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有為有不為,知足知不足;銳氣藏于胸,和氣浮于面;才氣見于事,義氣施于人。爆破組長給高人定的這個標準太高了,顧天佑覺著一般人做到一二條就可算作高人了。
曹旭至少做到了和氣浮于面,銳氣沒藏住可也沒露出多少來,就算被當面落了面子卻仍能保持著風度,即便是面對顧天佑這個所謂的小警察,也沒有失態到讓怒火流于表面。
關鍵是顧天佑非常清楚他是有資格鬧騰一下的。永盛陽貿易投資有限公司總部設在首都,分支機構遍布全國一二線城市,在這一行里,是真正的大鱷中的巨鱷。也只有陸子琪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不知道人家這名片的分量。
顧天佑早不止一次聽鄒海濱說起這家公司和這個號稱京城三杰之一的曹總。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個場合遇到此人。據海濱說,此人畢業于國內最知名的那所大學,在校期間創建了一個華清校友會,網羅天下精英為其所用,大學一畢業就開始創業,十年時間從稀土貿易起家,涉足到銀行業,制造業和能源貿易等多個熱門投資領域。
鄒海濱每當說起此人,完全就是一副仰望的嘴臉。他說這個人做生意,每當出手,無往不利。他是真正的隱形富豪,名頭不顯于報端媒體,卻在富貴圈中享有盛譽。很多知名企業家甚至為了請他吃一頓飯而樂于大掏腰包。在資本市場,他有點石成金的魅力,三言兩語就能讓一支股票巨龍飛起。
曹旭,孫京飛,胡莫菲,三個讓鄒海濱一說起來就心馳神往,似乎遙不可及的名字。前者是人稱白手起家,企業界的米開朗基羅的商業天才,第二個則是號稱妙手動風雨,言斷中華三百年氣運的青年玄學大師,另一個卻是有著富貴圈第一美女之稱的妖姬公會主席,獨創第一支在娛樂、it、游戲、時尚跨界宣傳的美女公會。
顧天佑一直覺著自己跟這樣的人物距離還很遠,卻沒想到忽然就來到了面前。
這樣的人物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某地,他們就像嗜血的鯊魚追逐著血腥的味道一樣追逐著利益。一般的蠅頭小利是絕對入不了他們的法眼的。顧天佑看著這個傳聞中牛逼酷炫吊炸天的人物,對方也正在用玩諧的眼神看過來。
顧天佑笑了笑,道:“以前掛名在省刑偵總隊,現在掛在部委的一個工作組的下面。”
“特調組嗎?”曹旭展現出他信息靈通的一面:“李云清教授牽頭成立的特調組,不久前剛掀開一樁陳年舊案,硬生生把建鄴市委副書記趙衛安拉下馬,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不過是做了些職責內的事情而已。”顧天佑已經想到了一個可能,面前這個人來到建鄴是帶著跟自己有關的目的而來。
曹旭點點頭,道:“我母親總跟我說,這個世界上有三等人,上等人不動聲色干成事,中等人忙忙碌碌不成事,下等人大轟大嗡干出事,她說我舅舅就是典型的下等人,所以出事只是遲早的事情,結果不幸被她老人家言中了。”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我今天是來見一個人的,一個女人叫苗若琳,你認識嗎?”
“海州控股的苗董事長嘛。”顧天佑笑著說:“我倒是有幸結識過,說起她來,我就想起她叔叔也曾跟我說起過人分三等的話題,他說一等人在位就明白,二等人退下才明白,三等人到死不明白,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明白的越早越好。”
曹旭嘿嘿一笑,指著顧天佑道:“你很有意思,我喜歡跟你聊天,沒想到這次來建鄴,會連續遇上兩個妙人,這兩個人居然還是男女朋友關系,實在是太有趣了。”他臉上滿是笑容,嘴角卻掛著冷意,目光中沒有絲毫善意。
顧天佑安靜的與之對視,神態安詳,目光平和冷淡,仿佛對面是一具尸體。不動身的修行有了三成火候,整個人的精神氣質都越發的沉穩,盡管內心當中已起波瀾,外在表現出的卻是一種寵辱不驚的淡定。不溫不火道:“對我來說,今天能夠認識曹總,也是很值得開心的事情呢,我聽說有些外地企業家為了跟曹總吃頓飯聊聊天不惜費資百萬,這么一算我可賺大了。”
曹旭歪歪頭,用手比劃了一個表示無奈的手勢:“圈外人胡吹而已。”又道:“你剛才說的三等人似乎有點意思,我還知道另一個版本的,一等人有本事沒脾氣,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氣,三等人有脾氣沒本事,真威不怒,發怒是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所以我可以原諒你不禮貌的調侃,但我想問一句,你是哪一等?”
