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小時。
陸虎車和法拉利在街道上瘋狂地行駛。
小杰瑞駕車,溫柔坐在副手座上,沈奕把薇娜放在了后排。
萊克和費勒在陸虎車上大叫:“薇娜她怎么樣了?”
“她受了傷,傷很重!”沈奕大聲回答。
萊克急道:“怎么回事?你為什么不救她?”
“閉嘴!”沈奕怒吼起來:“沒看到我正在救她嗎?”
沈奕手腳不停地在把薇娜流出來的腸子什么的塞進去。
“為什么你不用治療術?”
“我用了,但那只能恢復她的生命力,不能讓她受損的部位恢復正常。她的心臟都被劈開了!”沈奕滿手鮮血的大叫。
金剛從陸虎上上跳了過來,看到薇娜的傷,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見鬼,她等于是被劈成了兩半。”
安杰莉卡那一刀無比兇猛。
從胸前到小腹,幾乎將薇娜整個人都開腸破肚,而且刀口入得極深。
可以說這一刀把薇娜身體里所有的重要器官都給劈開了。
假如薇娜不是冒險者,被取消了致命部位,那么她現在早已經死透了。
但是致命部位取消,不代表基本功能取消。
失去一兩種功能,比如單純的無法呼吸,冒險者們還不會死,只是會覺得很難過,會頭暈,但是心臟,肝,肺等基本功能全部失去,那想要活下去就難得多了,因為正是這些功能形成的生命。
正常人的生命,就象是一部結構完整的精密儀器,每個部件都緊密聯系,當某個重要零件受損時,整臺機器都會癱瘓,也就是死亡。
冒險者的生命,則象是一臺組合機器,各部件既互相關聯,又可以獨立運作。當某個部件受到傷害時,受傷的只是這個組成部分,不會影響整體,只是單方面功能減退。可如果所有的部件都受到損害,那還是會完蛋,因為組成生命的所有功能都已經消失。
安雯就是因為身體所有功能全部衰竭而死去。
薇娜如今也是一樣——安杰莉娜的那一刀太兇狠了。
沈奕現在就是拼命地用治療術和醫療彈在吊著她的生命使她不會立刻死亡,這就好象對著一個漏水的池子拼命放水,池子永遠滿不了,但也不會見底。
問題是沈奕的精神終究有限,不可能無限支持這種情況。
看著薇娜身上可怖的傷勢,金剛喃喃道:“能救活嗎?”
“難。”沈奕快速回答:“她的傷需要用到生肌散,接骨膏,止血劑,恢復劑等好幾種恢復性藥物,我們只帶了生肌散,而且是低級的,而她需要的是高級的。”
“那么說我們只能看著她和安雯一樣死去?”
“不。”沈奕立刻道:“她和安雯不一樣,她受傷的時間比安雯短,她還有希望被救活!”
聽到有希望,萊克等人精神一振:“怎么救?”
“送他去醫院。”沈奕很肯定地說。
費勒怪叫起來:“你在開玩笑嗎?醫院?見鬼,我們都是冒險者,我們都沒辦法的事,醫院怎么可能解決?”
沈奕憤怒的大叫道:“只有醫院才能把她重新縫起來,她等于是被劈成兩半了,懂嗎?你這個笨蛋別再跟我羅嗦了,溫柔,距離醫院還有多遠?”
“一分鐘。”溫柔氣息微弱地回答。
她也受了傷,而且傷勢不輕。
車子一路狂飚,風馳電掣般的沖到附近一家醫院,轟的撞開大門,在無數尖叫聲中一直撞進服務前臺。
金剛和洪浪小心地把薇娜抬下來。
萊克則沖過去抓住一名護士的脖子大叫道:“醫生在哪?把你們這最好的醫生全部給我找來!”
護士竟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嚇,她冷眼掃了一下薇娜,然后極度冷靜地回答:“你見過被人掐著脖子找醫生的嗎?”
萊克的手一松,那護士迅速拿起話筒:“安德森醫生,彼得醫生,瑪麗安得拉醫生,請立刻到四號手術臺來,請立刻到四號手術臺來!”
放下話筒,護士對萊克道:“現在麻煩你們讓開一下,我們要把病人送到四號手術室去。”
兩名推擔架的工作人員匆匆跑過來,把薇娜放在擔架上,向著手術室推去。萊克正要跟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看看那護士:“嘿,寶貝,我很抱歉剛才的失禮。”
“沒什么,我能理解。”那護士頭也不抬的回答。
“看起來你經常碰到這種事?”
“自打第十二修正案推出之后,光是這個月就已經換過兩次大門了。”
“哇哦。”萊克吹了聲口哨,他向著那護士走去:“看來你們有必要換個鐵門。”
那護士抬起頭看看萊克:“你是在勾引我嗎?”
