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中。
小賓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睛,落入眼簾的是林珝和小豆子關切的眼神。
“你感覺怎么樣了,小賓?”
“頭好疼…”小賓想了起來,之前“小陳先生”喊他幫忙控火,不知為什么,一爐還沒有煉完,就感覺到天旋地轉,隨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現在這個地方不是丹房,好像是他自己房間的床上。
“別起來,先躺著!”林珝將他的身子按了下去,又問道:“只是頭疼?是否還有什么其他的不適感覺?”
小賓揉了揉腦袋,說道:“還有些頭暈,渾身沒力氣,對了,先生,那一爐丹藥怎么樣了?是不是…”
“那只是小事,”林珝輕輕拍了拍他,“只要你人沒事就行。”
小賓知道林珝這一爐的丹藥絕不是普通貨色,光是材料就有紫嬰草這種昂貴之物,卻因為自己的無用而煉廢,不由羞愧地低下頭,說道:“對不起,先生。”
“不是你的錯,是我考慮不周,”林珝搖了搖頭,拿出一顆丹藥來,“這顆強神丹你先服下,然后好好休養,什么都不用想了。”
“不不不,先生!”小賓雖然還只是學徒,但腦筋靈活記性好,對丹藥已經相當熟悉,強神丹是五品丹藥,雖然屬于消耗品,但價格也不低,而且這顆居然還是完美品質。
“我還是你的東家呢,必須聽我的。”林珝不由分說地把強神丹塞到他的嘴里,對小豆子說:“小豆子,你給我看著他,三個時辰之內,必須臥床休息。不準下床走動,若是不好好休息,再加三個時辰。”
“恩。”小豆子乖巧地點點頭。
看著林珝走出房間的身影,小賓的眼睛有點濕潤,他的父親死得早,一早被后母賣給了人販子。后來在青虎幫的逼迫下過著非人的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虧了這位小先生收留他,還收為學徒,讓他能吃飽穿暖,更重要的是,能夠堂堂正正地做人。在他的心里,小陳先生不僅是恩人、東家、老師,也是家人。
林珝并沒有想太多,在他看來。完美品質丹藥給小賓根本就是理所應得,并不算什么,他如今思考的,還是之前凝體丹失敗的問題。
這兩天,林珝沒有貿然煉制,但腦中盡是高品丹爐和凝體丹,記憶烙印中不斷重演著之前的失敗過程,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幸虧《蜉蝣羽化經》的小周天能夠在任何時候自動運行,不至于荒廢修行。
睜眼是丹藥。閉眼還是丹藥,在這個近似不瘋魔不成活的過程中,之前中級藥師時的大量積累漸漸開始融會貫通,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所以,今天他決定再次開爐煉丹。還交上了小賓幫忙控火。
小賓的天資其實不錯,掌握了大量的基礎知識,已經能獨力煉制出壯血丹了,只是成丹率較差,還需要相當的積累和學習。才能成為正式的初級藥師。按理說,只是簡單的控火應該不成問題,然而高品丹爐的操作強度和對心神的損耗還是遠遠超乎了林珝的意料,小賓居然支撐不住暈倒,最終功虧一簣。
從小賓癥狀來看,應該是心神透支,必須好好休息幾天才能恢復,看起來,必須要再找一個具有相當心神之力的人才能重新開始煉制了。
林珝正在院子里思索著,忽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原來是荷塘山莊的那位柳管事。林珝這才想了起來,今天是那個荷塘文會的時間,這兩天過于沉湎煉丹,差點忘記了。
柳管事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身形略顯富態,留著八字胡,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林珝清晰地感覺到這位管事的實力已經達到了鍛骨大成的層次,不過并沒有什么趾高氣昂的感覺,反而顯得十分恭謙,行禮道:“在下荷塘山莊柳山,見過小陳先生。文會已經開始了,翦公子不見先生參加,命我特來相請。”
“柳管事有禮,我這兩天讀書讀得昏了頭,差點忘了大事…對了,長孫小姐和憲公子都來了吧?”
柳管事點了點頭:“他們都在,百里世家的息公子也在。”
百里息?林珝有些意外,這家伙還嫌上次不夠丟人?
“是不是還有一位重要的客人?”
“我只是下人,很多都不清楚。”柳管事拱了拱手,說道:“時辰已經不早,先生去了便知。”
“好,我們現在就去吧,回頭我會向翦公子請罪。”林珝自知理虧,若是之前沒有答應也就罷了,既然答應了去參加,還遲到了,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先生請。”柳管事朝一旁揮了揮手,那輛裝飾豪華的馬車立刻趕了過來,兩人坐上馬車,朝荷塘山莊而去。
林珝到達荷塘山莊的時候,那荷塘前的涼棚已經坐滿了人。林珝才一出現,便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不少人叫了起來。
“小陳先生來了!”
