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