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位于西山地下三十米深處,作為十九局用來秘密羈押特殊人物的地方,一共只有十六個房間。顧天佑幸而榮焉的分到了一間單居室。二十平米的房間,位于地下三百米深處,居然不潮濕,沒有陰森感。據說這地方已不知存在多少年了,最初被發現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前清用這個地方儲存過冰坨子,供應夏天里貴人們吃來解暑。民國以后,這地方曾一度作為袁大頭的秘密寶庫。后來如狼似虎的小鬼子來了,把這里改成了囚禁特殊人才的地方。共和國建立后,蕭規曹隨這地方的功能沒變。也即是說,只有小鬼子和共和國需要用這地方來關人。
負責押送的十九局的哥們兒給準備了一飯盒和一尿桶。床鋪比較簡陋,考lǜ到吃喝拉撒都是這么大個地方,就不必那么講究了。顧天佑道了聲謝謝,大大方方安安穩穩的躺在那張床上。
不知是什么材質打造的金屬門緩緩合上,押送人離開了。顧天佑閉上眼,開始試著用精神感應來找這個地方的氣場,用自身的勢來合這里的道,進而感知熟悉這個地方。
空氣中彌散著清冷干燥的氣息,當中夾雜著幾縷人的氣息。
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不耐的口氣喝道:“你個小絕戶,照什么照?”
北方口音,在東北方言里,絕戶這個詞很難聽,就是說一個人命犯孤星,什么親人都不能沾邊兒,誰沾邊兒誰就跟著倒霉的意思。這種人沒兒沒女無親無故注定孤身一生。顧天佑在意的不是這句,而是后面那句照什么照?這個人竟似能感知到自己在以精神感應探查這地方。
“聽你的動jìng兒應該有點年歲了,怎么說話嘴巴還這么臭?年紀大的人還這么大火氣可不大好。”顧天佑信口說著:“再說,大家都是階下囚,張三不說李四,你他嗎管我呢?”
“哈哈。”那聲音的主人大笑起來,道:“小絕戶還挺橫的,沒關xì,因為你不知道老夫是誰。”
“傻逼老東北,又要開始吹牛逼了。”一個豪邁剛勁的聲音說道:“新來的老弟,怎么稱呼啊?”
“顧天佑。”接著反問:“這位大哥怎么稱呼?”
蒼老的聲音哼了一聲,不屑道:“這傻逼叫丁淮,太極門出身,出塵世外的人非要摻和到世俗名利場里頭,結果干了一件特別傻逼的事情,后來事兒鬧大了,被長槍請到這里來了。”
叫丁淮的人不客氣的反唇相譏:“老牛皮匠,我是傻逼你是什么玩意兒?你不是號稱盜天真人嗎?咋也被人關在這里頭沒咒念了?你要真有道行就給我表演一個穿墻術看看?”
這鬼地方黑暗凄冷,估計也不會經常有什么人進來,關在這里的幾個人相互間早熟悉的沒什么話題可聊,難得來個新人,這倆人的性子要比另外沉默的那幾個跳脫些,所以才搶著找顧天佑扯淡。
盜天真人?這外號聽著倒是挺牛逼的。
只聽那盜天真人不甘示弱罵道:“丁大傻子,你他嗎也算是高術江湖中的奇葩一枚了,人家都言武止于術,聞道而不入俗流,從古至今,功夫練出暗勁來就不能算凡俗了,幾乎都是一腦袋扎進qù求那個證神大道了,誰見過你這種傻逼,合道見神的人物,卻為了一句話跑去東瀛參加什么比賽,結果預賽第一場就打死了人。”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那邊丁淮立刻反擊揭這個盜天真人的老底:“你他嗎也沒比老子精明哪去吧,你本來在東北那邊裝神弄鬼,仗著一雙嘴皮子吃點開口飯,好好的修你的道不挺美嗎?非要說人家林宏瑾是妖孽,上躥下跳的鬧騰人家,結果怎么樣了?人家該是啥還是啥,你倒好,混到這地方來了還嘴賤呢。”
盜天真人火氣不小,說起這事兒來尤其惱火,大罵道:“我草他祖宗的,到什么時候老子都是這話,林宏瑾就是個老妖怪,什么狗屁的佛道雙修,骨子里全是老三花和會道門里的那些歪門邪道,他騙得了別人,糊弄不了本真人,要不是老子在赤塔那邊收邪物損了道行,就憑他最多也就跟本真人斗個平譜兒吧。”
顧天佑聽到林宏瑾的名zì頓時來了興趣,忙問道:“你是被林宏瑾弄到這里來的?”
盜天真人道:“本真人元神受損,又遇方寸道門中的宿敵苦戰了一番后才著了他的道兒。”說著,自嘲道:“裝了一輩子瞎子,這回真他嗎徹底瞎了。”
丁淮道:“你就知足吧,林宏瑾對你算是仁慈的了,人家圓空法師耳朵被穿了孔,鼻犢被燒了炭,一雙招子被挖走,舌頭還被他自己給吃了,不比你慘一百倍?”
