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聚散
林珝正駭然間，體內一股股暖流傳來，瀕臨潰散的心神漸漸穩定下來，原來是《蜉蝣羽化經》的大周天之力。
此時再看生物，竟然開始漸漸縮小，磷片上火紅色以肉眼的速度迅速衰減，原本奇異的類人面蛇首也變成普通的蛇類頭顱，就仿佛是某種…退化？
林珝只當自己看錯了，才一眨眼，那巨蛇已經縮小為一個人類女子的形象，白衣勝雪，姿容絕代，正是天蛇王。
天蛇王無視林珝的震驚，漠然道：“很好，我要求的布置已經全部完成了，但現在的陣法只是虛有其表，接下來龍座的力量會一步步延伸，融合周圍的環境，吞吐日月精華，蓄養莫大威能，那時候，才算是大陣真正成功。”
林珝定了定神，說道：“三花聚神丹還缺少三種主材，空幻夢花、紫郢花、雷冰花，一般在什么地方能找到？”
“這三花都不是普通材料，尤其紫郢花最為珍稀，若是普通元氣境修行者煉成丹藥服用，可以直接增強元神之力。空幻夢花通常產于沼澤之地，具有一定迷幻之力。雷冰花則生長在極寒之地的高崖上，一般雷雨天氣后才開花，因此得名。算那白則運氣好，千仞峰上剛好有一株紫郢花，但空幻夢花和雷冰花就要你自己去想辦法了。”
林珝皺起了眉頭，沼澤地貌在他的牛魔領地北方就有一大片，是當年怒獅王的妖獸大軍進攻紫凰城的正面通道。這片沼林不僅蘊含劇毒，而且還隱匿著未知的兇獸，是林海著名的險地。據說怒獅王親自率軍通過劇毒沼林時，都損失了不小的兵力。紫凰城擊敗妖獸大軍后，有傷在身的封海云也不敢深入追擊，正是忌憚劇毒沼林的厲害。
劇毒沼林相當于一個人類和妖族的緩沖帶，從雙方力量對比來看，更像是紫凰城防御妖族的天然屏障。而地底秘密水道被發現后，這道天然屏障等于不存在了，所以紫凰城才會如臨大敵，第一時間派遣精銳進駐青葉村修筑防護工事。
青蝠妖將的私心很重，林珝不確定他是否將這處能夠掠奪“血食”的秘密通道報告給怒獅王，但麾下的妖族知道這個通道的不在少數，所以林珝才會下定決定冒險自薦于怒獅王、擊殺青蝠控制這片領地，以隨時掌握妖族大軍的動向。
如果說空幻夢花還可能在劇毒沼林得到，那個在極寒之地的高崖才有的雷冰花就真的無法就地取材了，不過人類社會是一個商品高度流通的世界，這次回紫凰城，正好打探一下相關的消息。
林珝正思忖間，就看到左手掌心現出淡金色的蛇紋，蛇紋飛出一絲絲淡金色的光芒，被吸入天蛇王體內，與此同時掌心的蛇紋也愈發黯淡。
在蛇紋的快要消失的一剎那，天蛇王停下了吸收，瞳孔中灼灼的金色漸漸隱沒，恢復了秋水般的深邃，那殘余的一絲金光，重新沒入林珝掌心。
“從現在開始，我會在龍座潛修，那一絲神魂留在你的左手，等你突破到剛體境，神魂將引導你去一個地方取回我的佩劍，然后這一絲神魂會與劍融合并進入你體內，利用大周天的力量溫養。”
林珝并沒有意外，當初與玄蛇戰斗的時候，天蛇王就說出了這個打算。
天蛇王一臉漠然，說道：“生死有命，以后修行和歷練就靠你自己了。我現在把盤蛇手的必殺秘技‘盤蛇七殺’演練一遍。必殺技和必殺秘技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威力卻有天淵之別。而渾元境所能施展的，其實是偽必殺秘技，相當于必殺秘技的雛形。只有進入元氣境，才能發揮必殺秘技的真正威力。盤蛇手是我天蛇一族獨到之秘，不僅威力遠勝普通武技，還可以一直推演到更高的層次，從基礎的盤蛇勁到必殺技、必殺秘技、向上甚至還有靈技、超靈技。只要用心積累參悟，自可由高到低，一路推演上去，無須中途更換功法。”
林珝暗暗點頭，《蜉蝣羽化經》也是如此，這就是上界大族的底蘊。
這一點非常重要，就拿目下最普通的導引呼吸法來說，修行到煉筋境就沒什么用處了，須得換一門心訣，如果這門心訣修行到渾元境后，威力比不上強大的高級心訣，只能再次更換。這種修行的底子遠不如始終修行一種功法來的扎實。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經歷了代代傳承的宗門或家族的弟子的總體實力要比同境界的普通散修更強，沒辦法，人家一開始的起點就高，更別說輔助修行的資源一類了。
除非，是像林珝這樣獲得奇遇的個例。
只見天蛇王如玉般的雙手揮動了起來，正是盤蛇手的起手式，林珝仿佛看到一條巨蛇，吐著芯子，蜿蜒而來。
“你的盤蛇殺雖然有自己的領悟，但萬變不離其宗，你可以把盤蛇手理解為盤蛇七殺的前奏和蓄勢階段。蓄勢到達頂點時，可爆發七重勁，第二重的威力是第一重的兩倍，第三重是第二重的兩倍…以此類推，到七重勁氣時會是第一重的六十四倍之多。”
六十四倍！林珝眼睛瞪圓了，就見那巨蛇已經朝前方虛空發動了猛攻，原本被山河鼎之力遠遠隔離在外的湖水發生了劇烈的震動，仿佛受到了無比狂暴的沖擊，才沖擊到第四重，上方的湖水已經被打穿，一時無法合攏，從林珝這個角度來看，天空的陽光以一種詭異的弧度照射下來，就連空間都仿佛被這可怕的必殺秘技扭曲了。