手術室。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醫生看著薇娜的傷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怎么可能還活著?”
“這不是你需要研究的內容,大夫,我們需要你立刻把這個人縫合起來。”沈奕道。
醫生怪叫起來:“你在開玩笑嗎?她大量失血,身體的重要器官幾乎全部破裂,心臟造血功能已經完全失效,大量組織壞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能夠撐到現在還活著的,但我知道她沒可能被救活!她在受到這樣的傷的當時就應該死掉的!”
沈奕嘆息著搖頭。
他拿出靈火槍對準老醫生的腦袋:“如果你不救她,那你現在就是個死人。”
“好吧好吧!”醫生連忙大聲道:“彼得,立刻把心率儀拿過來。我們需要監測她的血壓,你們幾個做術前準備…”
沈奕打斷道:“沒那個必要,你們現在就把她所有受損的器官逢起來,把她的傷口也逢起來,讓它們能夠保持最基本的正常運轉就行。”
“那不是縫合就能解決的問題!”醫生叫道:“沒有儀器我無法檢測她的生命狀況,而且所有手術器械也需要進行消毒,否則會引發感染。另外她還需要輸血,需要給她打腎上腺素…”
“我說沒那個必要!你每拖一秒鐘她就離死亡更近一些。立刻實施手術,把所有的受損組織修復,不能修復的就切除。不需要消毒,不需要儀器,不需要輸血,不需要腎上腺素,立刻照做!”沈奕不耐煩的大吼起來。
那醫生呆呆地看看沈奕,終于點頭:“好吧,看來你是存心希望她死在手術臺上了。”
他回頭叫道:“立刻準備手術!”
“還有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再找幾個大夫來修理一下我的鼻子!”費勒指著自己的兩截鼻子大叫道。
沈奕從手術室里出來的時候,里面正忙得熱火朝天。
從房間里傳出主刀醫生的說話:“三號止血鉗…四號線…輸入400CC…哦不,不需要輸血,該死,我都快不知道該怎么做手術了…”
隨著房門關上,牢騷/聲停止。
洪浪和金剛正一人一支煙,悠閑的坐在等候的椅子上。
“醫院里不許抽煙。”沈奕一手一個,把兩人的煙取下,掐滅。
“沒人告訴我們不能抽煙。”洪浪嘟囔。
“那是因為你手里拿著槍。”沈奕往兩人中間一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情況怎么樣了?”金剛問沈奕。
“心臟縫合完畢,基本造血功能正在恢復中,腎脾肝肺也正在處理…他們的縫補技術不錯。”沈奕笑呵呵道。
薇娜的生命力停止了持續下降,沈奕終于不必再用醫療術來為她做生命力維持,不過這也幾乎把他的精神力消耗迨盡。
金剛也笑了起來:“那幫醫生一定吃驚得要死過去。”
“說得沒錯。”接話的是溫柔。
她從另一間手術室出來。
金剛和洪浪同時迎了上去:“你情況怎么樣?”
溫柔無奈回答:“手臂筋脈全斷,骨頭也裂開了,痛得要死,醫生給我打了一針麻醉劑,但是沒什么用。沈奕給我用了生肌散,不過這低級生肌散恢復效果有限。就算是這樣,那醫生也死活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
她試著動了動左臂,苦笑道:“有些不太靈活,但至少能用了,醫生要給我上繃帶,被我拒絕了。”
“那就好。”大家都松了口氣。
只要目前無礙,那么回去以后,無論怎樣的傷害,有神官治療都可以恢復如初。
惟有沈奕。
他正站在窗口看著里面的人工作。
他的眼神帶著些茫然。
“你怎么了。”溫柔靠在沈奕身邊的窗戶上,奇怪地看著他。
沈奕想了想,才悠然道:“手術至少還要進行一到兩個小時,手術完成后,以薇娜的情況,她絕對能拖到這次任務結束。對冒險者來說,只要不死,那么所有的傷害都不是問題。這一點,是那些醫生永遠也不會明白的。”
“是,可那又怎么樣?”
“問題就在這。我不知道我們還算不算是人。當我們承受著人類所無法承受的傷害并活下來的時候,我們是以什么樣的理由繼續生存的?生命到底是什么?以怎樣的形式體現?”
沈奕的問題令所有人都微感愕然。
金剛想了想回答:“人之所以是人,應該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差異。沒錯,我們現在的身體,已經和正常人類有所不同,但那不能說明我們就不是人,我們還有人的思想…”
沈奕立刻道:“思想?你是說我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殺人和不被殺死,讓自己的身體變的比鐵還硬,比風還快,你覺得這種想法是正常人類應該有的思想嗎?”
