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和周宜羽終于明白了沈奕的意思。
任務模式的真正意義,其實就是一個平衡系統。
它使得血腥都市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平衡世界難度。假如是在低難度世界,就把任務模式的完成難度提高,假如是在高難度世界,就把任務模式的完成難度降低。這種方式具有極大的靈活性,它可以有效的控制冒險者在任務世界中的進度,使任務世界既不會成為少數強者的渡假村,也不會成為一些弱者的必殺兇地。
畢竟即使在同一個難度區域里,冒險者們的實力也各不相同,最強者與最弱者之間的實力差距可能以倍計。
假如一個難度世界對弱者來說堪堪可過,那么對強者來說,可能就是極為輕松。假如強者都是九死一生的度過,那么弱者就只能全盤滅亡。
也許有人會說,血腥都市只需要挑選強者,弱者就讓他死掉好了,反正后面還能補充,何必還要在難度上進行調節?
這里面就牽涉到一個生存概率問題。
假如血腥都市的難度全部以強者為標準,任由弱者在任務中死去,那么形成的后果就是每場任務的死亡率都勢必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死亡率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假如你在一個難度區域里投放進一百萬人,并以平均每個冒險者經歷五次任務可以晉升下一難度為標準進行計算,那其最后的可晉升人數為320人。
也就是說一百萬人只能活下來320人。
這是一道很簡單的算術題,只需要把一百萬連續乘以0.2五次就可以做到。
那么這個數字以同樣的生存率再經歷五次任務后就會變成零點一。
也就是說,血腥都市需要在初難度區域中投放一千萬人,才能在百分之八十的死亡淘汰率下得到一個三難度冒險者。
如果再要得到一個四難度冒險者,就需要數十上百億的人口基數。
目前地球上還沒有這么多的人,更別說還有個五難度在繼續擴大這可怕的人口基數需要了。
如此龐大到恐怖的淘汰效果,使得三難度以上變得毫無存在意義。
因此,初難度任務的死亡率還可以稍微高些,因為它可以不斷從人類社會提取人口——活著的,或者死去的。
但是等到了普通區,人口基數來自于前一個等級區域時,死亡率反而要降低了。
這時,冒險者的死亡幾率大約只有百分之三十甚至二十左右,并且隨著任務區域的提升持續下降。
只有這樣才能維持血腥都市五個難度區域的基本平衡體系。
不要以為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死亡率,殘酷程度實在太低。
要知道一場戰爭中,當士兵傷亡率達到百分之二十以上時,絕對可以稱之為高烈度戰爭。一個士兵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經歷幾次高烈度戰爭,而血腥都市的冒險者們,卻是每個月都要承受一次高烈度戰斗。
哪怕是只有百分之十的死亡率,足夠的任務參加次數其實都已經將他們的死亡幾率無限推近百分之百。
從概率學上分析,如果一個人連續二十次參加死亡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戰斗并存活下來,這種事發生的概率低到需要在小數點后加上無數個零。
即使是對無所不能的血腥都市來說,這樣的數字也是不切實際的——神或許可以無中生有,卻不能讓一加一等于三。
當然,死亡率的降低不等同于難度的降低。
冒險者們歷經千辛萬苦獲得生存與強大的資格才是血腥都市想看到的。為了控制冒險者數量而降低難度,使得強者可以輕松過關,同樣不是血腥都市想看到的。
這個時候,區別對待就很有必要了。
五個難度區域是一種區分方式,使實力不同的冒險者可以分開,從而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平衡。
同區域內的同任務世界,還需要再進行一定程度的細分,進一步有效控制淘汰率。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在任務世界中行之有效的平衡與監督系統就有了充分而積極的意義——它使同一難度區域下各冒險者的困境大致相仿。當可能通過任務的冒險者人數增加時,適當增加難度,當可能通過任務的冒險者人數減少時,則適當降低難度,通過這種方式維持冒險者人數的平衡,這種做法是一種非常必要的存在。
從這一點上分析,就可以理解為什么第一次正式任務時十天防守任務,最后一天的難度會突然大幅度增加。
歸根結底,還是都市認為那次任務大家太輕松了,死的人太少。
說到這,沈奕長長喘了一口粗氣:“我們已經知道血腥都市是不會擅自打破任務世界自身的實力體系的,所以它只能一再的修改任務。比如第一次主線任務的更改就是這樣。從這方面看,都市想要看到的,就是我們在困境中完成任務,既不需要我們輕松度過,也不需要我們輕易死去。”
“那我們先前干掉那艘空中母艦對都市來說就是…”
“是的,那就是一種超額表現,它使得都市提高了對我們的實力判定,沒準那臺路上遇到的收割者也是一個測試品。反正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都市決定給我們加點料。因為血腥都市的平衡系統不允許我們太過輕松的完成任務,卻又不能整體增加難度,畢竟它還要考慮其他冒險者,所以我們就必須有額外任務!這就是我通過先前的測試得到的所有結論中最重要的一條——它所干的一切,其目的都是為了平衡!”
