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用劍高手不但要會用劍,還要會磨劍,更要會用各種各樣的劍,長劍、重劍、短劍、軟劍,甚至無物不可為劍。和尚的話說,以剃刀在青竹面上剝下一縷竹皮,提在指間就是一柄好劍。拿它朝水上的蜉蝣一揮,那蟲子猶不知死,還在飛。飛出一丈多遠,忽然分成兩半掉下來。
殺人于無形才是大高手本色。
孫明申忽然論起來,說著說著忽然問顧天佑,你有什么心得?
顧天佑搖頭道:“我沒有心得,我是即將成為你手中劍的賤人,便宜到不敢講價錢,能有什么心得。”
孫明申哈哈大笑:“怨氣沖天啊。”
顧天佑道:“我沒做壞事,反倒做了許多好事,或許方法有些問題,我捫心自問上對得起國家,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孫明申笑容不減,道:“世事如局,這一刻你是我手中劍,怎不知此刻我也是別人手中劍,人人都是一把劍,無外乎蠢鈍和利的區別,國家元首是國之重劍,無鋒大巧,一言一行牽動國家氣運,我們國安就是一把國之利劍,這把劍在元首手上,我也是其中之一,你加入進來便跟我一樣,做一把國之利劍有什么不好嗎?你做了我手里的劍,我起碼有責任保護你,磨礪你,你殺了人我還得負責幫你擦掉血跡,不比你偷偷摸摸強了百倍?”
就像兩個精明厲害的商人在討價還價,孫明申又丟出了新的籌碼。顧天佑現在已經確定自己是有價值的,不確定的是價值幾何。孫明申不是,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大特工頭子太精明了。顧天佑知道自己說的話他未必完全相信,取信于此人的只有過往所作所為,那些已經發生的眾所周知的事實。當下能確定的只有兩點,孫明申暫無惡意,他用得到自己。
“如果我成為你手中的劍。”
“是國之利劍,暫時在我手上而已,對這個國家和民族缺乏信仰的人,你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領我也看不上!”
“您這算是對我的夸獎嗎?”
孫明申忽然鄭重起來:“你雖然長于獄中,卻有幸受到龍萍將軍直接教導,他曾經是我父親的部下,也是家父最欣賞的人物,秀木出靈芝,奇峰見雪蓮,我相信耿介忠義的龍叔身邊長大的人至少會有這個擔當!”
說到龍爺,顧天佑不說話了,連討價還價的心情都淡了下來。
“我很久沒見到龍爺了。”
“還活著呢,對一個九十八歲的人來說他的身體還是挺棒的,不過能記住的人和事兒越來越少了。”
這還是自從上次想見龍爺被拒之后第一次聽到龍爺的消息,顧天佑心中一顫,激動的:“安排我見老爺子一面,之后上刀山下火海都隨你!”
“不跟我講條件了?”孫明申目不轉睛的看著顧天佑,語氣中帶著意外。
顧天佑誠摯的與之對視,堅決的:“不講了!”
孫明申收回注視,點點頭說可以,又道:“你不講沒關系,我得講幾句。”
顧天佑一喜,忙道:“你說,我聽著。”
孫明申拿起一份紙質資料,翻看了幾眼,道:“你這小子太跳脫了,我已經六十歲了,除了你這只小猴子,還沒見過誰敢于如此無視對生活的設置,相反,我倒見過很多想要設置別人生活的人,還有對被設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出了這個門你將會多一個身份,我不是要在你身上加一道緊箍咒,但你必須明白我們這樣一個部門里是不存在絕對信任和絕對自由的,接下來我將交給你一個任務,很艱巨,在你之前我們已經有兩個出色的情報人員為此失蹤。”
這一行里,失蹤往往意味著結果。
聽著有點恐怖啊。顧天佑眨眨眼問道:“不需要培訓一下嗎?搞個訓練班什么的,熟悉和使用各種諜報器材,培養應付各種挑戰諸如美人計啥的,我這方面的能力很欠缺的。”
撲哧!笑聲從外間屋傳過來,竟極悅耳。
孫明申嘿嘿一笑:“本來我的計劃里是想對你進行一番簡單的培訓,但是今天看了你在的選拔中的表現后,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你已經足夠忠誠,否則林慈虎這樣的人不會配合你演那一出,你們上次合作行動的細節我無從了解,但至少足以讓他認可你是他生死與共的戰友,他是最出色的軍人之一,配合過我們的行動,我信任他所以愿意給你相同級別的信任,關于你的履歷我們做了一些調查工作,或許不是完整的,就比如你在第一次臥底行動成功之后弄了個什么基金會,那筆錢的來路就有些說不清楚,算上在軍界的二十年,我干這行許多年了,中飽私囊做的像你一樣漂亮又干凈的還真只見過你這一個。”