等到七重勁過后良久，可怕的力場方才漸漸消散，湖水重新恢復原狀。
“你須謹記一點，這招威力驚人，但對身體造成的負荷極大。以你的肉身強度，哪怕只是偽必殺秘技，也要等剛體境，將血肉、骨骼、心神煉化一體才能嘗試施展。否則還沒有擊倒敵人，自己的身體就先崩潰了。”
天蛇王眉頭微微一揚，一道紫光飛入林珝眉心，說道：“蛇影步多為對敵之用，我再傳你‘暝遁’，遇上不可力敵的強敵時，可用此術此逃遁保命。”
林珝感覺到頭腦中多了一連串移動的身影，連貫在一起，不知是否錯覺，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連四周的光線都晦暗了下來，直覺告訴他，這絕對是一項了不起的絕技，甚至不再盤蛇七殺之下。
天蛇王轉過身去，冷冷地說道：“你可以走了，三花湊齊后來這里一次，平時不要打擾我，我不會見你。”
林珝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離去。
轉過身后的天蛇王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暝遁”本是《天蛇化龍經》中的不傳秘術，不知為什么，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傳給了他。
有龍座和山河爐在，林珝的價值已經降低了不少，不過，如果他能溫養劍魂，兩邊齊頭并進的話，能夠使自己實力恢復得更快。
就是這個原因。
應該是這樣。
天蛇王看著晶壁上自身的倒影，忽然一陣朦朧，就見身邊多了一個人，坐在自己身邊，看不清具體的相貌，正繪聲繪色地講述什么事情。
倒影中的自己似乎聽得很入神，還不時露出笑容。
“幻影…”天蛇王不由自主喊出了兩個字，驀地一醒，定神看時，晶壁上的人影消失了，只剩下孤獨的自己。
“幻影”是那人的名字？
為什么會自己對那個人影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為何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心口隱隱有種難受的感覺，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記憶。
這類古怪的感覺不是第一次了，天蛇王心念一動，手中多了一面碗口大小的鏡子，柄上有兩個字，問心。
“問心鏡，是你在作怪么？”天蛇王低低自語道，“我沉睡的那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在龍座的照耀下，問心鏡泛出淡淡的晶瑩，一如既往地沉默。
林珝一路都在消化剛才得到的傳授，并不知道自己的離開竟然牽動了天蛇王遺忘的某些記憶。
盤蛇手擁有必殺秘技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但沒想到威能會如此強大，可惜要到剛體境才能嘗試修習。相比之下，“暝遁”就沒有這個限制，只要學成，就等于多了一項珍貴的保命技能。
回想起來，引起龍座地面那種異變的應該是四象龍蛇鑒，早在問心鏡的幻境中就曾見識過這件天蛇一族最大的秘寶，但親身體驗其真正威力還是頭一遭。“上界”的寶物委實可怕，饒是這面寶鑒的力量已經大幅度減弱，也絕非自己現在的實力所能承受的。
寶鑒凝聚出的那頭恐怖生物的虛影，只是看一眼，就險些讓身體和靈魂崩潰。
那頭恐怖生物肯定和《天蛇化龍經》有關，人面蛇身、赤鱗的特征，林珝好像在那里聽說過，不過現在他的注意力基本全在盤蛇七殺和暝遁上，也沒再分心研究那生物的來歷。
林珝一邊走，一邊嘗試暝遁的法門，時間一點點過去，他行進的腳步越來越輕快，顯然已經粗略掌握了暝遁的一些要領，心情不由大好。
默然回頭時，發現早已遠遠地了黑月湖。
興奮的情緒，莫名地低落了下來。
終于，分開了。
和那個冷酷無情的女子。
有聚就有散。
她的身份很復雜，是恩人，是老師，是對頭，是朋友，或許還是…
從遇見她的那一刻起，兩人的命運線仿佛交集在了一起，尤其是在問心鏡的幻境之中，交集變成了剪不斷理還亂的纏繞。
可惜，幻境終究是幻境，就如鏡花水月。
醒來以后，只是一場夢而已。
交織的命運線，只剩下最后的一絲了，林珝下意識地看了看左手，一股淡淡的失落涌上心頭。
很快的，他就自嘲地搖了搖頭，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也沒有資格去思考其他的東西。
否則那一日在千仞峰頂就不會拒絕長孫湘的玉玨。
時間不多了。
竭盡全力，與命運一搏。
唯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