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武以力證道,術魂游物外
武道有日練和月練的說法。
日升月沉，其實都是日的形態，但表現出來的卻是一陰一陽，掌握了二者之間轉換的奧秘便可以把大日拳意合到身上，武道修行上才能突飛猛進，掌握真勁的奧義。圓空法師的意見是讓顧天佑以月練之法合道。
這個月練之法并算不得多神秘的至高妙術，很多武學流派里都有密傳的日練月練的方法。古代道家養生說吞日月之精華養內丹之奧妙，也跟此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丁淮所屬的門戶當中便有月練之術，接下來就輪到他登場了。傳授的過程很簡單，一個字：打！
第一次見到丁淮，這人長得很特別，頭大如斗，背厚如猿，厚嘴唇外翻，四肢強壯簡直不似人類，尤其手臂長可過膝，活脫脫一頭紅毛大猩猩成了精的樣子。唯獨一雙眼，深邃如幽潭。
他說：“我練的是金絲合葉通背拳，在通背拳當中不屬于正宗，我們這一派的祖師本是前清的薩滿，機緣巧合救了一個通背拳師才得了一身功夫，但是那位拳師當年只傳了練法，卻沒教心法，祖師爺練了很長時間也沒練出真東西來，反倒是他養的一只金絲葉猴練成了，祖師爺是天生的薩滿祭司，精神感應敏銳，發現猿猴得道后便以秘法奪了猿猴的神，進而從猿猴身上領悟到了拳法的真意。”
又說：“因為沒有心法，便只好苦練基礎，最后再以薩滿秘法將那得道猿猴的陰神代代相傳。”
老蕭說：“師法自然而得道，有時候也會效仿動物，這樣一來拳意道相可能會是動物形態，通背拳就是仿生猿猴所創的拳法，那老猴子依照這套拳法練習，得道反比人來的更容易。”
他接著又說：“圓空和尚讓你跟丁淮交手，不能還擊，因為你的元神修養勝過他太多，如果還手他就不能占據主動，你們兩個動手是為了幫你合道上身，也是為了助他把那猿猴傳下的神真正融入自身的泥丸宮中，不然他充其量就是個拳妖而非真正的拳神，和尚提醒你，猴子拜月習拳是自然的本能，月圓之夜尤其興奮，他瘋起來很難招架，你要小心應對。”
老蕭說完就退了出去，丁淮撲了上來。
地下牢房的這仨人每一個都有各自的職責，圓空法師是負責教授東西的，老蕭是傳話的，丁淮是具體執行的。圓空法師和老蕭都與林宏瑾有仇隙，孫明申把這仨人弄來，顯然是很有針對性的。
丁淮的拳到了，不容顧天佑繼續深思下去。他的拳一打出來，整個人的精神氣質都為之一變。這拳出來是個掏的勁兒，有一個虛實變化，對手硬擋他就攥拳了，對手若是來領他的拳化解這一下，他就直接用手指去摳抓。這一下若是被他抓實在了，便是皮膚筋肉一起抓個稀爛。
顧天佑還記著當日應對王春紅虎豽撲眼氣勢如虹的拳意時硬打硬進的法子，所以架起手臂硬擋硬接。
嘣的一聲！
顧天佑整個人倒著飛了出去，力道太大了，這丁淮不是猴子，而是一頭銀背大猩猩。
老蕭的聲音入耳：“大日拳意烈陽為攻，冷月為受，你現在不能想著攻，而要琢磨這個受，日升月沉，你得從這個沉字上琢磨，怎么能借了月的勢讓氣血沉在丹田里頭，接他的勁你的身體勢必會被打活了，但你不能去想這個活，反而要去想怎么讓氣血死下去，筋肉骨骼活了就活了，這個氣血不能活，死沉死沉的才好。”
丁淮又追身而至，抱膝沖拳，泰山壓頂雙手砸下來。雙手拳合力，手臂還要抱住雙腿護住打開的胸腹，也只有這雙長臂用出這一招來才像那么回事。
他撲過來，顧天佑在瞬間找到他的破綻所在就是后面幽門，卻礙于不能還擊，只好選擇避退。這一退就讓丁淮抓住理了，他現在身受猿猴的本能驅使，得理不知饒人，手足并用，狂攻起來。
老蕭的聲音不斷入耳：“日升是活，月沉是死，孤陽不長，孤陰不生，你的氣血陰沉如汞自然需要烈陽化解，月練而生陰，置之死地而后生，身體至陰虛極的時候，才是合道上身的最佳時機。”
