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刀法!”
祝玉妍默然片刻,才問道:“這三刀,可是你之前所提的‘天刀八訣’?”
“是也不是!”
方明微微一笑:“陰后手段層出不窮,逼得宋某也不得不另出機抒!”
“得刀而忘刀,得法而忘法!”
祝玉妍一嘆,方明雖然說得模棱兩可,她卻清楚其中意味。
宋缺現在的刀法,已經到了得其意而忘其形,任憑對手奇招百出,天刀都能自行找出應對之法的境界。
武功至此,可以化為千百招,也可以只化為一刀。
此時尚還有兩刀。
而方明的臉色也肅然起來,右手握緊刀柄。
天刀驟然發出轟鳴。
此時的天刀,仿佛已經與方明在更深層次上結合為一體,本身恒定不變中,又帶著千變萬化的味道,沒有絲毫破綻可尋,又給人感覺接下來的一刀,必然驚天地、泣鬼神、沒有開始,沒有終結。
刀道至此,已經達至鬼神莫測的層次。
天刀終出鞘!
天地立交,密林水潭已經再非之前的場景,而是充滿肅殺之氣,天刀劃過虛空,刀光閃閃,似乎天地間的生死氣機盡數集中到刀鋒處,令天上的日月星光盡皆黯然失色,一刀既出,不帶半點破空之聲,刀勢卻自然而然地籠罩天地,令祝玉妍除了硬拼之外更無他途。
祝玉妍臉上露出一絲凄迷的笑意,雙目中驟然紫意大盛,忽而撮唇尖嘯,發出天魔之音。
方明耳鼓剎那間填滿驚天動地的驚嘯之聲,好似在長途跋涉的荒漠路途當中,驟然間風沙猛烈,狂風怒號,擊打耳膜,接著天魔音又無孔不入,仿佛變成有形有質的沙石,鋪天蓋地般襲來。
天魔音之后,祝玉妍雙手似點撥琵琶,牽引無窮,指風連綿當中,天魔勁場不住收縮,剎那間便集中到半丈之內的距離。
氣機牽引之下,方明刀隨人走,與祝玉妍越來越接近。
而更加駭人的是方明驟然感覺天魔勁以他為中心收縮,細窄至一點,卻有種擴張的勢能,就好像下一刻便要爆發的火山一般。
“天魔功!玉石俱焚!”
場外的婠婠臉色連變,顯然是想不到兩人打到這一刻,竟然都收不住手地走向了兩敗俱亡的結局!
若是方明天刀繼續劈落,則必然可以將祝玉妍斬成兩半,而他自身肯定也會在‘玉石俱焚’之下重傷斃命。
方明當然不會選擇以命換命,天刀于間不容發之際一轉,劈在天魔勁場中最為核心的氣機之處。
嘩啦!
恐怖的氣爆響起,方明飛速倒退,身法好似幻影,剎那間便遠遠退出六七丈距離。
祝玉妍凝立不動,但方明卻感覺到那股恐怖的力量卻是在漸漸散去,不由又是一嘆:“斗智不斗力,陰后實在令宋某人佩服!”
心中知曉祝玉妍亦無把握接下自己的第四刀,當即便將壓箱底的功夫,準備拿來對付石之軒的‘玉石俱焚’用了出來。
此招施展開來,祝玉妍本身自然必死,方明縱使不死也必然重傷,難逃周圍四大陰癸派好手的圍攻。
“還有一刀!”
祝玉妍眸子幽冷,令方明心里一動。
“不必了!意氣之爭,何必生死相博?宋某人現在便可以告訴你,石之軒化身裴矩,乃是楊廣生前的親信寵臣!至于襄陽方面,宋某自會帶領大軍前去,到時候若有損傷,還望玉妍不要怪我!”
“裴矩?!”
祝玉妍念叨著這個名字,美目中忽然紫意大放。
沉吟了下,忽然道:“襄陽錢獨關,日后自然會來投你!”
錢獨關、白清兒、鄭石如都是陰癸派弟子,祝玉妍這個宗主自然有著無上的權力。
她既然說錢獨關會來投靠,在襄陽城中就必然有著布置。
甚至,說不定錢獨關原本所在的幫派,都是陰癸派暗中支持,自然無法反對。
“多謝,宋家領地內從此也不會禁止陰癸派的一切合法商業與傳教活動!”
方明做出了承諾,旋即在婠婠等人上來之前沒入密林之內。
“師尊!”
婠婠上前扶著祝玉妍的胳膊,眼中滿是焦急與悲傷之色。
“我無事!”
得了同源的天魔功之助,祝玉妍飛快恢復過來,擺了擺手:“想不到三十年不見,天刀竟比往昔更為犀利!宋缺…是我小看了此人!”
聽到祝玉妍中氣十足的話語,邊不負等長老對視一眼,面無表情,內里心思卻是各異。
“父王!”
