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一個身材高挑健美的女人正牽著個小男孩兒走在上學的路上。一中年男人拎著裝早點的袋子跟在后面。兩個人一起目送男孩兒走進學校,這情景看上去跟所有幸福的一家三口沒什么區別。
這幸福的瞬間,卻是更多人的長久不幸換來的。
顧天佑的聲音不含任何情感:“準備,嫌疑人離開學校范圍進入抓捕區域后立即開始行動”
林慈虎嘆了口氣,“這個操蛋的世界,做個好人就那么難嗎”
顧天佑道:“做個有錢的壞人跟做個貧窮的好人的差別很大,他們做出了他們認為正確的選擇。”
林慈虎道:“只可惜了那個孩子。”
顧天佑冷然一笑:“誰來可惜那些被他們夫婦害的家破人亡的人”
說話之間,人已經進入抓捕行動劃定的區域,路旁一面是高墻,另一邊是公路,區域路段的兩頭安排了暗哨阻攔行人。以這夫婦二人的素養和警覺性,應該會立刻察覺到情況不對。
林慈虎神情嚴峻,命令道:“開始行動”
抓捕行動開始的還算順利,三輛車從公路包抄上去,將兩個人圍住。荷槍實彈的特警們舉著槍從車里跳出來。這對夫婦相視一眼,雙雙舉起雙手放在腦后,按照特警們的吩咐跪在了地上。
一名特警湊過去要給二人戴上銬子,他走過去沒有遵照行動開始前林慈虎要求的先用束縛電擊器將二人制住,直接拿了銬子便去抓趙強的手。顧天佑剎那間意識到要糟,果斷下令:擊斃男性嫌疑人 狄浩然在瞄準鏡中看不出任何場面失控的跡象,所以猶豫了一瞬。就在這一瞬間,趙強忽然手腕一翻,奪走了銬子的同時整個人突然躍起,手銬在他手上成了殺人的利器,從離他最近的特警的脖子上抹過,鮮血飛濺,這名特警倒下,他腰間的手槍卻已到了曹雪華手中。
槍響了,狙擊步槍的子彈沒有打中夫婦二人,瞬息之間,趙強跳到了另一名特警身后,而曹雪華伏地一倒躲在了死去的特警身下。同時手里的手槍連續射擊,兩名特警眉心中彈,當場斃命 “我操”
顧天佑和林慈虎幾乎是同時跳出車外,趙強和曹雪華已各擒住了一名特警。這些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特警到了他們手里簡直成了任人擺布的玩偶。二人背靠大墻,各自藏身在兩名特警身后。趙強大聲道:“都別動,我們不介意多弄死兩個。”
顧天佑和林慈虎走到場間,趙強眼射寒光盯著顧天佑,道:“又是你”顧天佑面罩寒霜,點頭道:“既然知道我,就該知道你們沒機會逃走。”曹雪華冷笑道:“你口氣倒不小,我們現在就走,看你怎么攔得住。”
顧天佑嘆了口氣,轉頭看一眼林慈虎。
本該是一次部署周密,簡單明了的任務,只因為執行人員在兩個環節上對命令執行打了折扣,就演變成了現在的局面。第一個環節錯在第一個死去的特警沒有使用束縛電擊器先將二人制住便過來用銬子抓人。結果他為自己的自負和大意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第二個環節,在危險即將發生前的一瞬,顧天佑曾命令狄浩然開槍擊斃趙強,但他猶豫了一瞬,失去了戰機。
顧天佑一直在尋找開槍的機會,但趙強和曹雪華都是最頂尖的行家,始終將要害部位藏在兩名被制住的特警身后。
林慈虎往前邁了一大步,趙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身臨絕境,困獸猶斗,這個時候爆發出的能量往往是超水平的。
趙強大聲道:“別再往前了,否則我們不在乎同歸于盡”
林慈虎看著受傷的特警年輕的面孔,終于頓住腳步。
他們在等什么顧天佑看著被逼入角落的趙強和曹雪華,行動時間本該被控制在兩分鐘內的,但現在卻要僵持在這里,如果不能迅速控制局面,很可能要僵持下去。這里是京城,不可能在一直攔著過往車輛行人的情況下不驚動任何新聞媒體。
不管他們在等什么,不能再等下去了 顧天佑向前迫近一步,曹雪華的槍從人質的腋下鉆出來,她的氣血在往手臂集中,顧天佑提前做出判斷,身子一轉,子彈貼著胸前飛過去。
巨大的發動機轟鳴聲入耳,一輛悍馬吉普車蠻不講理的沖破了特警的封鎖帶,轟然而至狄浩然的狙擊步槍連續射擊下,悍馬吉普車的輪胎已經爆了兩條,但駕車者有防彈玻璃保護,憑著精湛的駕駛技術依然精準的控制著吉普車沖到抓捕現場。撞開兩輛特警沖鋒車,直接奔著顧天佑和林慈虎沖撞過來。二人閃身的功夫,這輛車毫不停頓直接奔著趙強和曹雪華沖了上去 顧天佑飛身過去,一把將吉普車的車門生生拽了下來,駕駛者是個年輕人,手中拿著手槍,臉上掛著死神般帶著嘲諷之意的微笑,眼中噙著淚水,目光中卻充滿了絕望。他的手槍指著自己的下巴,果斷的扣動了扳機。
前后不過五分鐘,地上躺了七具尸體,五名年輕的特警和兩個嫌疑人,吉普車里還有一個不知名的死者。整整八條人命。顧天佑默然而立。兵者險道,用之當慎,古之名將如衛公李靖者雖百戰不敗,仍不敢輕言勝。面對死去的戰友,并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勝利。
