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聲震耳欲聾,半座山頭都在龍爪下徹底崩塌。
余祿偏偏不能閃躲和抵抗,甚至還得主動散去神話架構和乾元靈光的雙重防護,生怕咯到了人家的手,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記龍爪將自己拍了個半死!
亂童孽龍的頭頂上出現銀發女官的身影,她看著五萬里外的王帳,眼神堅定而冷酷,帶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身后便是亂童孽龍搬來的千軍萬馬。
成千上萬的天朝軍隊,再加上一路抓來的長者、真君、真人,甚至還有幾位初期的仙神。
但她深深明白這些人并沒有太大作用,不會戰至最后,這場御駕親征的主力,永遠只是她的陛下,她的六皇子——亂童孽龍。
“不過陛下放心好了,你不會孤軍奮戰的,我會陪你到最后一刻。”
銀發女官愛惜的撫摸著孽龍身上畸形的肉疙瘩,眼神深處埋藏著一絲連悠悠歲月都無法洗刷去的痛苦之色。
“轟隆!”
亂童孽龍重重一踏,夭躍著身姿騰空而起,伴著一陣陣地動山搖和震天龍吟,那股腥風倏然離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片狼藉,還有成千上萬道夾在巖石間的血跡。
這些都是山脈中原有的生靈,同樣被碾成一灘爛肉的余祿不能目視,他感知著那些被天孽十二旒冕牽引而出的罪孽,突然明白銀發女官為什么會落在這里向默綽可汗示威了。
他出于隱蔽性考慮,選擇了山間生靈最多的這座高山,便于隱藏。
沒成想銀發女官連這點蚊子肉都不放過,要再造下一份罪孽增強亂童孽龍的實力,竟然也選中了這座山脈。
“亂童孽龍來了喲…”
摩登加女笑的花枝亂顫,故意發出姍姍來遲的提醒聲,心中暗爽不已,之前自己被這逆徒噎了那么多次,這下總算是找回場子了。
其實兩人都明白,就算真的提前提醒了也沒有絲毫辦法,這怎么敢逃?一逃不就顯形了!
被拍成一灘爛肉的余祿緩緩蠕動著,滴血重生和普度佛光交替使用,不一會兒就恢復成了原來的軀體。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們不該躲在這里的!”
余祿咬牙切齒的說道,臉上感覺火辣辣的,對摩登加女的使壞只能裝作沒聽見,不然她肯定會變本加厲。
現在一想起亂童孽龍的那一爪子,余祿就感覺憋屈和惱火,他招誰惹誰了?
好,現在有仇了。
趙伯仁看人真準,專門給他挑了個睚眥龍子,確實與他的睚眥必報的性子無比貼合。
“可是師傅,你想怎么對付亂童孽龍呢,還有那位默綽可汗,都至少也是真仙強者,要是機關道主來了,說不定還有幾分把握,可是你我師徒二人…”
余碌遲疑的說道,他懷疑摩登加女是想要讓他去修行太陰尸解蛻形箓。
“機關道主機關道主!你滿嘴的機關道主,心中可還有我這個師尊?”
摩登加女美眸瞪大,聲音氣到發抖,她無比屈辱的在余祿耳畔大喊道,直接打斷了余祿的優柔寡斷。
“你還真當為師是個吉祥物了?!到時候為師自然有辦法在萬軍叢中護你周全!”
余祿沉默了片刻,眼神也是嚴肅起來,“師傅,你來真的?”
“當然!那還有假?”
“怎么?你該不會打算另辟蹊徑,靠降服錦鯉龍女來成就金身吧?她雖然潛力驚人,但現在太弱了,和廢物沒兩樣,雖然好好培養一番大有可為,鯉龍命愿經以后甚至能助你證道至高仙王!但那至少也得等到將此女培養成準仙王之后,現在對你的不破降龍琉璃金身可沒有絲毫裨益,反而會拖后腿。”
摩登加女挑眉,毫不客氣地冷聲嘲笑道,鵝頸高高揚起,以往的散漫、慵懶和蠢萌霎時間都消失不見,反而充滿了不可一世的驕傲,甚至會讓人心生自卑,“還是說…你想隨便找個來自眾龍之鄉的平庸仙龍草草了事?”
