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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問題將于19日中午時分提出,請大家密切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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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街面每天都很熱鬧,店鋪照常營業,只是糧店等一些售賣生活必需品的門口擠著許多人,人們都在搶購柴米油鹽。建虜要兵臨城下的風聲越來越緊了,官方仍然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出軍情,但是謠言卻越傳越開,因為這并非空穴來風,建虜確實可能在這種青黃不接的時候入關劫掠。
張問挑開轎簾,看著糧店門口的盛況,米價越漲越高,糧店的生意卻越做越好,國難財大概就是這種吧。
他剛剛把奏章遞送到通政司,皇上應該能看見,畢竟張問掛著三品官的官銜,宮里宮外人多嘴雜,魏忠賢還沒有膽子明目張膽這樣堵塞圣聽、扣留大臣的奏章。張問也相信朱由校不是什么事都不過問的皇帝,雖然皇上的名聲是這樣。
魏忠賢的名聲在民間已經很壞,有的百姓悄悄流傳著一些故事,就是魏忠賢把持朝政、為所欲為,傳得更玄乎的是魏忠賢手下有一幫子殺手,而且控制了整個東廠錦衣衛,看誰不順眼就叫人殺掉,謀害了無數朝廷忠良…實際上這種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是真到了這么不問青紅皂白、為所欲為的地步,不天大大亂遍地造反才怪。
魏忠賢敢殺誰?只要是重要大臣,殺誰都得找把柄,而且必須得經過皇上的首肯;錦衣衛沒有皇帝的圣旨,敢輕易抓捕哪個大臣就奇怪了。不過謀害忠良的名聲、魏忠賢是肯定得背,誰叫他出面殺東林黨呢?偏偏東林黨在民間的名聲又很好。
姓魏的既然不怕背黑鍋,張問這次又設計要讓他再背一次。張問已經上書皇帝,建虜可能襲擊京師,并提出了一系列防范措施,最重要的建議就是派兵進入遼東半島,襲擾建虜后方,令其前后作戰,無法抽調主力遠道襲擊京師。
一舉兩得的是:張問推薦劉鋌重新出任遼東總兵、將功贖罪,招募川軍完成朝廷的布置,因為萬歷朝時、劉鋌在朝鮮戰爭中作戰有勇有謀,是個難得的將才;且劉鋌曾經于薩爾滸戰役中,在寬緬朝鮮邊境一帶活動過,有經驗、熟悉地形。
如此一來,既可以設法把劉鋌從詔獄里撈出來;又解決了人選,現在的朝廷要找經驗豐富的沙場老將實在有些困難。
街道上傳來的“嘡嘡嘡…”清脆的金屬敲擊聲音,這聲音讓張問無比熟悉,那是走家串戶賣一種糖果的商販,從張問小時候起就有了。他小時候最喜歡吃那種糖,如今又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張問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一般,感受到了生活的氣息。
張問的奏章很快由魏忠賢傳進了皇宮,魏忠賢確實不敢扣留重臣的奏章,就算是彈劾他的,他也不敢扣留。
魏忠賢讓識字的太監仔細讀過這份奏章,他也意識張問提出的什么法子純屬沒事找事,這時候各地的稅銀都遠遠沒有收上來,哪里來的閑錢搗鼓這事兒?況且建虜要真打京師,還等你慢慢布置幾個月嗎?魏忠賢對于張問這種瞎胡鬧的行為十分不滿,但是又不得不傳到皇帝那里。
皇上不甚了解朝廷內外實情,萬一真受了張問的煽動,非要辦這事可真夠得人瞎忙乎了,魏忠賢郁悶地想。不過他自有妙法。
這時候皇上正在西苑里游玩,魏忠賢便趕去了西苑,正遇到一個從里邊出來的太監。那太監一見是魏忠賢,馬上滿口的馬屁。
魏忠賢不耐煩地搖搖手說道:“得了,皇爺在做什么?”
