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流星
活著的宋中或許值得花一萬兩銀子拉攏，但死了的宋中卻是不值一錢。
柳若松很快便將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面前的青年身上。
對方很年輕，唇紅齒白，肌膚如玉，面相雖然不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但五官卻協調無比，自有一股溫潤的氣質。
最為令他難忘的，還是對方一雙璀璨若晨星，又仿佛可以看破世間一切，帶著紅塵百態，蘊藏超脫之禪意的眼睛！
被這樣的眼睛一掃，柳若松只感覺心里大凜，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人盡窺眼底。
但又是一眨眼，對方的眼睛又變了，變得古井無波，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過是錯覺。
“柳莊主有禮，敝人方明，欲借‘天外流星’一觀！還望莊主成全！”
方明負手而立，眼睛似乎在欣賞墻壁上的蒼松迎客圖，說出來的話也非常隨意。
就好像只是讓柳若松請他吃頓飯，喝次酒這么簡單。
柳若松卻險些氣歪了鼻子，他還是首次見到如此對他不客氣的人。
但他涵養甚好，強忍著沒有發作。
“你應當知曉，這一招乃是我夫君自創，青松劍譜的最后一式，本來也不叫天外流星，但卻曾經擊敗過江湖上的數位好手…”
秦可情眼珠一轉，柔柔問道：“現在你不聲不響，便要看我夫君的絕學，豈非太過？”
不得不說，她說的話字字在理，不用找其它武林名宿，便是隨便上街拉個人來，都非得大大贊同不可。
“我自然知道，這一劍凌厲奇詭，幾乎已經有昔年那位絕代奇俠燕十三‘奪命十三劍’的威力，當然不能白看…”
“所以，我幫了你們一個忙！”
方明指了指宋中的首級，笑的很燦爛。
“原來閣下殺了宋中，竟然還是為了我們好？”
柳若松已經幾乎被氣到吐血，就連秦可情都郁悶無比。
實際上，若不是因為這顆首級，柳若松哪里還會跟方明這么多廢話？
“自然是…”
方明理所當然地道：“這人武功低微，去找到丁鵬也是送死！但現在，我直接殺了他，讓丁鵬看不清你們的虛實，豈不是大大幫了你們一把？”
“丁鵬的武功這么高？”
柳若松失聲道。
宋中乃是上有數的高手，劍法不在昔年荊無命之下，現在方明卻大言鑿鑿地說他土雞瓦狗，更不是丁鵬的對手，自然不能不讓他大吃一驚。
“現在的他，恐怕只比我差一點點而已…”
方明的嘴角帶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取我的劍來！”
柳若松沉吟良久，忽然道。
一柄寒光湛然的長劍當即被送了上來，這柄劍是柳若松的心愛佩劍，乃是他花了一千八百兩銀子，去請關外的名匠吳道古鑄成的。吳道古鑄劍三十年，鑄成的劍無一不是精品，連鐵錘都敲不斷，削金斷玉，鋒利無比。
“既然公子想看在下的劍法，便由在下施展出來，公子隨意觀看？如何？”
柳若松臉上帶著笑容：“當然，若想真切感受到那招‘天外流星’的威力，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親自下場感受了…公子若缺少合手兵器，我庫里倒存了幾柄好劍…”
“哈哈…柳若松！你不愧是柳若松，還是這么的卑鄙無恥！”
方明哈哈一笑，飄然下場：“你放心好了，縱使你不說這話，我也不會殺你的！”
“那真是足感盛情！”
柳若松面色絲毫未變，甚至臉上的笑意不減，掌中之劍卻已經刺了出去。
旁觀的秦可情不由握緊了雙手。
她知道，她家丈夫乃是武當弟子，劍法深得武當精髓，在師兄弟中遠超同濟，江湖上的聲望更是無與倫比，甚至，若非武當掌門不能授以俗家弟子，那下一任掌門人必然是柳若松。
四年前的柳若松已經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俠客，現在內力日深，自然更加了不得。
只見青光滿堂，柳若松手里的長劍流動莫測，劍走輕靈，身隨劍起，武當劍法的輕、靈、玄、妙，在他的手上別有一番魅力。
但秦可情的心卻沉了下去。
因為在柳若松的對面，方明只是赤手空拳，隨手點撥，就將柳若松精彩紛呈的妙招悉數破去。
柳若松的長劍雖然鋒利，劍法雖然精妙，但在方明眼里，卻還是如過家家酒一般，根本不值一哂。