地下建筑的最深處傳來一聲沉重悠長的呼吸聲,仿佛是嘆息。
常人有四大功能幾乎是必不可少的,見,性,聞,識,這位圓空法師混到這地步真可謂生不如死了。
顧天佑聽的暗自心驚,這鬼地方真有牛人啊,而最牛的是把這些牛鬼蛇神弄到這里的人。稍一轉念,又不禁有點得yì,不知不覺,天佑哥也混到這個行列里頭了。
天大地大,人只有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看到相應的風景。過去自己就是井底之蛙啊。顧天佑感慨的想著,難怪明萬軍那樣的人物都被逼的遠走海外。一個人再強也不可能跟整個高術江湖對抗。忽而又想起小龍女被總參調回去執行一件跟明萬軍有關的任務,難道說上頭要對明萬軍下手了?還是說明王的大招憋的差不多了要放出來了?
隔壁的盜天真人還在和丁淮斗口。
“丁大傻子,說你傻你還真是傻,難怪你能因為芝麻粒兒大的事情最終被關到這里頭,你那泥丸宮里藏的也是個二百五,圓空和尚是真佛修持,什么眼睛舌頭全是臭皮囊,你挖他眼睛,他還贈你條舌頭,這才是真猛人你懂不?林宏瑾想要他身上最好的東西,卻是老虎吃刺猬沒地方下嘴。”
二人說來說去都是舊話題,難得來新人,自然希望補充點新東西進來。
丁淮揚聲問顧天佑:“老弟,看你年紀輕輕的不簡單啊,究jìng得罪誰進來的?”
顧天佑道:“林宏瑾是其中的一個,不過我是自己愿yì走進這里的。”反問:“剛聽真人說,你是被長槍抓進來的,能說說他是怎么抓住你的嗎?”
丁淮道:“沒啥好說的,技不如人唄,我在東瀛打死了人,后來把事情鬧大了就逃回國了,然hòu這個長槍就找上門來抓我,他說我這幾下子夠給他當個副手的,還說我腦子里的東西不是修來的,存不住,所以把我弄到這里來跟圓空法師學點東西為的是穩住神兒。”
他說到這里嘆了口氣,哎,“我們這一派就是要有天fù,然hòu打小苦練身體,最后等師父老了,用代代傳承的灌頂術來那么一下子就成了,我就是這么把武合到道上來的,別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到現在怎么跟圓空法師溝通我都還摸不到門道呢,全是這老牛皮匠在當傳聲筒,天天就讓我打坐,什么都不練。”
顧天佑無yí是聊天的高手,三言兩語又把主題扯到了丁淮身上。盜天真人聽不下去了,插言道:“現在是談老弟你的事情呢,你剛才說林宏瑾只是你的對頭之一,你是自愿進來的,能說說究jìng是怎么回事不?”
顧天佑干cuì的:“不能!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在我的對頭當中,這個林老怪只能算忝陪末座的人物。”
這話自然是在吹牛逼,但也可算是一句實話,跟龍興會的底蘊比起來,林宏瑾的能量貌似還差點意思。
盜天真人來了興致,大笑道:“你小子對本真人的胃口了,這牛逼吹的上檔次。”
顧天佑嘿嘿干笑道:“你還別不服氣,過幾天我能讓林宏瑾下到這里來,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牛皮匠了。”
盜天真人訕笑道:“本真人雖然不服氣他欺世盜名,卻也必須承認這老怪物身上是有真修行的。憑你這一身半吊子的東西,空有修持而無體悟,好高騖遠,道心不穩,要是不能在短期內把剛領悟到的那點拳意合到身上,到了林宏瑾面前,老妖怪一個眼神過來,你想動下手指都成問題,你憑什么膽敢小覷人家?”
顧天佑心中暗凜,這老家伙說的真準,前者在昆侖山中與王春紅交手,領悟到了拳意真勁,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之后再想找回當時的感覺,竟是無論如何都辦不到。李陽明曾說,以武入道,先是悟道后是合道,悟是體悟感受,合是歸納應用,只悟不合,便算不得真正得了道。自己的烈日拳意剛剛有所感悟,卻始zhōng不能合在身上,這盜天真人隔著一堵墻,還是個瞎子,卻能感知到這一點,看來還真是一號人物。
“老前輩修的是術,卻懂得我們武行里的東西?”
“他嗎的,小絕戶真虛偽,被老真人說中了身上的要害,立刻連口風都變了,老東西立即升格成了老前輩。”盜天真人罵罵咧咧說道:“老子在高術江湖中廝混大半生,跟你們這幫練武的打的交道還少了嗎?”
顧天佑恬不知恥道:“既然有求于人自然該放低些姿態,在老前輩面前我這不是虛偽,而是實在。”
盜天真人道:“你小子確實夠實在的,既然話說到這兒了,那我就瞧在你跟林宏瑾作對的份兒上給你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