太監躬身道:“在看木偶戲,奴婢們找教坊司新排了一出戲,是在水上表演的,皇爺喜歡新鮮玩意,正高興著呢。”
行,正是時候!皇爺興致正高,哪里有心思管什么熊政屎略,多半就是忠賢看著辦了。
魏忠賢心里一樂,急忙向里面跑去。果然看見一群太監宮女在皇帝身邊侍立,黃傘下的皇帝興致勃勃、看得正高興,而那些個太監宮女也被木偶戲逗得笑聲起伏。魏忠賢也沒心思去看那木偶戲演的是什么內容,便小心地向朱由校走過去。
魏忠賢對邊上的太監做了個眼色,那些太監頓時會意,便沒有弄出什么動靜。魏忠賢一直走到皇帝身邊,皇帝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水面,面帶笑意,好像壓根就沒發現有人過來了。
只見朱由校病態的臉十分蒼白,就算笑的時候,也沒有血色,瘦小的身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魏忠賢也知道朱由校的腦子并不像外廷傳得那么傻,可這樣的皇帝成天只顧玩樂,哪里有時間管什么事兒?魏忠賢收住心里的莫名其妙的畏懼,鎮定心神小聲喚道:“皇爺、皇爺…”
這時朱由校只看了魏忠賢一眼,就把頭轉過去,重新看著水面去了,一邊心不在焉地問道:“忠賢啊,什么事兒?”
魏忠賢彎著腰說道:“都察院的張問上了份折子。”
“說了些什么?”
魏忠賢拿捏著用語道:“張問從南邊回來后,心里也一直想著朝廷大事,加上這些日子他可能有點閑,就上書說了一些關于遼東軍務的看法。”
有點閑…一些看法,這樣的信息連貫起來,大概不能引起朱由校的興趣,更何況朱由校正在觀賞木偶戲的興頭上。
朱由校便伸出手來,魏忠賢只好雙手把奏章放到朱由校的手心里,只聽得朱由校說道:“朕呆會再看,沒別的事你就下去吧。”
魏忠賢原本以為朱由校聽到不是什么要緊事會叫他看著辦,不料朱由校卻收下了奏章,不過事情也不算壞,因為朱由校已經隨手把奏章丟到了旁邊的案桌上。朱由校又不識字,他放在一邊了等會恐怕就沒心思去看了。
朱由校身邊的太監也有魏忠賢的人,魏忠賢可以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所以他比較放心地跪拜遵旨,然后走開了。
魏忠賢剛走,朱由校便向旁邊的太監招了招手,待那太監俯首過來,朱由校說道:“去把王體乾找過來讀奏章。”太監忙領命去司禮監找了王體乾。
西苑在京師城內紫禁城西側,從司禮監過來也有好一段路程,不過是皇帝召見,王體乾騎馬趕著過來的,也沒要多長時間便到了西苑,見了皇帝。
王體乾叩請圣安,他四十多歲的人,兩鬢有許多白發,卻長得眉清目秀、身材頎長,保養良好的光滑皮膚,加上那對桃花眼,讓王體乾看起來十分文弱。這時朱由校依然在看木偶戲,只是心不在焉地指著案上的奏折道:“給朕讀一遍,說說張問都寫了些什么事兒。”
王體乾忙雙手拿起奏章,心道:老遠把咱家尋過來,就為了讀一份奏章?這里肯定有識字的太監能勝任讀奏章的事情吧!不知這奏章有什么玄機。
他小心翼翼地讀了一遍,他注意觀察朱由校的表情,朱由校正盯著水面上的木偶戲,連頭也沒回,不知在聽沒有。不過這時朱由校卻淡淡地說道:“從米價看國家安危,這叫什么看見樹葉落就…”
王體乾忙道:“回皇爺,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對,就是這么一句。還有他說的那些可能,朕覺得很有道理,得防患于未然。這事兒得辦,不然真讓那些個蠻夷搶了一把,此消彼長,非大明之福。”
王體乾看了奏章時就在想魏忠賢的態度,很明顯的事,魏忠賢和他控制的內閣都不愿意辦這難事。他心道:這段日子以來,魏忠賢處處針對咱家,皇爺讓咱家掌東廠,可姓魏的卻在東廠各職務上都安排了他的人,這不是要擠兌咱家?咱家也不是那軟茄子,誰想捏就能捏上一把的,你讓老子不痛快,老子也不會讓你好過。
想罷他很鎮定地說道:“皇爺英明。張問這份奏折奴婢看來是高屋建瓴、長遠大計。不僅能防范眼下的危機,還能在遼東布置一粒要緊的棋子,為以后收拾建虜叛賊埋個伏筆。皇爺眼光獨到,一下就看出了妙處,您和建虜下得這盤棋,皇爺就已經先手一步了。”
朱由校聽罷很高興,哈哈笑道:“王體乾,你是越來越能得朕的心思了,朕告訴你,你可不能向魏忠賢那個老奴婢學,朕不敲打敲打他,他辦事就越不上心,哼!”
