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返回
黑蚯蚓手環上亮出淡淡的白色光芒，當泥土遇到這層光芒時就會變得松軟，并自動退散。
人在泥土中穿行，就象是在一片膠凝的液體中流動。
沈奕終于明白為什么地行術發動時會降低一半移動速度，這種在膠水中奔跑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所有的裝備在這刻都處于封印狀態無法使用，耳邊聽不到工兵的呼叫聲，惟有頭頂上方轟隆隆的踐踏之音還在不時傳來。
沈奕能夠清楚感受到來自大群兵蟻的狂暴情緒。
不僅僅是情緒。
一支長足陡然刺破地面，就象是房頂處射進來的一支標槍狠戳沈奕。
沈奕把身體一側，躲過這一刺，隨后是上方唰唰唰無數支長足和尾刺透過地面，擦著沈奕的身體接連刺下，沿著沈奕奔跑過的地面刺出一條筆直的槍林。
“媽的！”沈奕急速變向，朝著另一側跑去。在地下行進，速度雖慢，但有個好處就是不受通道地形影響。但因此帶來的后果就是他隨時可能偏離路線，最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去，而且他也失去了前方視野。
然而地表的兵蟻仿佛能夠感應到地下動靜，無論他如何變換位置，一支又一支的足槍還是不停歇的向他扎來。
與此同時，四十余只兵蟻也潛入地下，巨形腭齒仿佛開路機般在底下挖開泥土，迅速前行。
這些兵蟻的地行速度竟不比沈奕慢多少，尤其它們數量眾多，再度在地下形成一片圍攏包聚之勢。
就在沈奕急沖的時刻，一只兵蟻陡然在沈奕前方出現，腭齒破開土層，直剪沈奕咽喉，沈奕急忙側首閃避，腭齒擦著他的臉飛過，同時在他的左右側，又是兩只兵蟻沖了過來，沈奕再避不過，發動黑蚯蚓手環，人已向著上方躍去。
剛沖出地下回到通道，耳邊響起工兵歇斯底里的喊聲：“沈奕大哥小心！”
六只兵蟻從前后上下左右六個方向同時向他發起進攻，足槍在沈奕面前形成一片密集槍林。
就在十八支足槍即將穿透沈奕胸膛之際，沈奕身形陡然一閃，人已消失無蹤。
再出現時，他已經站在弗羅斯特的身邊。
領主這邊戰斗已經結束，九十九只兵蟻橫尸荒野，士兵們正在打掃戰場，看到沈奕回歸時，所有士兵同時發出興奮的歡呼聲。
弗羅斯特向沈奕敬了個軍禮：“歡迎歸來，長官！”
“這不值得歡迎，弗羅斯特，要知道我的本意是不希望回來的…我不是說永遠不回來。”沈奕拍拍弗羅斯特的肩膀看了一下四周。
他此刻正位于一處山崖上，這一帶山石草木眾多，冒險者們可以充分利用地形來對抗兵蟻的飛行優勢。
地上到處都是兵蟻的尸體碎塊，戰場覆蓋了大半個山崖。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些傷，看得出來消滅這支兵蟻部隊讓大家費了好一番手腳。
蘭媚兒的臉上更是露困頓疲倦之色，同時還帶著無盡的懊惱——大戰一場，什么都沒撈到，反而是沈奕殺死將蟻有所收獲。
看到沈奕歸來，領主和園丁他們興奮的跑過來，先是和沈奕當空迎擊一掌以示慶賀，然后領主才笑說：“干得漂亮，沈奕大哥。”
“一點都不漂亮，事實上我屬于被打得抱頭鼠竄，狼狽而逃的性質。”沈奕聳了聳肩：“那些家伙對待客人真是一點都不友好。”
“它們沒有追殺出來就算不錯了！”遠處工兵大叫：“沈奕大哥，過來看看這個。”
沈奕快步跳上黑色閃電，車載電腦上，螞蟻巢穴里大量兵蟻還在憤怒的四處尋找著闖入者的蹤跡。它們的觸角到處揮舞，一條條的通道被擠得插針難入，兵蟻們你踩著我，我踩著你，在通道里肆意爬行。
先前被沈奕砍斷翅膀的將蟻甚至兇殘的頂翻身前的一只兵蟻，然后將其撕得粉碎，大嘴張合著將其吞噬。
令人震駭的是，隨著它的吞噬，那只先前被砍掉半截的翅膀竟然又慢慢長了回來。
吞噬，將蟻的基礎技能之一。
