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斬卻’到底是…”林珝試探著問了一句,“擊敗”、“超越”應該也算是這個意思的吧?
“我已經修成了《蜉蝣羽化經》的第六重,死在我手里的《天蛇化龍經》的人已有二十九人,”天蛇王看著自己那雙潔白如玉的手,仿佛看到了背后那所沾染的觸目驚心的血紅,目光中帶著木然,“第二十九個,是在昨天,我的七哥。”
這個答案粉碎了林珝心中最后的僥幸,失聲道:“只能靠這種自相殘殺方法修行晉級?”
“這種爭斗,能夠使獲勝方吸納對方的神念,增強自身的力量和感悟。同時,也是一種‘完善’。”天蛇王的目光望向了遠處,仿佛穿透了空間,看到了那個終極之地,“每個人對秘典的感悟都有不同,但力量本質都是相同的。在我族中心的龍蛇島,有一個化龍臺,那里就是生死考驗之地。秘典玉冊會自動吸收在化龍臺上每一次戰斗的精華,補充和完善自身。”
完善自身?林珝隱隱明白了什么,只聽天蛇王接著說道:“到現在為止,秘典中已經有了兩部秘典前三重的完整神念。也就是說,修煉前三重時并不用參加生死考驗。最初遺留下來的《天蛇化龍經》和《蜉蝣羽化經》極為殘缺,而達到如今這完整的前三重,也不知↘長↘風↘文↘學,ww▲w.c◆fwx.n≌et道犧牲了多少前輩的生命。”
“前三重…”林珝暗松了一口氣,他現在連第一重都沒到,“為什么就不能如普通的功法那樣直接修行,一點一點提高?”
“那樣速度會很慢,如果天蛇一族只是一個人或幾個人,當然可以。”天蛇王嘆道,“可惜,不是。”
林珝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天蛇一族在滄靈界是和太虛道門并列的兩大頂尖勢力,同時也是樹敵無數,要想維持著強大和鼎盛。不可能一點一點地慢慢修行,敵人不會給他們這個時間。
“強者生存,這是天蛇一族的古訓,”天蛇王看著遠處墳墓的那把劍,“從上到下,每一個天蛇族人,都有這樣的覺悟。”
林珝一陣默然,這是大家族大勢力繁榮、強盛背后的悲哀,為了保持著最強的力量。為了傳承,族人甚至是親人們像蠱蟲一般相互殘殺,最終決出最強的王者。
天蛇一族能成為滄靈界兩大巨頭之一,肯定是踩著無數尸體上去的,這些尸體有相當一部分,是自己親人和朋友的。
這是一種傳統,也是宿命,眼前的公主殿下雖是最高統治者的親生女兒。同樣無法躲避宿命。
“以我公主的身份,所能交到朋友本來就不多。除了幾個三重以上的族人外,最親的是大表姐,可惜,她死了,他們都死了,死在了化龍臺。后來。連應世情也死了,這個世界,我只剩下了敵人,連父母親人都不外如是。我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天蛇王的聲音很平淡。卻抓緊了自己的胳膊,是如此用力,指節都發白了。
林珝只能喟嘆,由于修行功法不同,她遲早會和兄弟姐妹乃至父母決一生死,自然不可能得到他(她)們的愛,也不會得到他(她)們包括支持者在內的親近或友好。她唯一能夠握緊的,唯有那一把冰冷的劍,在這個被親人殺死或是殺死親人的命運之路上,步履維艱地前行著。
“這個問題,我很早以前就問過我娘,她只是責斥我哪來的這么多傷春悲秋,說是修行一道,心境須得通達,若有掛礙,怎能超越自我?既有不平之事,不忿之人,殺了便是!她還讓我立下誓言,如果有一天,在化龍臺面對的是她,我必須全力以赴,不能有絲毫猶豫或留手。”
看著公主殿下此刻悲苦頹喪的樣子,林珝心頭震撼,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幾句話。第一次,是在紫凰城的城郊那個院落之中。現在回想起來,究竟經歷了怎樣的變化,那個白衣女子才會那樣冷酷無情地復述出這段話來?
“我在天蛇王一族算是資質不錯,現在已經到了《蜉蝣羽化經》第六重的瓶頸,七哥也是《天蛇化龍經》的第六重,是他主動挑戰我,結果他死了,我得到了他的神念之力,很有希望突破到第七重。一旦突破,我要面對的,就是爹娘…”天蛇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幻影,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林珝搖了搖頭,其實他已經隱隱猜到了某個可怕的結局。
他想了想,沒有直接安慰她,而是問道:“有一個問題要先請教一下。為什么《蜉蝣羽化經》在修行的時候,會有種難以抑制的殺意,讓人有沉迷難以自拔的感覺?”
“《蜉蝣羽化經》修的不單是‘力’,還有‘心’,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戰斗是本能的一種,但是,不要那種本能所迷惑和控制,必須超越自我,超越本能,甚至是超脫生死,才真正參悟‘羽化’之妙。”天蛇王隨即反應了過來,“你怎么知道?”
