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絲竹思華年,人生能幾何
同一句話，有人說出來叫罵人，有人說出來就是打招呼。這就是心里有和沒有的區別。
混賬王八蛋這句話肯定是用來罵人的，辛吉斯這么說的時候顧天佑其實是有些反感的，胡莫菲忽然冒出一句來，顧天佑卻高興地差點蹦起來。
胡莫菲也只是說了這一句而已。她還是沒有叫出顧天佑的名字，但是她卻很明確的表達出對辛吉斯的厭惡和對其人品的看法。她給辛吉斯扣了一頂騷娘們兒的帽子。
顧天佑高興了一下子，很快又有些不確定胡莫菲是否什么都想起來了。
她從混沌元界中出來，眼神當中不帶絲毫情感，空洞深邃的令人不寒而栗。她看過來一眼，顧天佑的心跳嘭地停頓了一下。然后她又把目光轉向辛吉斯。后者頓時面色慘白，渾身散發出深藍色的斗氣，似乎是在極力與某種壓力抗爭。隨著她的面色轉紅，深藍色的斗氣也開始向著淡紫色轉化，先只是一絲絲，過了一會兒就成了一團團。
盡管她已經全身被紫氣包裹住，卻仍然是一動也不能動。胡莫菲竟只是用念力便將剛剛晉升圣騎士的辛吉斯完全禁錮！
“這是什么情況？她怎么成了這個樣子？”辛吉斯身子不能動，嘴巴還能說話，驚恐的看著顧天佑，吃驚問道。
胡莫菲沉默著，像一尊神祗。顧天佑捫心自問，用念力操控天地間的元素之力完成禁咒級魔法沒有問題，但似這般將辛吉斯這個級別的人物禁錮的毫無還手之力，即便有祖山念力池相助也絕難做到。
這樣的胡大妖女究竟有多強？
“你就是一賤人。”胡莫菲忽然開口，沖著辛吉斯說道：“女人可以妖媚，可以自由追求喜歡的東西，甚至可以墮落，但一定不能犯賤，你先是騙了我，然后又利用我騙其他人，這種作為就是犯賤，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把自己當成世界中心自我感覺良好的賤人。”
“你是胡莫菲嗎？”辛吉斯顫聲問道：“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我之前冒犯了你，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以您的境界何苦為難我一個小女人？”她這句話里，對胡莫菲的稱謂從一開始直呼其名，到最后成了您字，顯然已經對正面對抗不抱希望了。
“我是誰跟你沒關系。”胡莫菲冷笑道：“你還是關心一下我打算把你怎樣吧。”
“顧天佑，你說句話呀。”辛吉斯在胡莫菲淡然冷酷的目光注視下，心頭越來越毛，轉而向顧天佑求起援來。
“你閉嘴！”胡莫菲根本不許顧天佑說話，轉頭怒瞪了顧天佑一眼，道：“你的事情慢慢在跟你算賬，我現在先料理她。”
顧天佑沒理會她的警告，說道：“你生氣沒問題，但你不能冤枉好人，更不能遷怒于別人，她雖然設計了你，但那也是因為彼此敵對的關系，人家有充分的理由這么做，她把你交給小澤曼也是這個道理，至于我跟她之間是怎么回事，以你對我的了解，還想不出來一切都是為了你和阿夔嗎？”
“住嘴！”這一次換成了辛吉斯，怒喝道：“姓顧的，你別欺人太甚，我辛吉斯再不堪也從來不缺男人，若不是你對我用了卑劣手段，我又怎么會著了你的道兒？”
胡莫菲面色陰晴不定，沒有阻止她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
“我在說目的，你卻跟我談手段。”顧天佑頓了一下，看著辛吉斯續道：“你不覺著這種說話方式有問題嗎？”
胡莫菲忽然道：“我倒覺著她說的更接近事實的真相。”冷冷的看了顧天佑一眼，又道：“男人總是特別容易健忘，有了新歡忘記了舊愛，難道這不是常態嗎？”說著，沖著辛吉斯虛空一抓，辛吉斯頓時脖子一歪暈了過去。
會吃醋就說明她至少還記得她跟天佑哥的關系。顧天佑心下稍安，對于她憤怒的理由和指責反倒沒那么在乎。
“你到底還是記得我的。”顧天佑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我只是替曾經的胡莫菲記得你而已。”胡莫菲冷然說道：“不管是從前的涂山氏，還是曾經的胡莫菲，都不是完整的我，現在的我才是完整的自我，你還可以叫我胡莫菲，但絕不允許你依然用從前對待胡莫菲那一套對待現在的我。”
胡莫菲變了，她不是失憶，而是忽然多了太多的記憶需要融合。幾萬年間，她經歷了無數次輪回轉世，有過數百個家庭，無數親人，父母親朋，子女丈夫，每一段人生旅程都曾經讓她牽腸掛肚難以釋懷。那些好的，壞的，痛苦或歡樂的記憶都在她的神魂深處留下深刻了烙印。
經過混沌元界中近三年的時光，她終于完成了這個融合的過程。現在的她等于回憶起了數萬年的記憶，多到數不清的身份和情感禁絆。在這個過程中，她沒有瘋掉就已經是個奇跡。顧天佑怎么還會指望她一點變化都沒有。無論如何，她還記得天佑哥，并且還好好活著就很好。
