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說好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十年了,老大。文小說`
電視里正播著電影無間道,顧天佑光著膀子坐在沙發上抽煙。聽到梁朝偉這句臺詞的時候竟按捺不住笑了起來。
陸子琪仙子出浴,只著了條睡裙,露著一雙白花花的長腿,秀發如云慵在肩畔,眉若黛山,眼含春水,手里端著剛切好的水果,唇角含笑問:“什么事這么好笑?”
顧天佑一拍大腿,道:“坐過來。”
“才不上你當。”陸子琪抿嘴一笑,搖頭道:“抽了什么風?陪你瘋一天啦,剛才腰都快被你摟斷了。”看了一眼電視,顯然沒看出哪里值得大笑,眉頭微蹙又問道:“快說,究竟什么事這么好笑?”
有一種人心情愉快的時候會笑,心情難過的時候也會笑。淚水太廉價,還是千金一笑來的舒心。不給別人添堵還娛樂了自己。無間道里陳永仁的那句臺詞充滿心酸和焦慮,顧天佑的笑其實更多是在表達同病相憐的感受。
上次臥底拐子幫,辭別的對象是方樂兒。這次為了營救席志明,最后想見的人換成了陸子琪。心情卻是大大不同。上次是躊躇滿志躍躍欲試。這次卻是心懷忐忑如履薄冰。
席向濤不是任秋實,后者江湖草莽出身,拼湊起的草臺班子不足為懼。而前者卻是個老刑偵出身的大毒梟,從事多年武裝運送毒品的勾當,手下要人有人要槍有槍,販毒網絡都鋪到了北美,且敢在大陸腹地囤貨十五噸。在這樣的對手面前,自己過往那些小手段江湖路子怕是派不上多大用場。
陸子琪到底還是坐過來了,柔聲問:“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
顧天佑嘆了口氣,道:“犯賤,接了個難度很大的活兒。”
陸子琪剪水雙眸微眨,看著顧天佑的雙眼,想問話到嘴邊猶豫了一下,終于沒有問出來,溫柔的:“還想要嗎?”
顧天佑將抽了一半的香煙按在煙灰缸里,在她唇上輕輕一吻,道:“就算是一輩子太久只爭朝夕也不能竭澤而漁,跟你在一起是為了保護你愛護你,怎么舍得傷害你半分?”
陸子琪道:“這些日子忙的天昏地暗,醫院改擴建和內部裝修,還有引入設備,每件事都要親力親為,冷落你了。”小手溫柔的撫摸在顧天佑青渣筍出的下巴上,柔聲道:“瘦了,胡渣子都出來了呢。”幽幽一嘆:“我這小三當的不合格,倒比那位方小姐還不會黏人。”
“是小三兒,不是小三。”顧天佑捏了捏她秀氣光滑的下頦,深情道:“你這迷死人不賠命的妖精,只消拿出三分溫柔來就能讓天下男人為你舍了江山,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厚愛。”
陸子琪嘟起嘴道:“被你捏疼了。”又道:“寧給好漢做小五小六,不給賴漢當大婆,更何況還是排名靠前的小三。”眼珠轉轉又補充道:“是小三兒,這個兒化音我總說不大好。”
“你這三兒規格太高端,好家伙陸副主任醫師,雙料博士,著名專家,掛個號都比別人貴八塊,我有點消受不起。”
“再過些日子就是陸院長了,到時候包養你個小警察。”
“到那時我就辭掉公職,專心做顧總,天天來找你催債,看咱們誰包養誰。”
“你是大男人,包養我行吧,我倒要檢查看看你夠不夠大。”
“我去,你沒穿內包裝,分明存心不良,剛才還跟我裝。”
“先停一下,就啰嗦你一句。”陸子琪坐在顧天佑腿上,細膩貼身的接觸讓人心旌旗搖難以把持,她卻像個吊人胃口的小妖精,淘氣的盤在顧天佑的腰上,不許男人稍有異動,軟語溫言:“既然知道難度很大,可不可以不去?你又不是為生活所迫。”
如果不是為了眼前人,顧天佑真不打算去冒這個險。但有些事現在還不到時機告訴她,只好緩緩搖頭。
“我該走了!”說完這句話,顧天佑毫不遲疑的起身離開讓人流連忘返的溫柔鄉。
陸子琪想要起身相送,顧天佑卻溫柔將她按住,溫柔說道:“乖,好好睡一覺,也許做個美夢我就回來了。”
行至街上,深夜的建鄴華燈正盛,左顧右盼竟無一人。正要去取車,忽聽路邊一聲胡音入耳,甩臉一看,卻是個中年人忽然出現在那里,身著一身古雅長袍虛坐于路燈下,手抱二胡剛開啟第一個音符。
琴音陣陣,如泣如訴,仿佛一人在耳邊低語講述半生飄零,一世豪杰的故事。