“其實我想說的是…”在天蛇王驚訝的注視之下,林珝的背后生出一對翅膀,“你并不是一個人。”
天蛇王慢慢站起身來,有些難以置信:“你…”
“我也不記得了…”林珝聳了聳肩,“至少,你還有個朋友。”
天蛇王驚訝了片刻,目光中忽然多了一分溫柔,點點頭:“是的,一個會陪我說話,給我講故事的幻影。”
林珝注視著那雙動人的眼眸,只覺心跳有些加快,視線一時移不開了,天蛇王臉上微微一紅,將目光轉向另一邊。
林珝知道自己有些失態,連忙說話化解尷尬:“我不叫幻影,我叫林珝,樹林的林,珝…好吧,林珝的林。林珝的珝。”
“原來你有名字的。”天蛇王依然沒有看他,只是看著自己的靴子。
“一直都有好不好?只是公主殿下不記得而已。”
“是嗎?”天蛇王抬起頭,望著前方的一塊巖壁,食中二指并成劍形:“那就刻下來。”
林珝一邊比劃著,一邊看著天蛇王以手指遙空發出劍氣,在巖壁上刻下了“林珝”兩個字。
“林珝。”天蛇王默念了幾次。朝前走了幾步,忽然說了一句:“我也不叫公主殿下,我叫筱璃。”
林珝還沒說話,視線一陣模糊,彩光閃動間,已經從夢中醒了過來。
林珝睜開眼睛,擦了擦身畔的露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著林間的晨曦,那溫暖清新的柔光,就像是她的眼睛。
“筱璃…”林珝撓了撓頭,嘆了一口氣,“只是夢吧。”
是夢,終是會醒的。
無論是噩夢或是美夢。
不過在這次的夢境中,終于如愿以償地解開了《蜉蝣羽化經》的疑惑,這秘典本身沒有問題。關鍵是修身修心,才能超越自我、參悟羽化之妙。
這一覺醒來后。身上的傷勢基本愈合得差不多了,林珝加快了腳步,用了半天的時間,來到了一座小山嶺上,拿出了那一根朱魚給他的羽毛。
在當初聽完獒風的故事后,他已經確定了心中的猜測。朱魚就是青穹林海食物鏈的幾大頂級存在之一,妖王蒼羽。
林珝按照朱魚所說的法訣,將心神之力緩緩注入羽毛,那黑灰相間的翎羽發出淡淡的光芒來,不久心頭便傳來朱魚的聲音:“牛魔。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我已經得到了公子想要的東西,目前就在公子吩咐的藍嶺等候,不過獒烈…”
“東西到手就好!你就在那里等著!”朱魚說了一聲,沒等他說完,那羽毛的光芒忽然消失了,顯然“電話”已掛斷。
片刻工夫,林珝就見天邊出現了一個黑點,很快就放大成一只體型驚人的大鵬鳥,眨眼工夫,已經落在了他的身邊。
林珝行禮道:“朱公子!”
“東西呢?”
林珝從懷里拿出那個陣圖,雙手奉上,
“不錯。”朱魚滿意地點了點頭,“牛魔,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快。”
“還有一件東西,是獒烈一起托我呈交給公子的。”林珝又從腰間解下碧瑤藤鞭。
“哼!居然是這件東西,那犬妖真是自作聰明,”朱魚看著這截斷鞭,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爽的事情,搖了搖折扇,“這東西就賞給你了。”
“多謝公子。”林珝眼睛一亮,趕緊道謝,碧瑤藤鞭的主體是一截罕見的碧瑤藤,這東西正是當日天蛇王列出的事物之一,與鳳棲木有同樣的功效,那就是容納噬心蟲進入滄海瓶。這截碧瑤藤比自青蝠妖將那里得到的鳳棲木無論是容積或質地都要好得多,將來就算是蟲群進一步擴大,也能盡數裝得下。
事實上,若是平時,他早已設法吞了這碧瑤藤和陣圖殘片跑路,讓蒼羽王吃個癟,只是這東西關系到獒風族人的生死,自是不能失信。如今蒼羽王將碧瑤藤賞給了他,自是大喜。
朱魚收起陣圖殘片,這才問了一句:“獒烈死了?”
“如果不是他冒險引開那些追兵,我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命見到公子,此時他已被金虎妖將麾下第一妖衛天狐俘獲,還望公子…”
“獒烈的事情你不用管,這顆解藥你拿著,半年之內毒性不會發作。”朱魚扔過去一顆解藥。
林珝看出這胖子根本就沒把獒烈的生死放在心上,眉頭微微一皺,沒有說什么。
“對了,我有一個仇敵,盜走了我一樣東西,若是你發現相關的線索,可以用那翎羽報給給我,若有發現,我會再賜下解藥,而且還有更豐厚賞賜。”
“是。”
“那件東西,叫做山河爐。”
林珝心中一震,竟然是這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