丁淮的拳頭如同疾風驟雨一般，顧天佑抱守丹田意，僅以拳腳筋骨的力道招架抵御，漸漸應接不暇，根本不能分心他顧。老蕭的話聽到了，卻一下子弄不明白。只感到手足沉重，對方的力道透過筋骨皮滲透進來，壓迫的自己氣血沉重，運行緩慢，丹田當中死守的那個意念逐漸抱成了一個球。四肢的力道越來越弱，體魄被壓制的慘烈，神魂反倒是從未有過的強盛。
丁淮的拳很猛，但并不兇殘，像一把幾百公斤的大皮錘，擋住了沒事兒，擋的時間長了拍不死人卻能活活累死人。故此，他的拳不適合與同級別高手爭生死。用來鍛造顧天佑的拳意卻最合適不過。
顧天佑已經被壓制到了極點，丹田里的那個球越來越小，越小就越沉，外部力量不斷通過四肢滲透進來，體魄已是陰極陽虛狀態，正需要烈日浩然養吾身！
頭頂上忽然傳來震動，接著豁然開朗，皎潔的月光透下來，顧天佑感到腦子里轟然一聲，腦后泥丸宮中金陽升起，忽然透出一片炙熱，走脊柱通肋骨，遍走全身筋膜經絡，最后匯聚到丹田，嘩的一下子，身子就熱乎起來，丹田里的那個球被瞬間化開，沉重如汞的氣血流淌全身，心臟跳動緩慢而有力，一種升華的感覺油然而生。
丁淮的拳又到了，顧天佑閉目浸透在那拳意加身的意境中，幾乎是下意識的揮手還擊，一拳出，烈日現心頭，煌煌然，沛沛然，出拳的軌跡韻律竟似乎能與天空明月的運行軌跡和引力作用相合，似不經意的一拳竟生生將丁淮打的一頓。
顧天佑霍然睜開雙眼，兩道目光宛如烈陽，照的丁淮忽然發出一聲尖叫，眼睛一翻竟暈了過去。
老蕭沉聲道：“別擔心，這是那猿猴的神被你給驚到了，有這一損，丁淮才能收了這心猿，對他來說這是好事兒。”
顧天佑收招定神，腦子漸漸清楚，拳意加身，一意貫全身，說不出的舒服。
神魂至陰，體魄至陽，二者合一，真身乃成。
今后不僅有宗師的勢，更有了宗師的勁，自己這身功夫總算成了。
“承蒙幾位成全之恩！”顧天佑鄭重道：“大恩不言謝，三位如有需要顧某之處，但請隨時開口。”
老蕭呵呵笑道：“今后高術江湖又多一位宗師人物，今晚之事要論功行賞，圓空和尚可推首功，老朽不過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做了一個傳聲筒，丁大傻子雖然出了力可也得了好處，真正需要你回報的其實只有圓空和尚。”
顧天佑點點頭，問道：“圓空法師有什么心愿需要顧某幫助了卻的？”
老蕭道：“林宏瑾這妖人煉邪術，竊佛門高僧修持掩飾自身邪氣，已經害的多位佛門高僧涅槃無路，圓空和尚法性圓潤慈和，雖有佛陀修持卻無金剛伏魔之心。”他忽然頓住，似乎在感悟聆聽什么，半晌才又道：“圓空和尚托我轉告說，一千九百余年前，佛祖在印度莎羅雙樹下逝世，其心臟化為一個兇相的金剛力士，便是兇心金剛法相，林宏瑾已經證得此道，佛家弟子無論多高深的修持都不能克制，圓空和尚明知道他已成魔，卻不敢與之為敵。”
顧天佑道：“我明白大師的意思了，大日拳意是佛祖真身法相，又是大師相助合到身上的，正該替大師收了林宏瑾身上屬于佛門里的東西。”
老蕭稱贊道：“你小子的悟性真好，和尚就是這么點意思。”又道：：“我老人家被林宏瑾毀了一雙招子，心里頭也還有那么點不服的氣兒，我雖然號稱盜天真人卻從沒干過那傷天和，竊人本命為己所用的缺德事兒，林宏瑾這老妖魔老夫第一眼看到他便瞧出他修的是道門邪術，當年我跟老不死兩個曾與民國人魔左絕天斗術，那左絕天為保袁大頭稱帝，行邪術為他逆天改命，倒行逆施幾乎成功，這林宏瑾便是左絕天的弟子。”
“左絕天，這是要以旁門左道自絕于天下嗎？”顧天佑道：“這人好狂妄的氣焰。”
老蕭慨嘆道：“此人雖狂卻有狂妄的資本，當時若非龍興會的一位禪武宗大師相助，以我和老不死的道行恐怕早被滅的形神具毀，當年一役驚神泣鬼，禪武宗那位大師舍卻一身修持才助我們將那魔頭撲殺，然而我懷疑此獠并未徹底被鏟除。”