顧天佑仿佛被釘子釘在原地,一動不動聽著。中年人的胡音初始婉轉凄涼,聞之頓覺心情沉重如山。隨后高亢凌亂起來,宛如狂魔尖嘯又似幽魂訴冤。于凌亂無章間明心見性,貪、嗔、癡、妄紛至沓來,纏綿無盡無休。過不一刻,胡音又一轉,卻是否極泰來一派祥和,好似老僧誦經,正直、和雅、清徹、清滿、周遍遠聞,及至耳畔令人心曠神怡。
顧天佑的拳握緊又松開,隨后又握緊,胡音三變,顧天佑的拳三緊三松。
胡音凄婉時,只覺得心頭哀傷難以自禁,有淚難流,氣血騰躍不住向五官七竅涌動,整個人有一種難以抑制要手舞足蹈的沖動。所幸心頭沉穩如山岳不為所動,而后默使明王不動身訣竅握拳于雙手,血氣沉于雙足,登時清醒過來。隨后胡音變的凌亂高亢,沉下去的氣血再次活躍起來,躁動難安直逼心頭。顧天佑再運明王不動身迫使氣血入四肢,全身如僵硬是不動。
最后胡音再變,這次卻是一派祥和,通身暖融如烈日融雪,氣血隨之難以自控,渾身舒泰松軟,懶洋洋竟不愿再動一念。唯獨一心不二,仍舊難以撼動。直至胡音止,心中仍是一片清明。猛然驚醒著了道兒,立即握緊了拳頭。
“他竟連看家的本事都傳你了,難怪能壓住氣血,擋住我的胡音三變。”中年人手腕一翻,收了胡琴。
夜色下,那張慘白的臉格外顯眼,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卻比這夜色更深邃,有著一種妖異的魅力,吸引著顧天佑的目光。而顧天佑此刻只覺得精神無比亢奮,體力充沛莫名,雖然汗流浹背卻是全身通透舒泰。
中年人輕哼一聲,忽然前踏一步,身上長袍竟無風自動,如波浪般從上到下,下一秒鐘,中年人腳下陡然發力,板油馬路上竟留下一個深深的腳窩,顧天佑眼前一掌影一晃,意識到不妙,全憑本能的揮出一拳打在那掌上。
砰地一聲,中年人凌空倒翻一個跟斗,揚聲贊道:“好拳!”隨即站定,又道:“這一拳已有那半瘋子五分火候。”
顧天佑心跳如鼓,全身的氣血翻涌如潮,收攝心神勉力控制,竟不敢發出一言,只怕一張嘴就控制不住洶涌的氣血。
這一拳竟將全身的體力都透支了。
中年人正是那晚在山中別墅與明王一起那人,只聽他和聲道:“別擔心,我沒有惡意,我循著那兩個孽障的蹤跡找到這里,果然遇到你,剛才只是出手試探一下你的本事,看來就算我不出手,你自己也能打發那倆孽障。”
顧天佑氣血漸平,終于能夠開口說話:“您來了。”
中年人點點頭,道:“我這輩子正如剛才那闕三變中的頭一闋,飄零江湖獨來獨往,幾乎從不欠人情,只有那么一次欠了明胖子的,我們之間或敵或友,他還從未求過我什么事,我道他這次為何肯為你破例,卻原來是傳了衣缽在你身上。”
顧天佑對他的話半信半疑,剛才情況極其兇險,若沒有明王不動身,自己恐怕早在第一闕胡音中迷失自己。轉念又想,這位要是真有心謀害自己,剛才只需再出一拳半掌的天佑哥多半小命難保。這么一想,看來他又不像說的假話。
中年人看著顧天佑眼神閃爍驚疑不定,冷若冰霜的臉上竟擠出一絲微笑來,道:“怎么?你覺著你的本事已經高強到值得我千里迢迢來算計你?”
顧天佑頓時恍然,是啊,這人的本事已近道似玄,全然超出了科學社會所能理解的范疇,倒有些像武俠小說中的奇學本領。
中年人將背后胡琴拿在手上,道:“琴音亂心,音律制人,你覺著玄妙,其實并不復雜,就好像人們聽到美妙音樂就會隨之起舞,這是老祖宗遺傳下的本能反應,我的胡音融進了我幾十年浪跡天涯對人生和音律的感悟,當然,還用了一點催眠之術。”
顧天佑深吸一口氣,雙手抱拳道:“多謝您手下留情,也謝謝您之前仗義援手。”
中年人微微點頭算作還禮,道:“我知道你叫顧天佑,你卻不知道我叫胡三變,這對你可不大公平。”
原來他叫胡三變,這倒跟他那胡琴絕技想通,也不知是不是真名字。顧天佑再施禮道:“我就叫您胡大叔吧。”
胡三變一擺手:“我六十多歲的人受你一聲叔也是應當,但我不喜歡被人這么稱呼,你也不必跟我這么客套,我來見你只是為還明胖子的人情,那些想要你命的人昔日都曾是我的下屬,如今我已命那倆人傳話給其他人,若再對你出手,我必定不饒。”
顧天佑連忙稱謝。
胡三變忽然問道:“你就是這么謝人的?”
顧天佑眨巴眨巴眼睛,福至心靈反問:“泰國一月游,包吃包住包玩兒,您看夠誠意不?”
胡三變把胡琴一背:“這才像話。”又道:“忙一晚上,餓了,找個地方打打牙祭,帶你去個妙趣無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