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有些困惑于這人的腦袋究竟是怎么長的,怎么會有這么多不可思議的想法。忽然好想把這顆腦袋打開看看里邊是什么樣子的。
顧天佑道:“以前在地表世界見過一道名菜叫生滾猴腦,剛認識你那會兒我可是想過要嘗嘗味道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呢?”阿元嚇了一跳。
“你現在也就想想而已。”顧天佑道:“如果是以前的白水猿,早就動手了,而現在的阿元卻已經學會了把想的事情和真實可行的事情區分開。”
阿元道:“你先別忙著夸我懂人事了,我其實還糊涂著呢,你殺了冰原蠻族那么多人,那個米娜對你怨氣沖天的,你憑什么覺著能說服她聽你話?”
顧天佑嗯一聲,道:“分析的不錯,接著說,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還有,要是那些老魔頭們不按你說的釜底抽什么,你覺著他們還有可能用什么法子對付你?”
“我先回答你第一個疑問。”顧天佑道:“米娜是冰雪王女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但不幸的是她并不是唯一的,當她被派到神國北境作為一顆探路石的時候,就已經被冰雪女王放棄了,還有許配給奧古斯都這件事也證明了這一點。”
“這些我也知道,可這跟怎么讓她聽話有什么關系?”
顧天佑道:“當然有關系,這些事情當中包含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或者說要素,只要找到了這個要素,就有可能讓她聽咱們的話。”
“比如呢?”阿元有點急躁:“您別老留半句,我沒你想的那么聰明。”
“你說她想不想再成為冰雪女王的繼承人?”
“肯定想啊!”阿元道:“可是這跟咱們有什么關…先生的意思是如果她肯跟咱們一起參與神都盛會并且有所建樹,就有機會贏回王女的繼承權?”
顧天佑含笑點頭,道:“雖然稍微慢了點,但總算不是不開竅。”
“還有呢?”阿元道:“如果那些老魔頭不按照您的猜測辦呢?”
顧天佑道:“那他們剩下的辦法就不多了,實際上最有可能運用的手段大概有三種,第一種是繼續之前的辦法,找一個更出色有把握擊敗我的青年才俊來挑戰,第二種則是暗中派一個真正的頂級高手直接把我殺了。”
“第三種呢?”
顧天佑一笑,道:“這第三種比較下作,強者不為,王佛那個級別肯定是不屑做的,但下邊的三圣三清就不好說了,就是要在我周圍的人身上想辦法,逼的我不得不聽他們的擺布。”
“如果他們真那么做了,先生會聽他們擺布嗎?”阿元忽然很認真的看著顧天佑問道。
“不會!”顧天佑斷然搖頭,道:“很多年前你應該是遇到過類似的選擇機會了,我想你當時一定是妥協了,結果顯而易見,你什么都沒得到。”
“可是若不接受他們的條件,就得眼睜睜看著家人死掉。”阿元道:“先生不是向來最看重家人嗎?”
“正因我看重家人,所以才要戰勝自己的私心堅持最正確的選擇。”顧天佑道:“作為一家之長,或者說團隊的帶頭人,我首先要考慮的是整個家庭的利益,在這個框架下,包括我在內,沒有人是不能犧牲的,只看是犧牲的是否有價值,他們用這種下作的方法對付我們,恰恰說明了他們的軟弱無能已經不能直接把我們如何了,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妥協,否則便只有聽憑他們擺布,你當初倒是聽話了,最后得到個什么結果?”
“懂了!”阿元道:“就是如果連咱們都聽憑人家擺布了,家人的生命就更沒有保障了,甚至一旦妥協了,到最后就連報仇雪恨的機會都沒有了。”
“孺子可教也。”顧天佑滿意的點點頭,指著阿元說道:“你這妖猴越來越有人的味道了,假以時日,必定能把舊日那些將你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家伙打落塵埃。”
阿元被勾起舊恨,眼中噴火,咬牙道:“釋迦老佛和太昊元圣這倆王八蛋,我遲早把他們一寸寸咬碎了,敲骨吸髓吃個干干凈凈,再用谷道輪回之火把他們的渣子煉燒成灰,拉出來埋到九幽黃泉下邊,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這老妖魔越說越怒,忽然間身下的獅鷲車發出嘭地一聲后停了下來,竟是兩頭獅鷲被他的妖火驚的屁滾尿流,四肢抽搐,眼看著不成了。而阿元的呼吸也越來也重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這股怒火便是你修行路上的水。”顧天佑道:“你若是學不會控制這股怒火,別說報仇,連精進到元圣境界都不大可能。”
“先生就沒有情緒失控的可能嗎?”阿元喘著粗氣,好奇的看著顧天佑:“你究竟是怎么控制心血潮涌時的怒火的?”
