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樓區分局臨時看守所,顧天佑由丁默思陪著把于德貴領了出來。文小說 `之所以扯上丁默思,就是為了安于德貴的心。臥底是一門技術活,高風險高收益,弄好了就是一鍋端,弄不好就得歸西玩完。事關生死成敗,每一個細節都大意不得。此次行動第一個難點就是怎樣取信于德貴。
顧天佑的謹慎是對的,于德貴的戒心很重。
先前在金夢園,他從刑警隊氣勢洶洶登門的態勢上就已經看出情況不樂觀。羈押在看守所的這兩天,他的心情越來越絕望。作為老江湖,當然明白不允許辦理取保候審的罪名有多嚴重。他感覺到是幾天前打死小姐那件事兒現了。正這時,救星從天而降,顧天佑和丁默思突然出現把他撈了出來。
先前律師搞不定的事情,這哥倆來了就解決了。這個痛快勁兒不得不讓他產生疑惑。案子太大了,應該不是兩個紈绔子弟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就算丁默思再怎么吃喝嫖賭敗壞形象,可他畢竟是警校生。而對顧天佑,于德貴更是感到莫測高深,完全看不出路數來。所以更加不放心。
三個人上了車,回金夢園的路上,于德貴不住口的感謝,還說什么大恩不言謝,容曰后慢慢報答之類的話。言下之意卻有關門拒客的意思。當著丁默思的面兒顧天佑什么都沒說,半道上把丁默思放下,才轉頭對于德貴說道:“水賊過河,我就不跟你用狗刨了,前陣子你酒店的麻煩是我給你找的。”
一句話就把于德貴給拍住了。在警方到來之前,他的確遭遇了麻煩。
顧天佑繼續說道:“知道為什么嗎?”
于德貴搖搖頭:“還請顧少明示。”
顧天佑冷笑一聲:“我先不說,你自己慢慢悟去。”又囂張的說道:“看守所里的飯不好吃吧?”
于德貴連連點頭:“這兩天可把我糟踐壞了,還要多謝顧少仗義,拔刀相助才出來。”
顧天佑一擺手:“別高興太早,能讓你出來就還能把你弄進去。”
于德貴頓有所悟:“敢情我蹲的這兩天看守所是顧少您的手筆?”
人們總習慣于相信自己總結出來的答案,而不愿意輕信別人的告訴自己的。顧天佑的每一句話都是在誘使他找到這個答案。只要他認可了這個說法,下一步就好辦。
顧天佑點點頭,輕哼一聲道:“這兩天條.子們問過你什么嗎?”
這兩天刑偵總隊都有嚴令,禁止提審于德貴。抓人不問案子,這個道理于德貴就算見多識廣也沒聽過。
于德貴心中喜不自禁,故作恍然的拍了一下腦門兒,接著沖顧天佑伸出大拇指,連連作揖道:“哎喲,瞧我這不開竅的腦子喲,一天到晚糊里糊涂的凈干得罪人的事兒了,兄弟到現在都不知道錯在哪兒,得罪了哪路神仙,這里頭的事情還得顧少您點化一下。”
“好說,顧少這個叫法我不喜歡,給面子就叫我一聲天佑哥。”
“天佑哥,您這是拿兄弟開玩笑逗我玩兒呢?還是有別的打算?”于德貴心中把顧天佑八輩祖宗都罵遍了,臉上卻還是堆滿謙卑的笑:“有什么話您就直接說,老于這膽子小,可扛不住您這么玩兒啊。”
“既然你問到這兒了,那我就直說了,你這買賣我看上了,開個價吧。”顧天佑咣當丟出一枚炸彈。
“啊?”于德貴頓時傻了眼。
顧天佑霸道的把眼一瞪:“啊什么啊?牢飯怕吃不夠吧?”
于德貴點頭哈腰連聲解釋:“不是”被顧天佑粗暴的打斷:“不是,是什么啊?”于德貴就差沒跪下了:“天佑哥,真不是我敢不給您面子,是這事兒我真做不了主啊。”
“那你他嗎就給我找個能做主的來。”
“我找不來。”
“你耍我是吧?”