金剛立刻道:“你的意思就是這個額外任務就是都市給我們添加些累贅,就象上次的小杰瑞那樣?”
“是。”沈奕回答:“馬庫斯和凱爾里斯將會成為我們的一大負擔!”
“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么不采取強制性手段?為什么還要給我們選擇的機會?為什么不象上次那樣強制給我們?”
沈奕抬頭仰望頭頂天空,他喃喃道:“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這次的情況來自于我們自身的實力而不是對BUG的利用,所以都市必須尊重我們自己的選擇,不能強迫我們去送死,而只能誘惑我們接受…也許是,也許不是,也許還有別的原因我還沒有發現,但是不管怎么說既然它給了我們選擇的機會,那我們就有拒絕的權力。”
“可我還是覺得沒必要拒絕。沈奕,不過是多帶三個人而已,你我聯手,我有把握就算打不過也能逃離追殺!反正只是保護他們。”周宜羽有些不舍得放棄這個任務,哪怕那是血腥都市特意為他們準備的麻煩。
不管怎么說,總有額外獎勵不是?
冒險者對于獎勵應該也必須擁有足夠的渴望,哪怕進一步的強化不能成為他們以后輕松渡過任務的絕對支撐點,但至少可以得到相對的輕松——不管任務模式怎樣調整,能夠一路走到底的,依然只會是強者,而不會是弱者,這個基本原則是不會變的。
換句話說,自身實力的強大依然是保證生存的最好辦法,只不過它不能保證遠離危險罷了——只見過強者因為輕松完成任務而接到隱藏任務的,可沒見過弱者完不成任務而被取消主線任務的。
在這個問題上,金剛也表示了支持周宜羽的態度:“以前大家總是努力尋找隱藏任務,這一次任務自己跑上門來,何必因為都市的動機不純而放棄呢。我到是覺得周宜羽說得沒錯,何不就嘗試一下?”
“我怕事情沒那么簡單啊。”沈奕嘆了口氣,他指指血腥紋章上的提示:“看清楚上面的提示吧。在任務執行期間,我們不得對凱爾里斯和馬庫斯采取任何強制性措施。明白這里面意味著什么嗎?假如他們不配合我們,我們將遭遇很大的麻煩。”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而這次,血腥都市的意思怕是就要明顯給他們加上三個無能的隊友了。
馬庫斯和凱爾里斯或許不是豬,但以他們的能力,還有他們對這幾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的戒備心理,能夠配合自己就已經可稱僥幸,更別說完全聽令了。
如此一來,任務執行的風險與難度勢必大增。
說到這,沈奕語重心長道:“危險不怕它大,就怕它不可控。對于無法控制的風險,回避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很顯然,有了馬庫斯三人在身邊,他們不僅多了三個拖油瓶,更大的可能是連自己的行動都要受到對方的牽制。
后者可能帶來的問題顯然比前者更加嚴重,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如此——情愿徒手面對一只老虎,也不情愿被綁著手腳對付一只鬣狗。
沈奕是個喜歡自己給自己做主的人,即使在最困難的情況下也希望能把握住主動權。
他是那種“我想去做什么”,而不是“形勢逼迫我不得不做什么”的人。
同樣是隱藏任務,自己尋獲到的任務就象是追上某個勁裝美女,哪怕裙子底下藏有兇器,也只會提升他征服美女時的快感。別人主動送上門來的,哪怕是裸裝勁爆型的,沈奕眼中也只會警惕那深深的指甲和那可能帶來的危害——去沖浪是要風里來雨里去,被暴雨淋頭也是風里來雨里去。兩者帶來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享受,后者是受罪。
不過所有這些,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最重要的理由是:就在不久前,沈奕才剛剛試探過血腥都市。從某種程度上講,這種測試其實頗有挑釁的意味。
頑皮的學生做不到不惹老師生氣,但絕對懂得在老師生氣的時候千萬不要頂風而上。
在剛剛挑釁過上帝的情況下,一個天降餡餅突然砸過來,是個人都要千萬小心它有沒有毒了。
于是一向敢于并樂于冒險的沈奕,這次反而不想冒險了。
好在他終于成功說服了周宜羽和金剛。
“既然這樣,那我們不接這個任務。”周宜羽說。
聽到這話,沈奕長吁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三人的血腥紋章突然同時響起了滴的提示:
“編號E2213接受支線劇情任務,集體任務啟動。”
沈奕大驚轉身。
不遠處,習小凡正茫然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血腥紋章。
不知怎么搞的,這個原本對外界應該沒多少感知能力的自閉癥少年竟已按下了確認接受。
隨著這一聲提示,遠外突然響起轟隆隆的巨響。
收割者那龐大的身影再度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