很快，柳若松的額頭上便布滿了汗水，他根本想象不到，世界上居然還有武功如此高的人！就仿佛大海一般，令他的內力招式什么的盡數變成了笑話。
名動天下，玄門正宗的武當劍法，對敵起來竟似豆腐遇到了快刀一般，潰不成軍。
而他的依仗，便唯有最后一招！
那一招他不惜代價謀奪來的“天外流星”！
又過了三招，柳若松已經氣喘吁吁，知道自己必然會敗得慘不可言，也正是這時，他手上的劍變了，忽然化作了一道光華奪目的流星！
從天外飛來的流星，不可捉摸，不可抵御，又忽然逸去，那一瞬間的光芒和速度，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擋。
無情的劍，劍下無情。
不得不說，柳若松一看便是在這招上下了大功夫，甚至施展起來，比當年的丁鵬更快，更絕！
畢竟，四年的苦練，還有他傳自武當的正宗內功，可不是當年的丁鵬可以比擬的。
劍光一閃！
長劍就落入了方明手上。
“嗯！不錯…這一劍很有些味道，破劍如破竹，青城、華山、嵩陽、崆峒、武當、黃山、點蒼等派之劍法，遇之當必敗！”
他微微瞇著眼，就仿佛專心品嘗菜肴的老饕。
但柳若松已經嚇呆了。
他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驀然發現對方之前只不過在跟自己開玩笑，唯有最后的一下奪劍才是用了真功夫。
在那樣的速度之下，他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
甚至，他相信對方若是要殺他，他早就死了一百次，一千次！
“只是…此劍雖然有些破劍式的真意，但距離奪命十三劍，還是有些距離…”
方明搖了搖頭，頗為遺憾的樣子。
金系中劍的最巔峰乃是越女神劍，而古系中則非燕十三的奪命十三劍莫屬！
白云城主葉孤城的‘天外飛仙’或許已經臻至劍招的巔峰，西門吹雪與謝曉峰的劍或許已經到了劍勢與劍意的極限，但距離奪命十三劍還是有些距離。
因為最后的奪命第十五劍，已經是不屬于凡間的劍法！
若說阿青的竹劍乃是天人之劍，那奪命第十五劍便是大阿修羅之劍，帶來的只有死亡與毀滅！
這樣的劍法，方明自然很有興趣。
而當年已經有人將丁鵬的‘天外流星’與昔日燕十三的劍法相比擬，方明自然便要來看看。
但事實證明，古龍世界的絕代劍客雖多，但要想找出能與燕十三比肩的，實在少之又少。
“幸好，還有神劍山莊…”
不論是劍神謝曉峰，還是他手上的奪命十三劍法，方明都有著一試的渴望。
此時的謝曉峰，在經歷與燕十三之戰后，已經多年深居不出，養氣修性，到了無跡可尋的境界。
他此時自困于‘藏劍廬’，不過跟佛家的‘面壁’，道家的‘坐關’一樣，乃是在思索，擺脫一種侄梏，一旦參悟，就脫穎而出，另上一層新的境界了，另一種返璞歸真、由絢爛歸於平淡的境界。
那是‘劍即是劍，我即是我’、‘劍非劍，我非我’的境界，也是一種仙佛的境界！
方明從來沒有小看任何人。
雖然因為此方世界的緣故，對武者的戰力有了限制，但他們的境界卻是極高！
刀道有四重：入微、刀意、忘刀、天刀。
劍道同樣也可以如此劃分，而此時的謝曉峰，已經毫無疑問乃是處于‘忘劍’的境界。
等到他重新拾起劍的那一刻，一柄‘天劍’便誕生了！
日后的丁鵬舍棄圓月彎刀而不用，無疑也是到了忘刀宗師一流。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啊…”
方明內心不由嘆息一聲。
這個世界的武學脈絡無疑是在不斷發展的，在武林外史時代，他憑借一招‘天魔七殺式’便可橫行，而到了小李飛刀時期，不出萬劫魔刀便不足與天下英雄爭鋒。
在百年之后，圓月彎刀時期，甚至誕生出了與他境界仿佛的絕代宗匠，他們的境界領悟，對于自己也有著巨大的裨益。
“多謝前輩不殺之恩！小人這就去將劍譜拿來！從此以后，我萬松山莊對前輩予取予求！”
柳若松不愧是小人，見到方明的武力之后當即跪了。
不僅如此，他還飛快地將天外流星的劍譜拿了出來，面上的表情謙卑而恭敬，簡直就跟灰孫子見了親爺爺一樣。
他跟妻子都是很現實的人。
而現實的人，必然不會做出其它的妄想。
比如現在，秦可情非但沒走，整個人卻仿佛都要化成了水，纏繞在方明身上。
“柳若松，你真是個人物！”
方明看著面不改色的柳若松，贊嘆一聲，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