王體乾聽罷心里甚為得意:魏忠賢啊魏忠賢,你個老東西,屌什么屌?不就是憑著皇爺的寵信!風水輪流轉,咱們走著瞧。
他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轉變,現在聽到皇帝說魏忠賢的不是,心里已經轉為歡樂了;他的心思也藏得深,肚子里樂開了花,面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只是裝作一副欲言又止誠惶誠恐的模樣,好像不知道說什么好一樣。
朱由校注意觀察王體乾的神情,覺得這廝好像太謹慎,好像還不敢和魏忠賢對著干,便又加了一句給他壯膽,說道:“你這人就是膽兒太小,你和魏忠賢都是朕身邊的人,有朕給你撐腰,你有什么話不敢說,怕什么?誰做事做得好,朕就賞誰,誰不用心,朕就罰誰。魏忠賢也不例外!明白嗎?”
王體乾忙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說道:“奴婢心里只想著皇爺,能把皇爺交代的事辦好了,奴婢才睡得著覺啊。”
朱由校一副不耐煩的神態道:“行了,大明有甲士百萬,派一支兵馬也不是多難的事兒,既然這樣辦好,朕就下旨,著內閣擬出個章程,按張問奏的辦。你就去傳旨吧。”
王體乾拜道:“奴婢謹遵圣旨。”
王體乾從西苑出來,就急匆匆地趕去了內閣值房。其實內閣大臣就一個,首輔顧秉鐮,連個次輔都沒有,這倒是省事,所謂票擬十分簡單,一個沒有精神分裂癥的人,自然不會存在分歧和爭執,凡事讓知會顧秉鐮就行了。不過朝政都集中在一個人手里,對皇權顯然不是什么好事。
當他來到內閣值房的時候,看見魏忠賢也在那里,王體乾便皮笑肉不笑地打躬作揖道:“喲,魏公也在呢。”
魏忠賢也是面帶笑意,不過笑得很假。兩人私底下因為一些間隙,早已離心。魏忠賢認為王體乾暗地里耍陰招在皇后面前讒言、想陰自己取而代之;王體乾提防著魏忠賢架空擠兌自己,排除威脅。所以兩個的關系從以前的密切合作,迅速走上對立。
一個是司禮監掌印、一個是司禮監秉筆,面上看起來好像相互也頗給面子,都笑嘻嘻地寒暄。不料這時王體乾突然神情一變,正色道:“口諭!說給內閣首輔顧閣老聽。”
顧秉鐮忙伏倒在地聽旨,雖然是給顧秉鐮傳旨,可魏忠賢在場,面對皇帝的圣旨,也得跪下,在場的人統統都得跪下。王體乾咳嗽了一聲,模仿著皇上的口氣。魏忠賢這時雖然名義上跪得是皇帝,可實實在在的是跪在王體乾面前,魏忠賢感覺就像吃了一只蒼蠅卡在了氣管門口一般。
“張問上奏遼東事,朕甚為贊同。我有大明有甲士百萬,派一支兵馬也不是多難的事兒,既然這樣辦好,朕就下旨,著內閣擬出個章程,按張問奏的辦。”
“臣顧秉鐮領旨謝恩。”顧秉鐮叩拜了一下,然后爬了起來。魏忠賢剛等王體乾說完,就飛快地站了起來,哼哼了一聲,心道咱家也有傳旨的時候,得瑟個啥。
魏忠賢很不客氣地問道:“圣旨傳完了?”