“你要做什么就做好了。”顧天佑道：“無論你想怎么做。”完全一副聽之任之，只做好承擔一切后果的準備。即便是放棄之前已經計劃好要收服的辛吉斯也在所不惜。
“干嘛對我這么好？”胡莫菲看著顧天佑，忽然淺笑嫣然，如桃花盛開，曼聲道：“你要曉得，現在的胡莫菲已經不是之前對你言聽計從的那個胡莫菲，我可是從洪荒年代走過來的大妖，背負著無數恩怨牽絆，在你跟大圣師之間，我很可能是站在他那邊的，這樣你也不在乎嗎？”
“我為什么要在乎？”顧天佑道：“你是誰都好，只要你身上還有那個胡莫菲的記憶，還認可胡莫菲這個身份，你就是那個曾跟我生死不離患難與共的胡莫菲。”
“這么深情的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怎么聽都讓人覺著可信度不高。”胡莫菲抿嘴笑著，顯然也是很喜歡顧天佑這樣的說法。又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送我這一世的浪漫情懷，我會一直記住你的。”
“什么叫一直記住我？”顧天佑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不好的意味來。
胡莫菲淡然一笑道：“我既然已經覺醒了，就不能裝作過往數萬年輪回里什么都沒發生過，當然要去了斷過往許多因果，這當中有件事會很棘手，如果我能順利解決，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所以，你這是在跟我告別？”顧天佑看著她，目光中充滿了不舍，她還是那樣嬌俏嫵媚，但力壓萊昂納多的實力卻說明了她的確已經不再只是從前的胡莫菲。眼前的她有太多的因果需要了斷。作為修行者，心中無礙則天地無礙。她有必須離開的理由，顧天佑也有不能陪伴她左右的必然原因，所以只能祝福她順利了卻因果。
“我不指望你留下一直陪在我身邊。”顧天佑有些肉麻的：“但在你離開以前，我必須知道究竟是跟哪個人之間的因果牽絆讓如此強大的你也這么沒把握？”
“這個人是你在地表世界的時候就認識的對頭。”胡莫菲輕輕笑道：“他有個綽號叫菩薩！”
“王憲？”顧天佑驚訝道：“你跟王老師之間也有過節？”
“他累世輪回追殺了我幾萬年，要說過節，這該算是個死結吧。”胡莫菲笑道：“商紂和妲己的傳說你一定聽過很多不同版本吧？”
顧天佑忽然明白，涂山氏是大圣師的得力幫手，而殷商王朝的末代王者也是王憲老師宿命輪回的身份之一。大圣師封神斷了兩界往來，也斷絕了軸心世界里震旦神國對地表世界的直接控制。從那時候起，對地表世界的人們而言，那些關于天界的傳聞便真只是傳聞了。但其實，那些傳說也曾經是歷史的一部分。
“我懂了。”顧天佑額首道：“你辦了要辦的事情就可以走了。”
“我的記憶中曾有幾千個男人對我一往情深，甚至糊涂到不惜為了我殺妻滅子的地步。”胡大妖女笑嘻嘻道：“狐貍精這詞兒就是為我創造出來的，帝王將相為了我放棄江山，販夫走卒為了我不惜黥面殺人血染五步，不謙虛的說，你可以說是最不拿我當回事的一個了，曾經有一陣子我是想過要把你宰了的，但現在我忽然明白了，你和胡莫菲之間，你才是那個被寵溺的家伙，試問，一個被寵溺的家伙又怎么會有為心愛人舍卻江山和性命的擔當和義務呢？”
顧天佑哭笑不得，雖然不認可她的說法，卻無從辯解。記得從一開始認識胡莫菲，她就不止一次的說過，二人之間這種關系當中她才是主導者。她是瀟灑率意的大妖女，縱橫江湖往來無礙，從來都是如此。
或許那時候的她在潛意識里，就已經跟眼前這位能力熏天神通廣大的胡大妖女重疊成了一個人？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呢？”顧天佑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經是半昏迷狀態的辛吉斯，似隨意的問道。
“咯咯。”胡莫菲忽然笑了起來，道：“你這人還真是個風流種子，都到了這地步了還在想著怎么保下她的命？”
“天地良心，我說這話真不是因為她跟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顧天佑坦率誠懇的：“我要去神都參與盛會，不能把她徹底撇開，比較而言，她要比奧古斯都和居魯士那伙人讓我放心多了，而且她掌控的菲尼克斯商團對圣葉鎮未來的商業計劃非常重要。”
“堂堂一界之主犯不著這么遷就我吧。”胡莫菲面帶喜意，有點口不應心。笑道：“既然你這么說了，看在你舉世皆敵步步維艱的份兒上，那就留她一命好了，不過死罪饒了活罪卻不能便宜了她，這賤人不是喜歡耍弄心眼嗎？我就偏偏堵死她的心眼，讓她從此以后對你言聽計從，矢忠不二！”
“你要對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