除了這個技能外，將蟻還有兩種技能：1轉化：可以將任意一只工蟻轉化為兵蟻。2螞蟻光環：對身周所有的兵蟻施加影響，提升其攻防實力。
將蟻所有的技能都屬于群體技能，先前那只被沈奕殺死的將蟻終究沒有發揮的余地就被干掉。
“看起來它們真得很生氣啊。”看著現場殘暴血腥的一幕，沈奕笑道。
他給自己點了支煙，，又遞了一支給領主，領主搖搖頭表示不吸，小護士卻一把搶了過來，隨手給自己點上，看得沈奕頗有些吃驚。
似乎知道沈奕在想什么，小護士說：“知道進入血腥都市最大的好處是什么嗎？”
“什么？”
“沒有考試，沒有老師，更沒有這個不行那個不許。”
“然后…”
“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吸過大麻，可卡因，所有的毒品，從來不用擔心上癮。在這里殺人不犯法，沒有家庭作業，不用擔心不及格，更不用去面對那些自己討厭的人…”小護士很熟練的彈煙灰，然后張嘴指著自己的牙齒：“甚至不用擔心它會變黃。”
沈奕笑笑：“可你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了，雖然有時候他們或許會讓你心煩，可當你真正離開他們時，你會發現你失去了自己最珍貴的。”
小護士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你真討厭，在這里生活，還是盡量多想些好的地方吧。”
拍拍她的小臉蛋以作安慰，沈奕回過頭繼續觀察屏幕上兵蟻們的動靜，隨口問工兵：“怎么電子蜂還沒有深入到更深地方去？”
“去不了了。”工兵搖頭：“遙控距離到不了那么遠，事實上它們現在正處于失去控制狀態，只有在你過去的時候才能通過你進行中繼命令輸入。你下次還是弄些更高級的電子蜂吧。對了，有兩只電子蜂在你突進的過程中被兵蟻撞毀。”
“別擔心損失，只要計劃順利，一切損失都是值得的。”沈奕一邊說，一邊繼續觀察著兵蟻們的動向。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遍尋無果的情況下，兵蟻們終于漸漸散去。
它們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鉆入土中，仿佛冬眠般再無聲息，巨大的巢穴再度恢復了平靜。
沈奕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血腥紋章，低語了一聲：“三分鐘。”
然后他問工兵：“我是在哪里回歸的？”
“這里。”工兵一指屏幕：“你在地下行進的時候偏離了指定路線，現在你是在另一條通道上。要想回到指定路線上，你必須…”
工兵的手指在屏幕上劃動：“你必須穿過這條通道，在下一個交岔口轉彎。好消息是你比預定計劃多突破了一百二十米，現在是在螞蟻巢穴七百二十米的縱深處，可以說已經深入到敵腹中心地帶。如果你能保持這個速度，你最多只需要再回來一次就能見到蟻后了。”
“知道了，回放錄象，這次從我使用地行術開始，到我離開地下為止。”
隨著錄象回放，沈奕仔細觀察著自己地行時兵蟻們的地面表現。
他看得很仔細，對每一個畫面都不錯過，時不時的還要重放一次。對于一些鏡頭更是連續不斷的播放，反復的看了又看。
然而無論M7的成員們如何觀察，卻始終看不出錄象里這些兵蟻們的表現有何值得研究之處…
“看出什么了嗎？沈奕大哥。”園丁小心問。
“恩，你們看我目前的突破位置是在七百二十米深度。從屏幕上看，這里一共有五十條通道，我數了一下，在這里出現的兵蟻一共是三百只左右。再加上先前的一百只，也就是說，整個七百二十米范圍圈里，負責守衛的兵蟻一共只有四百只。”
“這么少？”領主和園丁都驚呼出聲。
工兵也感到不可理解：“屏幕上看起來可全是它們，說一千只兵蟻全在這我都相信。”
