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玄慈他們并不知曉,自從方明班師回朝,聲勢大震,廣納羽翼之后便與天龍寺若即若離。
等到野心暴露,更是受到天龍寺抵制,那封信來與不來,實在沒有什么分別。
而五年前,待得方明天龍寺論法,大破六脈神劍劍陣,將天龍寺打服之后,群僧縱使想除魔衛道,以正家法,也是有心無力了。
此乃家丑,枯榮禪師又怎可外揚?因此中原群雄絲毫不知其中內情。
如此等了又等,直到聽說大理國君有意禪位鎮南王,他們才恍然驚覺——自己被耍了!!!
那些仇家自然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方明步步高升,登基為帝,報仇更加無望,又覺得苦練十年之后,武功大進,復仇之心熾烈,遂齊上少林。
玄慈推脫不過,也是義不容辭之下,當即帶了眾多高僧,攜往天南而來。
一場中原武林與滇南武林的碰撞,更混雜著皇權,世俗之爭,一觸即發!
大理城內。
這一日,一波人馬,熙熙攘攘地闖入進來,光是馬車便不下五輛,周圍更是有不少丫鬟仆役,一看便是富貴人家出行。
這波人家浩浩蕩蕩地到了本地最大的客棧,掌柜與小二早就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可是吳家大奶奶到了?我們已等候多時了,上房與熱水都已備下!”
出來的是個中年模樣的管家,當即與掌柜說了幾句,又摸出一塊銀子,塞在對方手里。
那掌柜笑的眉不見眼,更是大聲呼喝著小二、伙計,幫忙拆卸雜物。
“有請老太太移步!”
那管家又說了幾句,才在最大的馬車面前躬身道,神情甚是恭謹。
車簾拉開,一雙繡著蝴蝶的綠色綢緞鞋踏了出來,在鞋尖上還釘了一顆珍珠,燦然放著光芒。
鞋子的主人是一名巧笑嫣然的女子,臉頰帶著淺淺的酒窩,未語先笑,見之可喜。
掌柜一見便是心里暗贊,‘這必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果然跟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有請老太太!”
誰知道那個少女出來之后卻是趕忙掀開車簾,幾個仆役遞上臺階凳,讓掌柜幾乎要昏厥過去:‘如此人才,居然只是一個侍女?’
他瞪著眼睛,心里當即又將對方的身份狠狠抬了一把。
“誒!”
一根通紅的拐杖伸了出來,旋即一名滿頭銀發,紅光滿臉的老太太從馬車中緩緩走出,精神相當不錯。
“老夫人好!”
這一見之下,掌柜的心里越發篤定,上前請安道。
“走吧!”
誰知不僅這個老太太混沒瞧他一眼,便連之前的小丫頭也是愛理不理的,直接扶著老太太走了。
掌柜自嘲一笑,倒也不以為意,做他這行的,若臉皮不夠,又或者不能忍屈受辱,那也不用來吃這碗百家飯了。
當即只與管家說話,將一行人安置得妥妥貼貼。
那管家說老夫人喜歡清靜,平日里就喜歡吃齋念佛,更討厭生人,掌柜的自然唯唯答應,將伙計都叫了回來。
反正訂金已收,這筆生意是怎么都虧不了的。
倒是掌柜見這家養的豪仆各個精壯結實,膂力過人,自家兩個伙計才能抬動的行李,對方一只手便可提走,當即吐了吐舌頭,頗為可惜。
心想若是將這幾個送到碼頭貨棧扛大包,那也是極好的苦力,一個能頂四五個呢!
“阿彌陀佛!一路委屈各位了!”
等到進了宅院之內,那管家的眼睛登時變得頗為精明靈動,又施展輕功,四處看了一圈之后,才滿意地點點頭:“我們找的乃是百年老店,周圍很干凈!”
原本的管家只是仆役,但此時在此,卻仿佛發號施令之人,更難得的,縱使之前的俏麗丫鬟與老夫人也是恭敬領命,不敢有違。
“一路多承師兄照顧,只是這氣候濕熱,戴著這玩意可著實有些受罪了!”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開口,竟然嗓音嬌嫩,雖然不是妙齡少女,但也絕對不超過五十。
這老太太在頭頂一掀,原本的銀發竟然全部掉落下來,露出了光禿禿的腦袋,上面還有一層細密的汗水,原來竟是一位師太!
她又抹了抹臉,當即脫下一層石膏、面皮,整個人竟似瞬間年青了數十歲!