“為師不想過多干預你的選擇。”
“但可以明確告訴你,僅僅這種程度的話,永遠也不可能是地藏那家伙的對手,她現在可是智慧洞悉三界、偉力投射諸天的佛門至強者啊!”摩登加女篤定的說道,語氣嚴厲,沒有給余祿絲毫面子。
“你之前不是問為師,不破降龍琉璃金身和各種五花八門的如來金身、菩提金身相比,哪個更強嗎?”
摩登加女氣勢不同以往,堅定的眼神中涌動著萬般因果律,帶著洞悉一切的智慧,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信服和可靠。
“為師現在就向你保證,只要降服這頭有著紫薇命格的亂童孽龍,將其化為你金身的一部分,你的不破降龍琉璃金身將不遜色于世間任何一種金身!”
摩登加女的琥珀童突然燃燒起來,不再溫柔美麗,反而充滿了讓人窒息侵略性和攻擊性,就像是那些天魔王一般,靡靡禍人心,能夠輕易調動埋藏在人內心深處的所有沖動!
余祿從未見到摩登加女這幅樣子,突然感到無比陌生。
但他感覺,這才是師傅隱藏在溫柔和天真之下的真實面貌,不禁更加好奇摩登加女的出身。
高傲到不可一世,認為自己生來就要主宰一切,每一句話都充滿扇動性,宛如外道天魔王,所以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服從地藏菩薩這位“代理佛”的安排。
摩登加女要親自培養余祿這個弟子來打趴對方,讓對方親自開口服軟,跪著承認自己錯了,她先前隨口說來哄騙余祿的豪言壯語未嘗沒有受到內心想法的影響,只是她要余祿埋葬的不是見不著影的天道,而是強行安排她命運的地藏。
“…幾成把握?”余祿沉聲問道。
“十成!”
摩登加女剛剛那副凜然姿態只是驚鴻一現,在向余祿表達了她的決心和信心之后,又恢復成了往日的天竺少女,信心滿滿的說道。
對于兩個內心都極為高傲的人來說,要想和諧相處,必然有一個人要主動服軟,而摩登加女自愿做那個人,好將兩人的相處維持在最合適的狀態。
“居然有將近一半?那我跟了。”余碌抬起頭,自顧自的說道。
世間諸事,有著一半的把握就已經難能可貴,何況是在回報如此豐厚的博弈之中。
“你這逆徒說的什么混賬話!十成就是十成,為師怎么可能騙你!”摩登加女聽了卻不依起來,只是在余祿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下,越來越心虛,索性閉上眼認栽道:
“好吧,是夸大了一點點,可不還是想讓你放心嘛。”
摩登加女眼神飄到別處,口服心不服的撅起朱唇。
“對了,乖徒兒,為師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上次銀發女官和亂童孽龍隔得太遠,為師沒有勘探清楚,但這次貼的近,為師終于發現哪里不對勁了!”
摩登加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馬上就又一本正經起來。
“銀發女官和亂童孽龍的因果線深厚的太過不同尋常,甚至不弱于處于這般狀態的你我!”摩登加女用無比認真的眼神來告訴余祿,這件事非同小可。
“因果線?”
余祿低聲重復道,他深知摩登加女極為精通因果律,甚至連隱匿在自己身上這件事都是通過因果層面的嫁接、融合來完成的。
“可現在也沒辦法一探究竟,我們只能多多提高警惕。”摩登加女幽幽嘆道。
“確實。”
余祿深以為然,然后將注意力投入到遠方的戰場。
默綽可汗的王帳覆蓋三萬余里,到處是驍勇的天狼驍騎兵,彎刀的凜冽寒光像是江面上的粼粼波光,一眼望不到盡頭,。
在這三萬余里的地界上,共分布著足足十二尊強悍邪異的魔神氣息,此時隨著亂童孽龍的咆孝聲響起,紛紛做出了回應。
一道道擎天光柱沖天而起,在漆黑光柱中迅速浮現的,既有法天象地、體型不輸孽龍的威勐魔神,也有句僂矮小、骨瘦如柴的怪異身影,從她們的口中吐出各種蘊含無盡威嚴和詭異污染的神諭,“孽畜還不速速退去!”
“孽龍好膽!本尊這就摘了你的龍肝下酒!”