王體乾一本正經道:“說完了。”
“說完了你還呆著干嘛,要留下來吃飯?”
王體乾冷笑了一下,“告辭。”
等王體乾剛出去,顧秉鐮就苦著一張臉道:“魏公,這事兒絕不簡單,張問這份奏章心機叵測、設計很深,不得不防!您說這王體乾不會和張問勾結上了吧?這內外勾結,可不是好對付的!”
魏忠賢拉著一張馬臉愕然道:“沒聽說張問和王體乾有聯系呀?這奏章怎么了,不就是這些人心里面不舒服,存心給咱們找不痛快?”
顧秉鐮跺腳道:“要真這么簡單就好了!近來京師盛傳圍城謠言,米價斗漲,魏公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呀,可建虜怎么過來?從蒙古繞,那多費事兒。再說了,京師城高壁厚,只要京師遇急,詔書一下,天下兵馬皆會勤王,救駕勤王的大功,大伙不爭著來?建虜還能把京師攻破了不成?”
顧秉鐮道:“攻破京師倒不至于,可敵兵要是在皇城外邊轉悠一段日子,皇上不得慌了,不得生氣?而且城外的莊園,不是皇莊,就是勛親貴族,把他們搶了,不得鬧得雞飛狗跳,非得找人負責?到時候吵將起來,誰負這個責!”
魏忠賢愣愣道:“顧閣老想得到是遠,建虜不定會來吧?”
“來不來,朝廷還沒得到準確軍報,但建虜窺欲我大明之心,還不明顯嗎。我瞧著這事兒可能極大!張問這步棋真是太陰險了…
魏公您想想,他張問現在上了奏疏,先把隱患都挑明了,更嚴重的是:皇上也下旨咱們即刻實辦。這屎盆子已經實打實地扣在了咱們頭上,萬一建虜圍城,劫掠京師周邊,責任都在內閣和諸大臣辦事不力,瀆職延誤戰機!皇親國戚、勛親貴族,京師里所有的權貴,遭了搶,不得恨死咱們?把什么爛事兒都扣到咱們頭上?敵兵在皇城外面轉悠,皇上心驚膽顫,您說皇上心里面會怎么想?
可朝廷的實情魏公也知道,沒錢也沒兵,這事短時間之內就根本辦不成!咱們就算有本事辦成了,戰場上的事兒誰說得清楚、誰敢打包票,派過去的人萬一被建虜先擊破了,還是咱們的責任。所以張問這份奏折,真是陰狠歹毒,比火里剛取出來的山芋還燙手。”
魏忠賢憤憤道:“這個張問,媽的真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當初咱家費了那么大勁讓他做了浙直總督,這會回來了,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剛回來就反咬咱家一口!顧閣老,你看得遠,你說說這事兒得怎么破解?”
顧秉鐮沉思了許久,方正的國字臉上,兩道白色劍眉之間因為嚴肅的表情而出現三道豎紋,他正色道:“上次皇上駁回了內閣關于封賞張問的奏章,不是叫咱們重新擬嗎?我看這時候得將計就計,以退為進,就給張問重權…兵部尚書,這位置總夠分量了!讓他主持遼東事,他潑出來的臟水,自己舔回去!”
魏忠賢唰地站起來,怒道:“這怎么行!崔呈秀不正當這兵部尚書,憑啥要白讓給張問?他現在頭上掛著個虛銜就要蹦上天了,要是真讓他手握重權,那還不得上房揭瓦!咱家看這樣干不是什么好招,和投子認輸沒啥分別!”
顧秉鐮急道:“魏公別著急,兵部尚書崔大人不是魏公的嗎,讓崔大人暫時讓讓有什么要緊,他張問真能坐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建虜要真起了心打京師,根本就沒轍,別想攔在關外。把這燙手的山芋直接丟給張問,到時候建虜來了,別說罷他的官,宰了也有一萬個理由!”
魏忠賢道:“建虜要是沒來,咱們用什么理由讓他從兵部尚書的位置上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