“大哥什么時候來,從來不提前打招呼,他也不允許我隨便聯系他。”
說話之間,車到金夢園大門口。之前布控的警力都已經由明轉暗。顧天佑把車停好,下了車站在大酒店門前,搖頭道:“這地方是不錯,就是樓蓋的小家子氣了,你這的小姐也很好,聽丁默思說花樣還比別家多,到時候這個地方歸我了,人你一個也不許帶走。”
顧天佑語氣越狂,于德貴就越不會往別的地方想。面對咄咄逼人的天佑哥,這貨恨不得現在調頭回到看守所去,連作揖帶賠笑:“不是,天佑哥,我跟你說,這事兒我真做不了主。”
“甭跟我廢話,這地方我買定了,你做不了主就給我找能做主的,不然你們也是什么都干不了。”說著拾級而上,邊走邊回頭說道:“聽丁默思說你這店里頭有涼炮兒,敢不敢現在給我上一管子?”
涼炮兒是本地行話,指的是冰.毒。抽涼炮兒就是溜冰,南邊還有叫煲豬肉的。這些江湖道上常用的切口俚語,在顧天佑而言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于德貴聽到這話,心里頭頓時一緊。藏毒可是重罪,他哪敢貿然應聲。但瞅著顧天佑的氣勢又不像釣魚的路子,心里頭一下子有點猶豫不決。
“我去你大爺的!”顧天佑忽然惱了,抬腿就是一腳正中于德貴當胸,破口大罵:“你個臭癟三兒,跟老子這兒還敢‘繃純’,褲衩子擦干凈了嗎你?怎么著?以為天佑哥跟你這兒玩小貓釣魚呢?你覺著你配嗎?就你這樣的,弄進去關個仨月倆月的還用得著上手段?”
于德貴心想也是,藏毒雖然是大罪,但只要達不到量就不至于要命,而且就算有什么問題,也可以栽到別人身上。一下子顧慮全消,一骨碌身站起,連忙說道:“有,有,有,天佑哥好這口兒,沒有我也得給您買去。”
包房門外,顧天佑掐斷了跟指揮部之間的秘密通訊聯系。不只是為了掩飾自己即將在包間里的所作所為,更是為了防止對方在里邊安放了反監聽設備從而導致露餡兒。類似的事情顧天佑在號子里的時候聽一販毒的馬仔說起過。所以決定小心為妙,暫時關了秘密通話器,免得打草驚蛇。
在謹慎這一點上,當臥底警察的跟犯罪分子是一樣的。哪個沒處理好這倆字,都有可能轉瞬間就玩完。
包房是個大套間,布置的金碧輝煌。大廳連著主臥,一張金光燦燦的大床上,兩個衣著清涼的美女都已經預備好了。旁邊的桌子上擺著水晶做的冰壺,錫紙,涼炮兒和打火機都準備妥了,就等著顧天佑上來享用。
女人和毒品,黑道人物測試臥底的兩大神器。用號子里一個資深無期毒販的話講,不玩女人不吸毒,就等于把臥底倆字寫腦門子上了。別跟他廢話,直接招呼兄弟廢了,十次里頭五加五次不冤枉。
顧天佑走過去拿起煙槍,轉頭對于德貴說:“你留下,讓這倆破爛貨滾遠點,以后跟天佑哥混熟了就知道哥的口味,像這種庸脂俗粉,再敢給我弄上來,我直接一把火點了你的狗窩,信不?”
于德貴擺擺手示意兩個女人離開,目不轉睛盯著顧天佑手里的家伙什兒。賠笑道:“是兄弟魯莽了,天佑哥喜歡什么樣的盡管開口,現在弄不到,下次給您預備,這次您就先將就將就抽兩口樂呵樂呵吧。”
顧天佑輕蔑的看著他,不緊不慢的將準備好的冰.毒裝入槍管兒,拿起水晶瓶子,插入吸管,另一頭的槍管兒用打火機一熏,這邊對著吸管深吸了一大口。不大會兒,把一錫紙包的貨吸了個干干凈凈。
說到這兒,有兩個錯誤的概念必須說明:第一個概念,是說販毒的不吸毒。現在道兒上早不是這個情形了,其中一個原因是新式毒品和舊式毒品有很大區別,新式毒品對人的神經系統傷害和成癮性更甚于舊式毒品,但大多不是興奮性的,表面上不會讓吸毒者變得鳩形鵠面,有一種心理的欺騙性,所以,一些販毒的自己也吸食新式毒品而不以為意。
第二個概念,是說緝毒警臥底也不吸毒。如果緝毒警臥底也不吸毒,那是明擺著暴露身份。在預先料到可能出現被迫吸毒的情況時,緝毒警通常會預先服用藥物,可以避免或減輕毒品的傷害,防止成癮。顧天佑在開始溜冰前就是服了藥的。
這么一大泡吸進去,于德貴頓時大吃了一驚,那是給三個人準備的量,因為這東西有非常明顯的助興效果,所以這里的小姐們都被逼著吸了這玩意。