林慈虎下令道:“收尾”
幾分鐘內,戰場上的一切都被收拾干凈。行動的目的達到了,但結果卻是失敗的。此時此刻,顧天佑已經意識到孫明申不贊同自己操之過急是有道理的,這個駕駛悍馬車的年輕人就像一面鏡子,讓顧天佑看到了自己謀略上的不足。曹鴻恩父子早有準備就算沒有那兩個環節上的錯誤,今天的行動也一定會造成極大的損失。
武警總醫院的停尸間里,狄浩然目光呆滯,看著兩個小時前還鮮活的戰友,只因為他一秒鐘的猶豫,已經是五具冰冷的尸體。顧天佑站在一旁看著他,嘆了口氣。林慈虎沉聲道:“戰場抗命,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你就算是我林慈虎帶過最好的兵,我也不能容你,從現在起,你不再是722的一員了。”
狄浩然雙膝跪地,雙手捂臉,無聲的啜泣中,淚水從指縫中流出來。看得出他很痛苦,背負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林慈虎的話像一顆子彈,將他徹底擊倒了。顧天佑走過去,在他面前放下一把槍和一張卡。
“擺在你面前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拿起槍來像個爺們兒似的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第二個,拿起這張卡,茍活下去,背著懦夫的罵名,為了躺在這里的五個人背后的五個家庭,忍辱負重活下去”
狄浩然拿起了槍,顧天佑嘆了口氣,林慈虎微微點頭。但狄浩然很快又拿起了卡,他轉頭對顧天佑說:“顧大哥,我想不起自己除了靠槍吃飯外,還有其他賺錢的技能。”
孫明申的辦公室里,顧天佑頹唐的低著頭。在狄浩然面前還可以撐著,到了這里卻沒有任何驕傲的資本了。
“干什么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老特務遞過來一杯水,道:“造成那樣的結果是你指揮失誤造成的”
“我至少不是個合格的指揮官。”顧天佑接過水杯,想起行動之后整整一上午自己滴水未沾。
“跟曹鴻恩相比,你的道行確實還差著一大截兒,實際上如果今天不是我暗中安排人擋住了曹鴻恩的后手,今天發生的事情此刻早就見諸東西方媒體了,你們部委,包括你個人都將承受巨大的壓力,甚至馮奇偉都會因為這件事引咎辭職。”
顧天佑霍然抬頭:“您是說這是曹鴻恩下的一個套”
孫明申點點頭:“嚴格來說這只是他信手布置下的一招閑棋,如果沒人動那兩個人,便相安無事,但假如你們部委非要抓他們,試圖通過曹雪華挖到曹鴻恩身上,這就是他最直接的反擊。”
顧天佑一皺眉,語氣帶著不滿:“您是不是早預見到了我的抓捕行動有可能遭遇失敗”
“我又不是諸葛亮,怎么會有這未卜先知的本事,不過我跟曹鴻恩打了多年交道,素來知道他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兒,那倆人明晃晃擺在那里,瞅著是一口肥肉,但肯定不好吃,所以我才安排了人手暗中幫你擋住了那幾個所謂的恰巧經過的新聞記者。”孫明申嘆了口氣,又道:“可惜我也沒料到老曹會做的這么絕,居然動用了死士,他是真想制造一個大新聞啊。”
他為什么要借題發揮制造個大新聞因為那輛悍馬車和死士的存在,抓捕行動無論成敗,都會造成極大的人員傷亡。曹鴻恩要做的就是把這件事放到公眾面前。他想借助此事達到什么目的顧天佑心中困惑不已。又想起行動前孫明申曾提到過時機問題,他在針對曹家父子布局,曹鴻恩不會毫無所覺。
孫明申道:“曹鴻恩賣了個破綻的同時留下一手暗棋,是想借機抓到咱們的破綻,如果這次行動是國安主導,并且造成了極壞的新聞影響,你想想元首知道以后會怎么看我孫明申那倆人畢竟曾是軍界中人啊。”
原則問題演變成黨爭 說到這里,顧天佑忽然想起昨晚王瑞丹說起的關于她老爹的那件事。國安最近打掉了軍界一位退休大佬。王瑞丹的老爹因為在此事當中泄露天機被孫明申派人抓起來。這件事的主人公盤踞軍界多年,門生故舊多不勝數,這人會不會跟曹家也有牽連曹鴻恩設計此事,不只是為了轉移視線,更有在元首面前削弱孫明申的意思想到這里,顧天佑意識到自己雖然老成,但畢竟年少,斗爭經驗有限,跟這些老江湖相比還是差了些火候。
忽然想到王瑞丹所托之事。
既然已經答應了王瑞丹,總要試一下。在孫明申這樣的人面前繞彎子毫無意義,索性單刀直入問道:“有件事想請教領導一下,有位王崇文先生是不是在咱們這里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