顧天佑奇道：“沒有鏟除干凈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還有什么秘術可以起死回生？還是說他已經修煉到能把本我真神脫離肉身束縛，自由往來于天地而不滅？”
老蕭搖頭道：“沒那么玄妙，可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這老魔精通紫微斗數，可以妙算因果成敗，與我們決戰的時候已經知道袁大頭是一條假龍，他為了袁大頭倒行逆施，害死了多位有大氣運的革命黨要員，驚動了龍興會，料知難逃公道，詐死瞞名是他唯一的活路。”
“又是這個龍興會。”顧天佑嘆了口氣，道：“真想知道這個組織到底有多深厚的底蘊，連左絕天這樣的人物也怕他們。”
老蕭嘿嘿笑道：“今日的明萬軍比當日的左絕天還要厲害三分，又如何了？”
顧天佑道：“您也知道明王？那你知不知道總參方面最近有什么大行動是針對他的？”
老蕭搖頭道：“不知道，老夫只知道當年明萬軍遭逢巨變，一怒之下曾去過曹家殺人，但是曹閻王請動了龍興會的陳芝寒，這陳芝寒帶七絕八怪和上代三仙中的一位聯手擋住了明萬軍，還告訴明萬軍，他之所以仕途不順其實是受了王憲的壓制，那王憲是龍興會的龍王，乃是三仙之首，權柄和修為都大過了陳芝寒，明萬軍想要對付他談何容易，這才一怒之下離了華夏。”
顧天佑又想起了在獄中跟隨王憲學習的那段時光，苦笑道：“我這位老師還真是沒少了惹麻煩。”又問：“你懷疑左絕天當年是詐死瞞名，可有什么根據嗎？”
老蕭道：“這事兒還要從林宏瑾身上說起，當年林宏瑾不過十來歲的毛孩子，算是左絕天的坐下童子吧，左絕天在跟我們決戰以前提出來若他有不測，希望我們能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兒上莫要傷害他，老不死自負俠義，便一口答應了，禪武宗那位大師慈悲心腸也沒反對，我老人家雖然心里不同意，卻不好再說什么。”
他長嘆一聲，接著道：“玄門左道當中有一門邪術，叫借宿法，意思是分一縷精神意念進入別人的泥丸宮中暫時借宿，此法不同于奪舍，施法者不會對被施法者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但是被施法者必須是雙魂人，科學的說法就是雙重人格。”
顧天佑驚訝道：“林宏瑾是雙重人格？”
老蕭冷笑道：“不然哪來的佛道雙修？”又道：“老夫也是多年以后，再看到林宏瑾才想到左絕天沒有死干凈的。”
顧天佑的口氣仍有懷疑道：“你的意思是左絕天現在還活著，跟林宏瑾是雙魂共體？”
老蕭煞有介事道：“除非這些年他已經找到了一個能跟他生辰八字完全一樣，體魄與他神魂完全契合的宿主。”
顧天佑道：“這樣的人應該不好找吧？”
老蕭道：“所以我說林宏瑾是個老妖魔，他那泥丸宮里住著三個獨立的人格，所謂三花道祖，就是這么來的。”
顧天佑恍然大悟，道：“原來他就是三花道祖，難怪當日向龍濤夫婦會聽命于羅一飛，這二人對三花道虔誠無比，并且他們有個傻兒子也是雙重人格，想來那鎖魂術也是傳自三花道祖的。”
老蕭道：“這個左絕天是林宏瑾的師父，神魂修為深不可測，三花當中必然以他為尊，林宏瑾入一貫道主張五教合一目的是廣收門徒，也有替他尋找適合施展奪舍之術的人的意思。”
顧天佑道：“我懂了，圓空法師的仇人是林宏瑾，而你的仇人是左絕天，行，我一定替你把他弄死。”
老蕭道：“此事難如登天，具體如何操作，孫局長自有通盤計劃，我們的活兒結束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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