雖然有藥物護著主要臟器,但顧天佑當時就覺得自己飄了,屁股離開大床,站起來興奮的在地上轉了兩圈,感覺膝蓋以下出冷汗,鞋里全是汗。在這種非正常的迷醉狀態下,顧天佑的內心深處卻仍保持著理性和冷靜。
“行,這貨還挺純的。”
“只要天佑哥您喜歡,隨時來玩兒,要多少就有多少,只是這地方小,您還是別惦記了。”于德貴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依然堆滿了笑容,卻目光陰鷲,語氣冷森森的。
顧天佑嘿嘿冷笑:“怎么著?想把我留在這里?那你可得把活做的干凈些,一丁點痕跡都不能留下,包括丁默思你也得安排人去滅了口,另外看守所那些人也得封口,不然,不然我不是嚇唬你,你有八個腦袋都不夠斃的,別說是你,就你身后的那個什么大哥小弟的,全都得玩完。”
“天佑哥說笑了。”于德貴面色數變,硬擠出一絲笑意:“借我個膽子也不敢有這黑心啊。”
顧天佑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罵道:“少他嗎跟我這兒裝孫子,爺爺我外頭孫子多的是,不缺你一個,我現在就要把你這地兒買下來,別的廢話甭跟我提,趕緊給我找個能做主的來。”
于德貴挨了好幾下子了,心中罵祖宗,嘴上卻不敢絲毫怠慢。實在被擠兌的沒法子,只好咬著牙說道:“天佑哥,您這事兒啊太大,我真做不了主,只好冒險去請示大哥,但是今天肯定是不成了,要不您容我兩天,肯定把話給您帶到了,至于大哥是什么想法我就不敢保證了。”
顧天佑瞇起眼看著他,道:“你現在大概不敢懷疑我的能力了,那就是在懷疑我的決心,以為我跟你逗著玩兒呢吧?都他嗎什么時代了,你騎馬找你大哥報信兒去?還容你兩天,我告訴你,一天都沒門兒,你現在就給我找人去,我就在這里等。”
正如戴曉樓叮囑的:既然決定以這個身份混進去,你越囂張,對方就越不會懷疑。
傍晚六點,大哥來了。
平頭大個兒,濃眉大眼,夾個包兒,穿一件花格子襯衫,舉止略顯輕浮。進門就問:“哪位是天佑哥?”于德貴緊緊跟著他,忙不迭的引薦:“大哥,這是天佑哥,天佑哥,這位就是我大哥。”
“大哥你好,大哥你坐,大哥你有沒有名字?”顧天佑一副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里的架勢,最后問道:“你他嗎就叫大哥是不?”
大哥聞言一愣,幾乎是下意識的瞅了于德貴一眼。就這一個動作,顧天佑立刻意識到這人有假。大哥見的多了,這么猥瑣沒主意的卻從沒見過。這貨分明就是于德貴找來挨耳刮子的。看來于德貴是打算用緩兵之計,弄個假貨拖一拖。
于德貴眼看氣氛要鬧僵,招手喚來一個服務生,端了幾瓶酒過來。
“天佑哥息怒,怪我沒介紹清楚,我大哥絕沒有在您面前拿大的意思,這不酒來了嗎,請我大哥先敬您幾杯,咱有什么話可以邊喝邊聊。”
服務生把酒水擺在桌上,站在一旁看意思是在等候于德貴進一步吩咐。顧天佑瞥了他一眼,頓時發現了問題,這人年紀不小了,瘦小枯干的一個老男人,染的黑發但發根都是白的,身上穿的是服務生的衣服,里邊的襯衫卻是阿瑪尼的。站在那里,低頭彎腰,整個一做賊心虛的傻逼樣。
顧天佑心中暗罵,這老家伙真把天佑哥當成二傻子了,穿一件服務生的衣服就想瞞過老子的眼睛。不過此時此刻還不能確定他就是那個神秘的大哥,另外更加不能確定這個神秘大哥的背后還有沒有更高層的人物。當下不動聲色,只當做什么也沒看出來,走過去,拎起個酒瓶子,突然轉身照著于德貴的腦袋就是一瓶子!
“我草你祖宗的,弄這么個傻逼來跟我玩緩兵之計,真把老子當凱子了,你腳底下都蹬著一雙鐵獅東尼,大哥卻穿了雙耐克運動鞋,說句話都還要看你臉色,這算哪門子的大哥?他嗎的,你這是在考驗我的智商還是在挑戰我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