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絢爛的晚霞漸漸黯淡,山洞前不斷閃耀的紫色電光也終于熄滅了下來。
    經過這幾天的調養,長孫湘的身體終于完全復元了。
    痊愈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林珝較量了一場,從地面上扭曲的破壞痕跡來看,兩人絕非是以前那種不用力量的招式比劃,而是動真格的。
    當然,這個“真格”說到底還是切磋,雙方都有所保留。
    “長孫小姐的劍術卓絕,連蛇影步都被你的‘縱橫’克制得死死的,我甘拜下風。”林珝微微氣喘著,看了看布滿劍痕的鎧甲,長出了一口氣。
    那鎧甲逐漸隱沒入體內,消失不見。
    “你怎么不說你的盤蛇手差點讓我的‘縱橫’反噬自身?”長孫湘擦了擦額頭的汗,“況且,你的必殺技還未施出。”
    林珝搖了搖頭,說道:“‘盤蛇殺’我還沒有掌握熟練,控制不住,真正留手的是你,若是‘疾電’用出,我絕對防不住。”
    “你不用謙虛了,我有種直覺,若是我們當真性命相搏,死的那個會是我。”長孫湘注視著林珝,忽然眨了眨眼睛,“你是否懷疑我的直覺?”
    林珝懂她的意思,“牛大爺”的身份之所以敗露,某小妞的直覺是主要原因之一,唯恐著妞兒又翻舊賬,連忙將話題一轉:“長孫小姐說笑了,先不說你馬上就要突破到剛體中階,我們之間也不可能有生死相搏的一天。我們是朋友。”
    “恩,”長孫湘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靴子,“朋友。”
    “對了,我明天。想要離開這里。”
    長孫湘微微一驚,我問道:“你想去對付青蝠?”
    “青蝠是肯定要鏟除的,而且他的領地會是怒獅王進攻紫凰城的最前線。所以,我一定要取代青蝠成為控制這片區域的妖將。”
    林珝面對的不僅是青蝠。還有即將到來的朱魚。
    長孫湘點了點頭,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我們聯手,擊殺青蝠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
    “就算我們聯手殺了青蝠,‘牛魔’也無法成為怒獅王麾下的第四妖將,”林珝看了看天空,眼眸中映襯著夕陽最后一抹余暉,“所以。只能由我用‘牛魔’的身份向青蝠單獨挑戰。”
    “一對一的話,現在的你,還不是青蝠的對手。”長孫湘搖了搖頭,她說的是實話,也必須要說實話。
    “我知道,但是,戰斗并不僅僅靠的是純粹的實力,尤其在實力已經無法絕對碾壓的情況下,戰術就變得更加不可忽視。我明天要去的,不是青蝠妖將的領地。而是金虎妖將的領地。”
    “看起來,你已經有詳細的計劃了,”長孫湘注視著林珝的眼中閃爍的睿智和自信。“很明顯,我并不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即使如此,你自己小心吧。”
    “我會的。”
    長孫湘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地面,忽然問了一句:“你多大了?”
    “額…在下年方二八,額,還不到二八吧。”林珝有心調節一下氣氛,調笑道。“不是有句詩么,二八佳人細馬駝,十千美酒渭城歌。正好。我今早發現了些猴兒酒,又獵了頭獐子。一會我們可以一邊烤肉一邊嘗嘗這酒。”
    長孫湘沒有笑,正色道:“我八弟長孫憲你是見過的,他自小便聰穎過人,可惜父母死得早,我一直很照顧他,所以對我素來敬畏。由于家庭環境的緣故,八弟心智成熟很早,善于算計,論年齡他比你還大一歲,但在我的感覺中,你的年紀比他要大得多,尤其是那種沉穩和謀略,遠遠超出了年齡的范疇,比起來,我八弟只算是小聰明而已。若非親眼所見,簡直無法想象,如此年少,居然能那樣從容得面對妖將甚至是妖王。”
    林珝微微一驚,暗忖這小妞的直覺果然非同一般,居然隱約感覺出哥們的真實心理年齡,不過,就算她再厲害,也不可能猜到靈魂重生的真相,笑道:“有道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要不然,或許我是生而知之的天才?”