沈奕笑了：“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你們看…”沈奕將畫面定隔，然后指指畫面上行動的兵蟻群說：“你們看，從外表上，我們根本看不出兵蟻們之間樣子的區別。它們看起來完全一樣，無法區分。再加上電子蜂能夠收獲的視野始終有限，主要鎖定在我這里，通道空間本身又狹小，因此給人一種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黑螞蟻的錯覺。可如果我們拋離狹礙的視角，從全局去看…就會發現其實并不是這樣。”
“黑螞蟻巢穴是一個非常講究對稱建筑的巢穴。假設蟻后位于這個巢穴的最深層，那么整個巢穴的縱深就是一千八百米左右。從目前看，蟻穴是每六十米為一層，每層通道大約四條，總計三十層，通道數應該在一百二十條左右，平均下來每條通道有兵蟻八只左右。”
“乍看起來，當我進入攻擊圈的時候，所有的兵蟻都在向我這邊沖擊，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你們注意看，這些兵蟻并不是胡亂出擊，它們非常懂得配合，最重要的是，它們甚至懂得把守要道。”
沈奕指指屏幕上的各處通道：“這里，這里，還有這里，每個地方都有部分兵蟻進行協同防御。真正負責進攻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兵蟻其實依然有著自己的防守地盤，只不過由先前的靜態防御轉化成了動態防御。其中部分兵蟻負責原地守衛，部分兵蟻負責出擊，數量大概是一半一半。由于它們數量眾多，看上去又都是一模一樣無法分辨，無論我們把鏡頭轉到哪個方向，看到的都是大量的兵蟻存在，卻不知其實有相當部分是重疊的。再加上兵蟻本身就體形巨大，一條通道容納十多只兵蟻，看上去更已經是黑壓壓一片，容納二十只，那就好比罐頭里的被擠滿的沙丁魚，連翻個身都難，所以才會導致我進退維谷，可真要算實際數字，其實沒多少。”
“原來是這樣。”領主明白了：“這么說，所謂的黑螞蟻攻擊圈，其實還是區域性的防御策略，只不過是一種更加動態的體現？”
“沒錯，所謂的攻擊圈，那都是冒險者對它們的叫法。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冒險者的看法都是正確的，其中有些甚至根本就是猜測。單純的以其他冒險者的評價來分析對手，難免就會出現差錯，所以最終還要是要依靠自己的觀察才能得出準確答案。黑螞蟻采用的，其實就是拉網式的防御體系，這種防御體系最大的好處在于，它的布防范圍很大，疏而不露，既充分利用了地形，又充分利用了有限的兵蟻數量。一方面通過駐守兵蟻來把守要道，另一方面則通過主動出擊的兵蟻來靈活補充各通道守護力量，所以要想突破非常困難。”
“你在開玩笑嗎？黑螞蟻還會布陣？”小護士怪叫。
參謀輕咳了一聲：“蜘蛛的網，在結構上可是被人類稱為最完美的防沖撞體系呢。動物界有許多奇特的發明，根本不是人類所能想象的，它們或許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樣做，但它們知道怎樣做才能讓自己更安全。幾千年的進化，讓它們在生存的本能上遠遠強于人類。”
“那么這些家伙呢？它們又是經歷了多少年的進化才變成這樣的？”張建軍大叫起來，他指著地上的兵蟻尸體咆哮：“你看看它們象螞蟻嗎？它們說是叫螞蟻，可是每一只都他媽比獅子老虎要兇狠十倍。它們一個飛刺下來…”
張建軍拍拍黑色閃電，指著上面的一個大凹坑：“能把鋼板都戳個大洞。它們的攻擊比子彈還兇猛！要什么樣的進化能制造出這樣一群野獸？”
沈奕悠悠回答：“也許不是進化，也許那是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