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回:生死當如于少保 何須清白留人間
而就在小六他們這樣游山玩水般慢悠悠的返回七俠鎮之時，六扇門的急報卻是以飛快的速度從洛陽傳報到了京城。
京城刑部六扇門中，郭巨俠等人正在議事，突聞洛陽有急報到了，郭巨俠不由好奇的接過信件。
看著信件中的內容，郭巨俠不由的眉頭深皺。
“怎么了大哥？”
一旁身為六扇門緝盜總顧問的郭仲良看出了自己大哥的神情不對。
眾人也都是好奇的望著郭巨俠。
“你們自己看吧。”
郭巨俠將手中的信件傳遞了出去，眾人覽過信件，一個個也都是眉頭深鎖。
“這日月神教好大的膽子，暗殺知府，攻殺總捕，難道說他們是想要趁機作亂不成！”一身穿捕頭服飾的中年男子不由得是怒氣沖沖的說道。
不過當他看到上座未發表任何意見的郭巨俠正看著他時，連忙是住了嘴。
郭巨俠并不在意，他見廳中無人發言，便將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兄弟，也是現任六扇門緝盜總顧問的郭仲良。
“仲良，這件事你怎么看？”
郭仲良再次拿過信件，他邊看邊皺眉道：“大哥，這件事恐怕并沒有這么簡單。”
“怎么說？”郭巨俠的目光一亮，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信中說，這事是日月神教所為，但是這日月神教自東方不敗掌權以來，一直是安分守己，一改任我行時期橫行無忌的態勢。而且近些年來，東方不敗更是從未離開過黑木崖半步，甚至就連面都很少露，像他般謹小慎微之人，應該是不敢輕易的挑釁朝廷的。”
聽到郭仲良的話，眾人都是不由得點了點頭。
“另外，如此大事，我們在黑木崖的暗探卻是無半點消息傳回，這不應該。”郭仲良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望向了郭巨俠。
“而且又恰巧是發生在了這種時候。。”
郭仲良的話并沒有說完，不過郭巨俠卻是聽懂了他話中的深意，兄弟兩人相視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底下的人聽得有些迷糊，不過他們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是他們不能聽的。
郭巨俠也是起身拍板道：
“不管這件事的背后有什么玄機，但到底是死了一個朝廷四品大員，這件事我必須要先稟報給嚴大人才行，今日之議就先到這里。”
“是！”眾人連忙起身應道。
“另外記住，這件事，誰也不能說出去。”郭巨俠神情嚴肅的告誡到。
“明白！”
“行了，都各忙各的去吧。”
眾人聞言皆是一同告退離去，唯獨郭仲良未離開。
“仲良，你先在這里等我一下，隨便把無情那丫頭也叫過來。”
郭巨俠吩咐罷，就收好手中的信件走了出去。
他穿過一座座庭院，來到一間門房外，經過通報，方才走了進去。
“不敬來了，賜座。”
堂中，正皺眉翻看著案卷的老者，抬起了頭，看到是郭巨俠，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郭巨俠也是看到了老者之前那搖頭皺眉的惱火模樣，也是知道老者是在氣些什么。
近來朝堂巨變，張四維當政，他大量起復了之前被張居正罷黜的人。
但若僅是這般，老者并不會生氣，畢竟他又不是張黨。
張居正執政十載，各部尚書盡皆攀附于他，唯獨一人除外，此人正是刑部尚書嚴清。
嚴清為官公廉恤民，前內閣大學士趙貞吉曾將其與海瑞相提并論。
他三任刑部尚書，以廉能之名聞名于朝野，故而即使是對方與自己不對付，但張居正對其仍是禮遇有加。
嚴清為官公正，奉守本職，從不結黨營私，他對許多被張居正罷黜的無辜官員也是心懷同情。
但是他讓沒有想到的是，這張四維比張居正還要過分，明明有許多人是罪有應到的，他居然還敢起用。
絲毫不看起復之人的實際功過，只是一味的為了倒張。
故而看著這些人的案宗他是越看越惱，但無奈，張四維才是主管人事的吏部尚書，并且還是新任的內閣首輔。
而他只是個管刑名的刑部尚書，甚至就連內閣都沒有入，這些人不在牢里，他便是有心也無力啊。
