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光明偉大的傳奇背后都有不為人知的黑暗一面。
顧天佑這個時候還不能確切了解這個局究竟有多大,但只憑當下掌握的情況便想象出了它的輪廓。暫時死里逃生的狄浩然傳來的消息提到了柳生石舟齋,讓顧天佑暗吃一驚,暗箭之首這個日本右翼勢力的背后大佬也來了,還親自出手幫助三仙閣追殺狄浩然。這就進一步驗證了之前的判斷。
既然日本人也參與到此事中來,想來其他一些的不希望看到共和國崛起的勢力也不會坐視。尤其是環南海的東南亞地區諸國。幾乎全都與共和國有領土紛爭。一場印巴戰爭對整個地區的格局產生了深遠影響。讓這些小國看到了共和國的獠牙,也讓那些多年來在臺上始終與合眾國保持步調一致的政客們感受到了極大威脅。
眼界越廣就越知道這個世界的另一面是怎樣的黑暗可怖。每一個臺前叱咤風云的政壇大佬的背后都不知隱藏了多少血腥勾當,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共和國的強勢崛起,讓南洋諸國許多親華的政治勢力也跟著水漲船高,越來越威脅到他們的地位。進入二零二零以后,印尼地區接連爆發排華沖突,究其根源,正是從華工黨成為印尼國內最大的反對黨開始的。
大爭之世啊!顧天佑遙望北方,心中慨嘆之余又想起剛動身去北部首府的小龍女來。林老魔成名多年,造孽不計其數,仇家遍布天下,多年來要殺他的人多了,只宗教辦為這個目標前赴后繼不知道死了多少好手。卻都沒能傷到林老魔頭半根毫毛。顧天佑對龍劍梅的武力有著絕對信心,所以才會把她派去,有宗教辦的暗樁在那邊配合,成功的把握還是很大的。
這幾年龍女的在明萬軍的指點下,武道修養越發深不可測,連顧天佑都看不大透徹。聽明王說她的先天稟賦是陰陽道相,很可能已經通了神道境界。如今的戰力縱然不如當初的明王,所差的也極有限了。
龍劍梅是天才中的偏才,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個糊涂蛋,唯有一件事上最清楚明白。就是戰斗。不管是指揮海陸空千軍萬馬的大兵團戰爭,還是一對一高手之間的生死搏殺,她都有著無與倫比的智慧和決斷力。顧天佑相信她,卻還是忍不住惦念。狄浩然此刻正在亡命天涯,龍劍梅那邊的時間很緊迫,正因為這種緊迫,才有可能會失手。
關心則亂,饒是一向自詡心思縝密,算無遺策,鐵石心腸的八叔公也會禁不住暗自擔心。
一個穿得很少的染髮女郎,打著花傘,站在街角。雨漫漫灑灑,她長裙黑發,眉目如畫。像風一樣飄在臺北的街頭。龍劍梅易容成了顧天佑的樣子,迎著她走了過去。她的個子本來就高過一般男人,易容術又精妙絕倫,所以看起來毫無破綻。
“何事難平?歸臺計,渾無消息。憑海望,水迷星黠,陸沉云積。百載聽濤期夢醒,一番去國驚為敵!豈堪見,母子抗分庭,刀兵逼!”龍劍梅目光瞥向別處,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念了半闕孫明申寫的詩詞。
“炎黃骨,埋九域。堯舜土,終完璧。怕秦王功業,血漂千邑。萁豆相煎誰所愿鬩墻御務真情織!須有日,執手共中華,摩天立!”長裙麗人直接說出了后半闕。微微一笑,主動伸手道:“秦瀟瀟,宗教辦臺北分部負責人,我爸叫當空,是個和尚,或許你會有耳聞,而我是因為喜歡雨天,所以主動申請來這里工作。”
龍劍梅點點頭,伸出手跟她握了握,道:“顧天佑,來的目的相信孫京飛已經跟你說了。”
秦瀟瀟緩緩抽回小手,道:“你這手可真不像是個粗魯武人的手,簡直比我們女孩子還秀美細膩。”又道:“別介意,我孤身一人來這邊快五年了,很久沒跟人用家鄉話對話了,所以有點話嘮。”
龍劍梅的易容術傳自胡莫菲,不可謂不精,臉上肯定沒問題,甚至喉結和聲音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但在細節上總還是做不到胡莫菲那般天衣無縫。
“閑話就不必多說了,我需要的是林宏瑾經常活動區域的準確消息,時間,地點,跟什么人同往,所有細節全部都要,孫京飛推薦了你這位師妹,把你夸的天下少見,現在是你向我證明他沒有吹牛的時候了。”
秦瀟瀟抿唇一笑:“孫師兄那個人向來不靠譜,最愛吹牛皮,我可沒什么本事。”
龍劍梅不跟她計較口舌之利,話鋒一轉問道:“你剛才自我介紹說你是禪宗小師叔秦當空的女兒?”