回到飛馬牧場的方明,又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宋師道躬身道:“孩兒已經擊破四大寇,殺敵五千,俘虜三萬,擊殺匪首向霸天、房見鼎、毛燥、俘虜曹應龍!”
“嗯!做得不錯!帶我去見見曹應龍!”
方明點點頭,旋即又聽到宋魯在自己身邊輕聲稟告過程。
宋師道也是用計,先從陶叔盛的手札與來往信箋,還有心腹那里拷問出聯絡方式,外放假消息。
再趁著四大寇來襲之時,進行反伏擊。
這四人的手下大多都是窮兇極惡的盜匪,紀律什么的都是枉談,打打順風戰還行,一旦進入包圍,發現自己處于劣勢之后,崩潰速度還要超過宋師道的想象。
因此,宋家兵卒損傷很少,大多數時間都是花在追擊與俘虜上了。
曹應龍身型雄偉,長了一對兜風大耳,額上堆著深深的皺紋,顴高腮陷,兩眼似開似閉,予人城府深沉的印象,有點像不愛說話的老學究。
只是無論長得如何,一身血污,被五花大綁,都很破壞此人的形象。
而方明見了他一眼,只用了兩句話便讓他崩潰了。
“你就是曹應龍?很恨石之軒吧?”
“你還有一妻一女,生活在蜀地成都?”
“王上明見千里,屬下佩服萬分!”
回想起剛才幾乎痛哭流涕的曹應龍,宋魯的表情便十分奇異:“還有,李密的使者已經到了!”
“李密的使者?沈落雁與李天凡?直接叫沈落雁過來!”
方明回轉大廳,旋即,他就見到了雙龍口中的美人軍師。
沈落雁人如其名,確有沉魚落雁之容,那對眸子宛如一湖秋水,配上細長入鬢的秀眉,如玉似雪的肌膚,風資綽約的姿態,確是罕有的美人兒,絕不比祝玉妍遜色多少。最難得是她有種令人心弦震動的高貴氣質,能使任何男子因生出愛慕之心而自慚形穢。
“沈落雁見過鎮南王!我此行帶來密公親筆書信,還請王上過目!”
沈落雁款款行禮,說話卻是干脆利落。
“嗯!”
方明隨手展開信箋,耳邊還有沈落雁充滿磁性與蠱惑的話語:“密公乃北方之豪杰,雄才偉略,與鎮南王一南一北,如成聯手之勢,天下便盡在掌握…”
“話雖如此,可惜此人根基不穩,此時又要面對宇文化及與禁軍壓力,縱使能勝,傷亡也必慘重,到時候精銳盡失,又拿什么來與我結盟?”
沈落雁玉容一變:“宇文化及不過跳梁小丑,又如何能是密公之對手?”
“那若再加上翟讓呢?”
方明悠然一笑:“李密此時還非瓦崗寨的大龍頭,宇文化及挑的這個時間太不湊巧,若再遲上一段時日,等到李密從容上位,瓦崗號令一統,或許還有幾分爭霸機會…只是可惜,此人又不識天時,不識地理,有勝無敗!”
“還請指教?”沈落雁粉臉含怒,似是要作勢而起,又強自忍耐下去。
“天時者!自大業十年之后,雖然天下紛亂,但楊廣禁軍未失,底氣仍在,之前舉事,實屬不智!”
“而攻打興洛倉,再下洛陽,本來是兵法正道,卻又堵在禁軍路上…并且,身為漢人,卻選擇北方,在胡人包圍當中糾結圖存…”
方明嘴角帶笑:“昏聵至此,不是不明天時,不知地理,又是什么?”
沈落雁的臉色似乎煞白了一下:“那王上何以召見落雁?”
“因為我更看重的,是你這個人!”
方明道:“若是想與李密結盟的話,宋某便直接去見李天凡了,但落雁你不同…天下大亂,正是你的舞臺!”
“我?”
沈落雁一怔,面上迷惘似乎一閃而過。
“不錯!你乃巾幗不讓須眉,當年李密漂泊江湖,你便不離不棄,忠義之心,孤實在非常欣賞!而天下之爭,只有在我這里,才有你更廣闊的舞臺與未來!”
沈落雁似沉思了一下,才抬起頭嫣然一笑,似百花綻放:“王爺所描述的前景,實在非常之吸引人,只可惜,密公對落雁有著大恩,我又怎么能在這個關鍵時刻背離?”
“孤亦不愿落雁成為背信棄義之人呢!”
方明道:“因此落雁不妨牢記宋某今日這番話,等到未來,李密事敗之后,再來加盟我們嶺南!”
他意有所指,深深望了落雁一眼:“希望落雁日后能夠記著,我宋家時刻對你敞開大門呢!”
“多謝王上!落雁必銘記于心!”
沈落雁面色迷離,款款行禮,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