金剛呆住。
沈奕繼續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在大學里的時候就曾經和朋友們討論過這方面的命題。我甚至為此寫過一篇論文,分析假如機器有了自我意志,到底算不算是生命。”
“結論呢?”溫柔問。
“沒有結論。”沈奕回答:“我們無法就沒有發生過的事做出任何決定性的結論。但是現在,這種事開始發生了。你看,我們來到了這個世界,我們的身體已經不是正常人了,它看起來和常人差不多,但正在越來越接近機器。隨著我們一步步的強化,要不了多久我們的身體就會比機器還要強大和可怕。但是隨著這種身體的變化,我們的思想也在變化…”
“…我們正在漠視我們身邊的生命。我們殺戮,追逐,破壞,用盡一切手段來達到目的。今天,我們還有原則去信守,還有底線不愿去逾越,去盡量讓自己活得象個人一樣。但是以后,隨著我們進入任務世界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們需要面臨的殺戮越來越多,我們遭遇的艱難選擇越來越多,我們心中的信念也會漸漸消失。我們會變得冷漠,會變得無情…”
“就象是植物生長于泥土,思想扎根于身體。當環境變化時,它所孕育出來的生命,也必然產生變化。隨著我們的強大,我們的思想也在不知不覺中產生變化。所以,別說什么我們還有正常人類的思維,我們就是人。實際上從我們進入到血腥都市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在朝著非人的方向轉變。如果再讓我寫一次那篇論文,我會說,機器永遠不可能擁有人類的思維。即使它們暫時擁有了人的思維能力,也會因為它們自身特有的條件,在存在的過程中出現思想上的巨大變化,并漸漸生成屬于自己的智慧…適合于自身條件的思想與文化!”
所有人都沉默了。
沈奕的一番感觸,令大家都有些茫然起來。
是啊,隨著一場場戰斗下來,他們的心正在變得越來越冷酷,他們的身體也正在變得越來越非人類。
到時候他們到底算什么?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他們中有人能夠回到地球,回到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那么他們還能適應那里的生活環境嗎?
曾經有沙場征戰的士兵,經歷過無數次腥風血雨,以英雄的身份回到家鄉,卻因為再無法適應家鄉的生活而自殺。
那么他們呢?
他們所面臨的,遭遇的,是比士兵更加離奇更加艱險的任務。
他們的死亡率比任何一支隊伍都高,他們的身體變化也比任何一個特種兵都更強。
他們又如何去適應回歸后的生活?
這個問題或許想得太遠了些。
可是如果不是那份回歸的希望,又是什么讓他們支撐到現在苦苦作戰的呢?
人總得有個希望不是?
單純的為了活下去?
那可不夠。
沈奕長嘆了一口氣:“算了別想這些了,思考這些東西,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太過長遠的目標,只會遮蔽我們眼前的視野。不如還是好好想想怎么對付接下來的第三波沖擊吧。對了,其他人呢?”
溫柔回答:“謝宏軍在門口放哨,提防變種人的突襲。胖子在陪小杰瑞在病房里休息,至于萊克,奇怪,他人到哪去了?”
“溫柔和我去找萊克,金剛和洪浪留守,看好孩子,別讓其他人和他單獨相處!”
“明白。”
一間病房門悄然打開。
萊克探頭探腦地走出來。
看看左右無人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來。
身后跟著衣衫不整的小護士。
萊克親吻了一下那小護士,正要告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萊克嚇得正要出手,卻發現是沈奕和溫柔。
“真見鬼,你們嚇了我一跳,薇娜怎么樣了?”萊克沒好氣的罵道。
“你竟然還知道關心她。”溫柔沒好氣地回答:“你的兩個伙伴都在病床上做手術,你卻還有心思在這里泡妞?真令人驚訝這種情況下你怎么還硬得起來?”
萊克反唇相譏:“正因為這樣才要及時快活,懂嗎?誰知道我們下一刻什么時候就會死?我不想讓自己在緊張恐懼中死去,這與我和薇娜之間的感情完全無關!哦,對了,這還是你教我的,沈奕。”
說著他轉頭離去。
遠遠的,沈奕聽到小護士說:“我猜你們不會為那個病人付錢,對嗎?”萊克回答:“別擔心,寶貝,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再滿足你一次…”
沈奕與溫柔愕然相對。
良久,溫柔突然撲哧笑了出來:“其實他說得也有道理,不是嗎?”
她突然抓住了沈奕的領子,緩緩靠近他的臉,柔聲說:“機器是不會做/愛的對嗎…我不想自己死的時候還是個處女。”
一股莫名的沖動油上心頭。
沈奕猛的抱住溫柔,看著眼前那嬌艷欲滴的紅唇,還有那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終于忍不住吻了上去。
無比熱烈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