“假了包換。”秦瀟瀟很愛笑,不笑不說話:“在你這天佑城主面前,孫主任都不算大人物,我爸那個假和尚就更不值一提了,早就聽過你的大名了,今天可算見到活的傳奇了。”
禪宗圓空大師有過四個弟子,肖龍閣居長,早已年過百歲。泓又大師居次,也早過了百歲高齡。第三個便是喬和尚,也算龍女半個師父,活到今天也有七八十了。只有這個當空是最年輕的,大概只有五十出頭。
龍劍梅曾聽孫京飛說起這位當空師叔的軼事。
三十年前,他喜歡上了一個臺島來的女學生,這位不愧是孫京飛的偶像,也是個大情種,對那女學生用情極深,熱戀的那幾年甚至不惜為了她與高術正道翻臉,離開了禪宗。后來女學生被證實是肖龍閣的弟子,專門來誘惑他為的是偷學無量真身秘訣的。本以為事情敗露難逃一死,結果誰都沒想到,這位秦當空竟倒行逆施,不惜為此女打傷了老蕭和圓空大師。
秦當空反出師門帶著女學生一路西去,逃進了陰山狼城。與楚懷秀八拜結交,在陰山狼城的庇護下著實過了一段歡樂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很快正道江湖的大人物們就追來了,玄門二宗,禪宗和密宗,龍虎正一,聯袂打到狼城外。秦當空不忍連累兄長,于是便把女人送回了臺島,發誓一刀兩斷,獨自跟著密宗高人入了藏。
女人走的時候留下一個女孩子,便是秦瀟瀟,從小由宗教辦撫養長大。
秦瀟瀟東拉西扯的不進入正題,龍劍梅有點不知道該跟她說什么,只好順著她的口氣道:“當空師叔魄力非凡,當年的風采事跡至今膾炙于高術江湖間,秦小姐巾幗不讓須眉,也很了不起。”
秦瀟瀟掩唇笑道:“你可真有意思,孫京飛把你說成了花里魔王,女人被你看一眼就跟中邪似的,我怎么瞅著倒比我還放不開啊。”轉而又道:“好了啦,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難道咱們要一直這么站在雨中嗎?雖然我是蠻喜歡臺北冬天的雨的,但是總歸不是待客之道嘛。”
二人走進一家咖啡屋,秦瀟瀟顯然對這個地方極其熟悉,進門不必招呼,直接帶著龍劍梅走進里面一間隱秘的包間。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很快炮制了一壺香濃溫暖的咖啡。
“跟茶比起來,我還是喜歡喝咖啡。”秦瀟瀟說道:“咖啡不苦,苦的是離別,一杯咖啡,溶入夜色里,相思的背影會一直留在心間。我爸爸每個星期都會給我媽媽寫一封信,從遙遠的西藏寄過來,他很喜歡在信里給我媽寫詩,可惜媽媽看不了,只能聽,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所以我都背下來了。”
有山,有水,有花,有愛,只缺了我的愛人。在這個讓人流連忘返的城市,我的汽車,仍然在跑著那條崎嶇,沒有終點的,愛的路線。夜晚,擋不住內心隔世紅顏,靜了,咖啡屋的喧嘩;甜了,蛋糕的笑臉。亂了,此生醉了的紅顏。所以這家咖啡館的名字就叫紅顏。
龍劍梅將目光從墻壁上的信箋上挪回到秦瀟瀟身上,心中忽有所悟,嘆了口氣,道:“如果我的計劃讓你感到為難了,就請直接告訴我,我會另外想辦法。”
秦瀟瀟微微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幫助你是我的職責,但我要想幫到你就需要我媽幫我,可是那些人毀掉了我媽和我爸的幸福,我是宗教辦養大的,不管是職責所在,還是出于一個共和國人的義務,我都責無旁貸,但我媽沒有這個義務。”
龍劍梅猜測道:“所以你想替你母親提點條件?”
秦瀟瀟道:“我這么做會不會讓你覺得我是個不好的女孩子?”
龍劍梅搖頭道:“恰恰相反,我非常理解并且贊同你的想法,說吧,你需要我們為你媽做什么?”
秦瀟瀟道:“我媽已經很多年沒參與三仙閣里的事情了,但是她的天賦很好,受到過肖龍閣的嫡傳,因為我爸爸的關系,在三仙閣內部一直都很受到重視,他們都還希望她能策反我爸。”
龍劍梅安靜的聽著。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爸媽之間早有約定,永遠不參與兩邊的爭端。”秦瀟瀟示意龍劍梅嘗一嘗她炮制的咖啡,繼續說道:“我媽當初之所以回臺其實是因為放不下外公外婆,現在兩位老人家早已過世,所以她在這邊已經沒有牽掛,一直以來的愿望就是能找到我爸。”
龍劍梅道:“行,只要師嬸肯幫忙提供林宏瑾的準確消息,這件事辦完后我會親自帶人送她入藏尋找當空師叔。”
秦瀟瀟道:“這件事說著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我爸滯留在藏南可不是出于自愿的,他被困在一個神秘的地方好多年了,一直是通過一些密宗高僧和印度和尚來跟我們保持聯絡,他的處境很不好,但是他寧肯被困死也不愿跟宗教辦的那些師伯們開口,所以你們要是想幫助我們,就只有用天佑城的力量。”
龍劍梅道:“我們也是最瞧不上那些裝神弄鬼,披著高人外衣,藏著政客之心的王八蛋,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
“好,我信天佑城主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人物,不會糊弄我一個小女人。”秦瀟瀟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張紙條遞過來,道:“這是從林宏瑾私人助理那弄來的,上面記錄的是林宏瑾接下來三天的行程,如果沒有臨時更改,這些地方他就一定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