這是個很復雜的問題,所謂心猿意馬,便是指心血來潮時心緒如猿猴一般跳脫不肯稍有停歇,狂奔的烈馬一樣難以自控。一旦進入這種狀態,便很難再冷靜下來。
獅鷲車趴窩在路上,引來許多人側目。顧天佑一招手將兩頭獅鷲收進元界,吩咐道:“你來拉車。”
阿元愣了一瞬,作為世間最強的至圣大妖之一,阿元當然是有尊嚴的。二人能有今日關系,更多是因為阿元的感恩之心。顧天佑以混沌元界之主的身份給了他一個完整的人格,讓他的修為有了繼續精進的可能。所以他才甘心情愿留在顧天佑身邊。盡管名義上是主仆,顧天佑卻一直很尊敬阿元。現在忽然間命他拉車,不免讓他生出了一些疑惑。
顧天佑補充道:“把車拉好了,有些道理便能想通了。”
阿元拾起轅架,憤憤然道:“要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就不停的拉,一直把你拉回圣葉鎮去。”
顧天佑笑道:“你先拉著,聽我慢慢跟你說。”
車繼續前行,引來更多人的側目,阿元的感覺很不好,就像許多年前初入神都時,他們給了他一個芝麻豆粒大的小官,耍猴一樣嘲弄著他,那時候的目光和現在感受到的并無區別。
“先生,我的感覺很不好,心血如潮,難以自制,如果你再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我怕我會失控再把這城市變成廢墟一次。”阿元往前邁著步子,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拉車本身不會讓你覺得屈辱,是外界的目光才讓你感到不舒服。”顧天佑道:“當你開始在意別人的眼光時,你就已經被別人的觀念和意愿所左右,可當你沉浸在拉車這件事本身當中時,拉車便只是拉車,那些人的目光與你正在做的事情毫無關系,真正的強者之心都是獨立強大不為外物所擾的!”
“先生是在給我說禪嗎?”阿元的眼睛開始泛出紅光來,咬牙道:“那些賊禿們能有什么好想頭?”
“我是在告訴你認真拉車,排除掉一切外因,然后再問問自己的內心,是不是一定要做點什么,如果是那就去做。”顧天佑道:“你剛才問我會不會有失控的時候,又是怎么控制自己的怒火的,我告訴你,我會有失控的時候,并且一旦我失控了就不會去控制自己的怒火,因為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因為我想那么做,必須那么做!”
顧天佑繼續說道:“比如有人傷害了子琪母女,或者其他在我心中不能觸碰的柔軟之地里的人,我想我會因此失控,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都要讓對方付出我認可的代價,這種根本就不必控制,否則念頭如何通達?修行如何自圓?”
阿元的步子越來越慢,呼吸漸漸平順了許多,他在認真的拉車,他想用拉車這種方式來表達對顧天佑的尊敬和感激。很多年都想不通的事情忽然想通了。他越發的清晰的意識到自己要去做什么,必須去做什么了!就算那只是無用功,也一定要去做,否則念頭如何通達?修行如何自圓?
顧天佑告訴他的是,他心中怒火不是他的魔障,而是他奮發的助力!他不應該以無法自控為恥,而應該自由的放縱這股怒火升騰,然后去嘗試著去引導甚至是掌控。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菲尼克斯商團在神都的辦事處門前。
阿元頓住了身形,輕輕放下轅架,已經不覺得四周圍的目光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你要走了嗎?”顧天佑問道。
“辦完事我就回來。”阿元答道。
“辦不完也可以回來。”顧天佑道:“有些事必須去做,但未必一定要一次辦成,必要的時候稍微退一步是為了日后更大的進步。”
“我有些擔心先生,你現在身在虎狼之地,沒有我在身邊,會更加不安全。”
“放心,不是還有那金發小子嗎?”顧天佑道:“而且我現在已經沒有你想的那么弱了,雖然修為境界不怎樣,但七層巔峰的九轉玄功的威力剛才你也親眼看到了,他們想弄死我可也不那么容易。”
阿元點點頭,道了一聲先生保重,轉身走向長街,漸行漸遠。
長街的盡頭是另外的長街,遠方的盡頭是更遠方,生命不止,旅途不止。顧天佑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忽然感到脊背猛地收緊,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升起直達天靈,濃郁的殺機凜然襲來!
阿元前腳剛走,這人后腳便出手,看來是一直在暗中尾隨等待著這個機會。讓顧天佑最感到意外的是,這人竟能避過自己和阿元的耳目感知。殺機迫在眉睫,顧天佑豁然轉身,一點寒星穿空而至當胸,翻手一拿抓住了一口冰寒徹骨的靈劍,怒視著空中喝問道:“哪個王八蛋要殺你家顧大爺?”
空中灑下一個殺意凜然的聲音說道:“巫族余孽人人得而誅之,少說廢話,準備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