顧天佑含笑道:“曹總這么說話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你覺著我不夠資格管你跟苗董事長之間的事情,我倒覺得既然認識一回,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要想自己存在就得讓別人存在,樹砍光了,斧頭也就沒有把了。”
酒會的中心舞臺上,正輪到陸子琪講話,曹旭左右四顧沒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低頭看一眼手表,然后道:“特調組成員同志,或者叫你小陸院長的男朋友先生更合適,非常高興認識你,更高興的是同時認識了你的女朋友,這樣的女人光彩照人,像一座明麗高聳的孤峰,你很走運先爬了一步,但不代表最終登頂的人就一定是你。”
“另外,替我轉告苗若琳一句,她怎么浪不管我事,但我妹妹是曹家的種,她得給我送回來。”說完揚長而去。
曹旭前腳剛走,后腳鄒海濱的電話就打進來了。他和苗若琳在車里,因為看見了曹旭,苗若琳不肯下車,這廝很關心天佑哥跟曹高人聊了什么。顧天佑直接掛斷電話,起身走到酒會外,看見鄒海濱正站在那輛銀灰色賓利旁邊沖自己招手。
車里,苗若琳和鄒海濱并肩坐在后排,顧天佑坐進副駕駛位置,年輕精悍的司機知趣的下了車。只剩下三個人。
顧天佑回頭看一眼苗若琳,嘆了口氣道:“他要大眼妹。”
苗若琳發出啊的一聲,眼神有些慌亂,用力搖頭,然后看著鄒海濱,道:“絕對不可以。”
鄒海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吐了一口氣,道:“放心,有我在呢,不就是曹鴻恩的兒子嗎?就算他老子曹判官跟他們家老頭子曹閻王都來了也不敢拿我怎樣。”
苗若琳點點頭,神色間的擔憂并未有稍減。曹判官是曹鴻恩的綽號,曹閻王是他老爹曹小寶的外號。趙世林,許金波,曹小寶都曾是開國少將,二十年前的三總部就是這三個人的天下。趙世林和曹小寶是兒女親家,許金波是曾與曹小寶生死與共的戰友,這是一個任何政壇大佬都不得不正視的同盟,苗若琳熟知底細,因此對鄒海濱并不抱多大信心。
顧天佑決心將鄒海濱一軍:“不敢拿你怎么樣并不意味著不敢拿她怎么樣,你們倆的事情你大姐知道,曹家和趙家自然也能知道,現在的關鍵是你有多大決心保護她們娘倆?”
鄒海濱眉頭緊皺,看得出,他對曹旭也是非常忌憚的,在這個名字面前全然沒有了面對邵雨澤和趙子明之流時的自信和威風。永盛陽光貿易投資集團是一艘超級商業航母,那上頭捆綁了太多人的利益,甚至就包括他那個大姐。家里的老爺子還在位置上,下面一些私密的事情都是由他大姐管著,他不確定一旦為了苗若琳跟曹旭正面沖突起來,大姐會是個什么態度。
鄒海濱的猶豫讓苗若琳更加絕望。她按捺不住的哭了起來,一個女人的堅強永遠不會讓她真正感到安全,就算強如苗若琳此時此刻是如此的渴望一個堅強的依靠。她絕望的眼神正癡癡凝視著鄒海濱。
鄒海濱從來不是個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主兒。他有些無措的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顧天佑:“哥哥,我沒什么主意了,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他帶走若琳的女兒的,你見多識廣快給我想個轍吧。”
如果只是利用他的交情,此時此刻大可以置身事外,大不了舍了錢龍控股跟他撇清關系也就罷了。但認識了這么久,與海濱之間的這份交情早已超越了庸俗的利益交換,更多時候,顧天佑會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情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弟弟來看待。看著他無措充滿依賴和期冀的眼神,顧天佑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任何人和事都有價,你打不到他就要想法子收買他。”
鄒海濱有些愣神:“我拿什么收買他?比錢?這家伙拔根毛都比我腰粗,要說權勢,換做我姐來說句話或許他會給個面子。”
顧天佑道:“如果只是為了大眼妹,他需要親自過來嗎?要來早就來了。”接著又道:“我這么告訴你吧,他這種人一旦親自出動,一定是跟巨大的利益息息相關的,你回去找你姐姐問問,搞清楚他究竟是為什么而來,然后咱們再對癥下藥,在這之前,你們可以先住到我那艘游艇上去。”
鄒海濱立刻拿出電話,道:“我懂了,現在就請我大姐幫我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