“可不是…大理濕熱,帶著面具感覺真不舒服!”其余人紛紛抱怨,也卸去了偽裝。
頓時,滿屋子的家人仆役,剎那間化為武林豪俠,滿目精悍乖張之氣,更是殺機勃勃,似乎在下一剎那就要身化猛虎,撲下山來。
那管家也摘去頭套,揭下面具,露出一張慈和的臉來,竟然是帶頭大哥玄慈!
“這次委屈諸位英雄豪俠,實在罪過罪過!”
玄慈雙手合十行禮。
“只要能報的了大仇,區區折辱,又算得了什么?我們已經按計劃潛入大理城,剩下的,便要全仗方丈大師指揮了!”
那尼姑道。
玄慈點頭:“此事老衲義不容辭!”
眉目悲憐,似乎又想到了雁門關外,只是時光匆匆,當時少年已經成為天南之主,威震武林,而那時的帶頭大哥也變成了少林方丈!
十年之中,自然什么都可能發生,玄慈眾望所歸,正式執掌了少林門戶,玄字輩高僧在江湖中嶄露頭角。
只是,縱使做了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門,玄慈午夜夢回,還是夜不能寐。
雁門關血戰,雖然得了方明阻止,沒有殺了蕭遠山夫婦,但自身好手卻是折損不少,更是死得莫名其妙。
事后追查真兇,才發現一切都出自慕容博這個妄人之口,更是埋伏奸細,妄圖挑起宋遼大戰,居心叵測。
面對少林責問,慕容博雖然新投靠了個新主子,但應對上還是與歷史一般無二,只能詐死脫身。
慕容博既‘死’,玄慈念及對方一世英名,也不忍向武林披露,毀了對方清譽。
只是因果都清楚了,對于方明這個突然殺出來的奇怪少年,玄慈心里還是老大不解。
更何況,死在對方手上,光是有名有姓的好手便不下十位,這里面雖然也有慕容博找來的托,但身份都是非同小可,自然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
并且,方明身上似乎身懷少林上乘武功與段家六脈神劍之事,也是令玄慈好生躊躇。
想到對方曾經自夸天下武功無有不會,當世之間,竟罕有其匹,這樣的高手若一心為惡,其害非小,更是有可能令少林絕學外流!
因此,在天龍寺失敗之后,又聽到方明準備登基的消息,便是玄慈也終于按捺不住,喬裝打扮入了大理。
照理說,少林方丈地位何等尊貴?在場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江湖人物,縱使要尋仇也該明目張膽,各自約定時間地點才對,奈何段家不止是武林世家,更是大理之主,段正淳身居鎮南王,軍政大權盡在其手,若對方稍有歹意,出動大軍圍剿,那真是立時有著傾覆之禍!
玄慈躊躇半天,最后還是決定易容而來,盡量化解,暗中行事,不損大理段家與中原武林的友好關系。
“玄慈大師!”
一人忽然進來,一臉劍髯,臉色剛毅,乃是汪劍通:“東面來了兩個點子,輕功不弱,不知是敵是友?”
嗆!!!
一聽可能有敵入侵,滿屋子的人登時緊張起來,有人已經抽出了手上的兵刃。
兩道人影停下,一人忽然學做布谷鳥,布谷布谷地叫了幾聲。
“不要動手,是自己人!”
玄慈松了口氣,群豪也收攝了兵刃,看著兩人進來。
兩人并肩進來,一人相貌說丑不丑,說俊不俊,極為平凡,另外一人卻剃了個光頭。
玄慈與汪劍通均認得這兩人乃是雁門關之役中的幸存者,與自己這邊可謂交情過命,不由暗自松了口氣。
“咦?兄弟你怎么?”
丐幫幫主汪劍通看著那人光禿禿的腦袋,詫異道。
“阿彌陀佛!”那和尚行禮:“貧僧僥幸保得一條小命,悔恨自己罪孽深重,已經出家,法號智光,之前名字,便不用提了!”
“巧了!”
另外一個人也道:“我見敵人兇惡,自己便嚇暈了過去,實在沒面目來見各位兄弟,之前那個名字,也不要提起,全當他已經死了,此時叫我‘趙錢孫’便可…”
這兩人雖然一個遁入空門,一個行尸走肉,但雁門關之事與他們太過密切,均是不得不來。
“阿彌陀佛,有著兩位相助,大事可成!”
玄慈知道兩人武功,十年前已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此次應當也有精進,己方再加兩大強援,更是歡喜無比。
趙錢孫臉上一紅:“我的武功,乃是你們中墊底,此次還是不要指望我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好…否則我再昏過去一次,那可忒對兄弟不起了…”
“呔!”
玄慈還未表態,那中年尼姑便再也忍耐不住了,喝道:“還未見著敵人的面,何以如此損自家志氣,漲他人之威風!你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