“終于來了!”
“這下可好了…”
看到眾人振奮的樣子,林珝有些不明就里,一邊拱手對那些行禮的人還禮,一邊尋找長孫湘和長孫憲的所在,很快的就找到了兩人。
長孫湘今天依舊是青衣打扮,蒙著面紗,背負長劍,氣質綽約。長孫憲算是大換裝,一反平日的褐衣低調打扮,銀邊白衣,腰懸玉牌,手中握著一把折扇,顯得風度不凡,隱隱蓋過了不遠處的百里息。
看到林珝到來,長孫湘的目光微微一閃,長孫憲則是哈哈一笑,揮著手大聲招呼,一時風度全無。
林珝沒想到自己不僅遲到,還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硬著頭皮正要走向長孫姐弟,就見山莊主人嚴翦居然離座親自走來,笑道:“小陳先生,終于等來了你這位稀客。”
林珝只好迎了上去,行禮道:“翦公子,慚愧,在下因故來遲,請多多見諒。”
“來了就好。”嚴翦笑著將他引到左首的客座,“在座的諸友小陳先生大多見過,我來為先生介紹一下,這位是國都浮圖城周家的三公子仲愷,四小姐仲瑛。”
林珝心知這就是長孫憲所說過的“貴客”,從國都而來,來投必定不小,當下施禮道:“在下陳敘,見過周公子,周小姐。”
周仲愷二十來歲,衣著華貴,相貌頗為俊朗,但眉宇之間傲氣畢露;周仲瑛的年紀與長孫湘相仿,背后也背著一把劍,五官俏麗,只是眉毛略濃,而且眉梢上揚,現出了幾分殺氣,。
周仲瑛對林珝微微頷首,權作回禮,周仲愷根本連回禮都沒有,反而冷笑道:“這么個黃口小兒,也是你們紫凰城文壇的名士?”
這一句話堪稱超級地圖炮,幾乎引起了眾怒,就連嚴翦都皺起了眉頭,開口道:“愷公子,這位小陳先生才華卓絕,就算是我都遠遠地自愧不如,愷公子這樣說,是不是我嚴翦也不放在你的眼里?”
“翦公子見諒,我這人就是直來直去的脾氣,紫凰城雖然是小地方,但也有幾個人物,翦公子絕對是一個,長孫小姐是一個,至于其他人…”周仲愷輕蔑地瞥了瞥四周怒目而視的人們,不屑之意顯而易見。
這種自以為是龍傲天的人,林珝根本懶得去理,更不想做出頭鳥,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走到了長孫湘的身邊。
長孫湘對他點了點頭,長孫憲已經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陳兄,我的陳大爺,你總算來了。”
“來晚了點。”林珝對長孫湘歉然一笑:“抱歉。”
長孫湘點點頭,表示無妨。
這邊周仲愷還在拉仇恨:“無論文壇武道,都是能者為先。就算是我恃才傲物,至少也要有這個才華。若是那位公子或名士不服,可以再來比一比。”
眾人頓時不做聲了,林珝看得出來,在他沒有來之前,這個周仲愷是力壓群雄,打了這些人的臉。不過周仲愷似乎沒有特別爭對長孫湘,就連最后那一句,問的都是“公子或名士”。
說到名士時,周仲愷的目光落在了林珝的身上,分明是挑釁。林珝只作看不見,低聲和長孫憲說話。
周仲愷見眾人期待的“名士”居然如此怯戰,連應都不敢應一聲,心中更為不屑。
就在這個時候,百里息站了出來。
“愷公子,你之前所作詩文極為出眾,我自嘆不如。”
眾人原本以為百里息要替紫凰城爭一口氣,不料居然服軟了,不由氣憤。
周仲愷知道百里息是百里世家的嫡系,得意地點了點頭:“這位…百里公子的才華也算是不錯了。”
哪知百里息語氣一轉:“不過,在我心里,愷公子并不是第一佩服之人。我上次在荷塘詩會中,輸給了一人,那才是真正的口服心服。”
長孫湘眉頭皺了皺,這百里息這一手可謂一箭雙雕,不僅顯示出大度,彌補上一次的慘敗,而且將林珝逼到了不得不和周仲愷面對面的地步。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林珝的身上。
周仲愷冷哼道:“哦?那倒要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