    長孫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生而知之,一解為天生知之,二解為在生活中獲知,若是前者,那不叫天才,而叫妖孽。”
    林珝嘿嘿一笑,說道:“小姐言重了,妖孽不敢當,形勢比人強,為了適應環境,人總是會做出相應的改變,否則就會被環境淘汰。話說…若是真覺得我很老,那么叫一聲大叔或是大哥,我也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憊懶之徒。”長孫湘沒聲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盡管戴著面具,卻別是一番風情萬種。
    平素長孫湘向來顯得古井不波,林珝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小兒女之態,不由一呆。
    長孫湘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態,臉紅了紅,故作淡然地說道:“你之前說,今晚吃什么?”
    “烤獐子和猴兒酒!”林珝也反應了過來,故意一拍腦袋,“我現在就去準備!”
    夜漸深。
    長孫湘注視著洞外靠坐在大石上的身影,感受著空氣中殘余的淡淡酒香,抱著紫電劍,閉上了眼睛。盡管依舊保持著習慣性的警覺,但這些天她睡得特別安心。今晚,是最后一晚了,至少暫時是這樣的。
    不管心中有怎樣的波動,明天起來,都將歸復平靜。
    她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目標,要去完成,現在決不能松懈,也不容分心。
    他也一樣。
    林珝現在最強的就是心神力量,他能感覺到山洞中的注視。
    他不是傻瓜,也不是木頭。
    只不過…
    仰望著星空,林珝緩緩合上了雙目。
    彩光中,他再次進入了一直牽掛的世界。
    這些天來,他所見到的盡是可怕的破壞場景,空間破碎,天地變色,卻始終沒有見到筱璃。
    一進入夢境,林珝就發現了異常,遠處的虛空幾乎變成了赤紅色,而視線中原本還存在的幾座浮空島,也已經盡數被摧毀了。
    按照這種破壞的方向,這座島嶼遲早也會…
    正思索間,就見一道流星般的光芒,自天際朝這邊激射而來。
    那“流星”的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間已經迅速臨近。
    “嘭!”
    “流星”墜落在這座島嶼之上,沖擊力極其強大,附近的地面頓時顫了顫,多出一個類似隕坑的大坑來。
    隕坑中是一個人影,林珝看清的一剎那,瞳孔驟然收縮,脫口而出:“筱璃!”
    終于見到了她!
    此刻的天蛇王穿著的,是一件銀色的鎧甲,林珝立刻感覺出來,這是《蜉蝣羽化經》所化的鎧甲形態,并不是林珝的那種簡易半身甲,而是更繁復的全身甲,覆蓋著全身的部位,背后還有一對甲胄組成的羽翼。
    這應該就是第七重《蜉蝣羽化經》的鎧甲,看上比林珝現在的甲胄要華麗多了,威力肯定也是乘方式遞增。
    然而,現在這件鎧甲的破損程度極為厲害,四處都是龜裂,背后的翅膀也碎裂了一只,可以想象到,遭受了何等嚴重的打擊。
    天蛇王的手里有一把如雪長劍,正是那把原本應該是墓碑的劍。
    此刻的這把劍,已經斷了,只剩下了一截。
    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斷劍上有血。
    不僅是斷劍,天蛇王的身上、臉上,都沾滿了血痕,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更讓林珝吃驚的是,她的眼神。
    美麗的眼眸中,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顯得空洞一片,就仿佛是行尸走肉。
    “筱璃!”
    林珝只覺心中一痛,又大聲叫了一句。
    這一聲,終于讓天蛇王的眼中多了一分生氣。
    “幻影…”
    干涸裂開的紅唇中才說出了兩個字,身體已經劇烈地顫抖了起來,那眼眶中環繞的淚水被強忍著沒有落下來,那握著劍柄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溢出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