除了每日早朝拿著這些案底上諫，接著再被‘倒張黨’們駁幾句什么‘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然后張黨們也不甘落后，紛紛助陣，最終早朝在一片吵鬧聲中不了了之。
這一來二去，他都快被認為是張黨了。
心中雖有千百般無奈和氣惱，但是面對郭巨俠這個自己的得意下屬時，嚴清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不敬這次來，可是有何要事？”
六扇門雖然歸屬于刑部，但卻是一個特殊機構，是由刑部尚書直管，就連左右兩侍郎都無權過問。
而且由于六扇門負責的是江湖事，而他們又不懂江湖事，故而沒有什么大事，郭巨俠是不用來向他稟報請示的。
郭巨俠聞言，連忙將懷中的信件呈上，老者覽罷，也是眉頭一皺，不過老者并沒有失了儀態，而是看向了郭巨俠。
“不敬對此事有何看法？”
郭巨俠見老者發問，也是將剛剛自己與郭仲良的分析如實回稟。
老者聞言也是點了點頭。
“既有疑點，那便不可草草了案，你們放心的去查，此事就全權交由你們六扇門處理，其余的自有本官擔著。”
“謝大人。”聽到老者的話，郭巨俠連忙是抱拳告謝，他并不擔心會查不出來，他最怕的是上面有人想趁機順水推舟，給他們施加壓力。
看著面前一臉正氣的郭巨俠，再想著朝堂中近來的變化，老者的臉上不由露出了欣慰之色，他的心中也是不由多生出了幾句話來：
“不敬，近來朝局變幻莫測，這江湖恐怕也多風雨，我等對江湖之事不甚了解，這江湖的安穩、黎民的安危，還賴你們多加費心了。”
感受著老者這發自肺腑的話語，郭巨俠也是起身抱拳道：
“職責所在。”
“如此便好。”看著郭巨俠應下，老者也是欣慰的笑了笑。
“行了，若是無其他事，不敬你現在就下去安排吧。”
郭巨俠望著老者，似是有什么話想說，但卻又猶豫著不知該怎么開口。
“怎么不敬，有什么話，但言無妨。”老者本想繼續看案宗，不過卻是注意到了郭巨俠的反常。
郭巨俠見老者發問了，也是直言道：
“大人，當此風云變幻之際，還望大人能夠保重身體，刑部諸多大事，還盡皆仰賴著大人呢。”
老者聞言一愣，不過他隨即就明白了郭巨俠的意思，他放下了手中的案卷，起身走了兩步，接著搖首嘆到。
“不敬，我懂你的意思，有些事我可以視而不見，但有些事我卻不能視若無睹。”
郭巨俠聽出老者話語中的堅決，但他還是忍不住勸到。
“可大人您并不是張黨，沒必要卷入這場紛爭，大人清名一世，何須要趟這潭渾水，張居正生前您不曾巴結過他，死后又何必。。。現今京中已有謠言，說大人您是張居正的暗黨。”
郭巨俠嘆了口氣，他著實是為老者不值。
嚴清看著素來穩重的郭巨俠，少有的露出這有些急躁的模樣，不由得開心的笑了，他知道對方這是在為自己著急。
“不敬，你這般姿態可真是少見啊。”
“卑職失態了。”郭巨俠聞言也是抱拳謝罪到。
不過老者卻是按下了他拳，語重心長的說道：
“本官知道，你是在關心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本官身為刑部尚書，明忠奸，辨善惡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我并不是為了誰，不過是忠于己職罷了。”
“可。。”郭巨俠還想再說些什么，可他卻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好了不敬，就不用擔心我了，想他張居正權傾朝野尚且不敢動我，更何況是他張四維。你們江湖立命靠的是武，我們朝廷立身靠的是名，我嚴清行的端，坐得正，他們是拿我沒有辦法的。你們江湖上的事我不懂，但是這朝堂上的事我比你要明白。”
老者拍了拍郭巨俠的肩膀，一副盡在其掌握的模樣。
“既是如此，那卑職便不多言了，告退。”郭巨俠知道自己是說不動老者的，老者也不會被任何人說動。
“去吧。”老者揮了揮手。
而等郭巨俠走遠后，老者方才收回了遠望的目光，他那和煦的笑容消失了，他抬頭望著堂中那‘明刑弼教’的匾額，臉上盡是憂愁之色。
‘以刑喻民，但官尚不守，又何以教民。’
老者搖了搖頭，坐回位上，重新翻看起了剩余的案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