顧天佑干笑兩聲,心中盤算他指的是哪幾次中飽私囊之舉。任秋實的那筆錢肯定被他坐實了,桃園化工的也多半被懷疑了,還有大酒店,這么算過來,自己的屁股倒真不大干凈。
孫明申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在我看來這個道就是一條不能逾越的界限,我不覺得你的所作所為過界了,就比如你在桃園化工帶回來的那批不記名債券,放在那里不拿也得歸郭家軍,那是你九死一生賺到的,憑的是本事,沒有任何義務一定要交給任何人,今后你做了我的人,就會明白在我面前不需要多干凈的人,只需要忠誠和有作為的人。”
這話有些推心置腹了,至少在孫明申這個位置的人而言。顧天佑面皮微紅,竟有些小感動,心中贊,不愧是用劍高手,一張嘴巴就是磨劍的石頭,還沒開始給他干活呢,就先被他說的有些小激動了。當下點頭道:“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讓您失望。”
孫明申將那份資料遞了過來,道:“自己看看,沒什么問題就在后面簽個名,然后就可以歸檔了,今后你就是國安二局的人,職務是外圍工作處處長,少校軍銜,保密級別,無特殊情況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領導,考慮到你將要執行的任務的特殊性,你的權限也將是級,在不方便匯報的情況下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對廳級以下包括廳級的干部進行全面監控,各地方國安部門必須無條件配合你。”
我操,這把尚方寶劍夠犀利!顧天佑心中并無多少驚喜,有多大權限就說明將要執行的任務有多大風險。接過資料看了看,最后在后面一頁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同時領到了一個電子身份識別卡。
孫明申道:“之所以給你這么大權限,一是考慮你在原部委那邊已經是特調組成員,到了我這里也不能小家子氣,我們的權限更大風險更高,工作風格和方式要比那邊秘密也更直接,我必須得讓你明白你首先是我們的人;二是因為考慮到你接下來的任務需要,你的投資公司在緬甸要搞一個礦業項目對吧?”
顧天佑點頭道:“確有其事。”
孫明申道:“這是一件好事,真干成了,銷路問題我給你國家訂單,包你賺大錢。”
顧天佑嘆道:“您提起這事兒來不是為了告訴我這個的吧。”
孫明申道:“國防科工委有個保密級別很高的項目,最近遇到了一點麻煩,有跡象表明是遭到了泄密,這個項目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我們經過詳細調查后得出結論,只有三個環節有可能泄密,風險評估報告顯示,其中原料環節是最可疑的,這個項目的原料采購都是秘密進行的,訂單都交給了一家中央直屬的大型礦業集團,該集團董事長就是力四化的弟弟力建設。”
顧天佑點頭問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孫明申道:“我們需要緬甸那邊的稀土礦提供部分稀有原料,還需要你跟這家央屬礦業集團合作,混進去找出實證來,力四化在一號身邊擔任重要角色,力家兄弟擔任正副部級領導崗位的有三個,力老爺子曾經做過三代領導人身邊的工作秘書,有一張很復雜的,所以針對他們的工作是存在很高風險的,所以必須謹慎,為這個任務,我們先后有兩名同志失去了聯絡,雖然他們做的幾乎天衣無縫,但我能百分百肯定那兩名同志的失蹤絕對跟他們有關。”
顧天佑道:“需要我以特調組成員的身份介入他們的失蹤原因調查嗎?”
孫明申搖搖頭,道:“我需要你做的更多,除了查清楚那兩名同志的下落外,我們還需要你找出那條泄密的渠道,你有在緬甸開礦的打算,還有跟鄒家姐弟的關系可以利用,我們需要你跟九礦集團搭上關系,這是一家央屬副部級企業,詳細資料我就不在這里跟你交代了,會通過你的工作轉述。”
工作搭檔?哦,是了,他先前已經說明在這樣一個部門里是不存在絕對信任和絕對自由的。顧天佑也沒敢指望他會對自己完全信任,安插個人在身邊也是正常的。只是一想到會有個人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負責監視自己,就不免有些好奇,派來的會是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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