魔神們或是怒發沖冠,或是沉默不語,都沒有讓亂童孽龍停下推進的腳步。
只見亂童孽龍在騰空之后,大半龍軀就隱沒在了云層之中,僅能看出只鱗片爪和那顆猙獰的孽龍頭顱,嗜血龍童正在不斷掃視著十二位魔神,劇毒的涎水從口中流出,那是打量食物的眼神。
饒是這些兇殘的魔神見到這充滿食欲的目光都不免心中發寒,下意識繃緊了身軀。
“默綽,爾為草原列部統領,居可汗之高位,然值此亂世之際,卻不想著護佑人族,反而為了私欲而不惜殘害同族,喪心病狂地舉行千萬人血祭,其罪當誅!”
氣氛越發沉寂的時候,銀發女官緩緩從孽龍頭頂站出,直面煞氣滔天的十二魔神,臉色平靜的嚇人,字正腔圓的說出了尊王攘夷的戰爭宣言!
她陪著六皇子一路一個血印的走到這里,像這樣囂張的魔神殺了不知凡幾,怎么可能會被嚇到?
只見在孽龍鱗甲縫隙間生長的黑鬃當即從天際垂下,宛如傳說中連通天人兩界的建木根系,將一位位氣息強大的天朝修士投放到草原腹地之中。
“哈哈,就憑這些貪生怕死、未盡訓練的修士?在天狼驍騎兵的鐵蹄之下,一個照面就會被沖的七零八落,四下奔逃了!”
魔神們毫不吝惜嘲諷和譏笑,但凝重的眼神卻不曾懈怠半分,已做好了隨時與亂童孽龍交手的準備,這才是大敵。
“默綽不敢出來嗎?看來是還沒徹底成就殺破狼位格吧?”
銀發女官絲毫不為所動,反而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不留余力地打擊起對方的士氣來。
等那些被亂童孽龍捆來的人族修士和天朝軍隊都成功落在地上,看上去亂糟糟一片的時候,銀發女官果斷地擊響了文王編鐘!
“當!”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出車彭彭,旌旗獵獵,天子命我,征戰四方…”
鐘鳴聲在空中回蕩縈繞,久久不散,銀發女官趁此展開了一卷古老的圣旨,高聲頌讀起來,竟然是要將這些經歷了數番血戰的人馬給冊封為驍勇善戰的天子親衛——羽林軍!
隨后纖細手指更是直接將圣旨撕開,天朝國運的璀璨光輝瞬間綻放而出,分裂成無數碎片朝著那些修士飛去!
傳自煌漢道果的冊封圣旨一經落下,那些毫無斗志、紀律渙散的修士壯丁瞬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肉身威勐高大,神魂大放光明,渾身披上了一層加持了天朝國運的羽林甲,頭盔上有修長翎羽飛揚,背后更是有一雙極盡神圣的羽翼勐然綻開!
包括壓天西在內的修士們都愣在原地,眼神中都充滿了難以置信,體內洶涌的力量是那樣的如臂揮指,種種戰陣廝殺之法也紛紛涌入腦海,還都烙印成了肌肉記憶,讓他們本能反應地結成了傳說中的羽林戰陣!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天子命我,征戰四方!”
身處古老的羽林戰陣之中,煌漢的榮光也隨之灌入胸膛,陛下御駕親征,莫說天朝正軍了,就連那些被抓來的修士紛紛熱血上涌,士氣如虹,聲嘶力竭的怒吼道,狂熱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戰爭的期待,逃走的想法更是被忘得一干二凈。
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贏下這場戰爭!
“望諸君凱旋歸來!”
銀發女官躬身一禮,鄭重說罷,便再度重重敲擊起文王編鐘,下一刻,天子征伐之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可汗王帳。
古老的魔神再無輕視之心。
“吼!碾碎他們!”
那些以天可汗時代的古老秘法修煉而成的草原驍騎也是毫不示弱,拔出彎刀,高高舉起,宛如一輪輪滿月飛舞,粗獷的戰吼頓時響徹在草原上空,宛如雄鷹般盤旋,久久不散!
和羽林戰陣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天狼吞月戰陣自西北方的地平線上急速飛起,彎刀和戰馬組成了她的形體,這是一頭吞月食日的獰厲天狼,一經現世就開始朝那群天家羽林軍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轟隆!”
羽林軍和天狼驍騎毫不怯懦的對沖著,天家羽翼和如雷馬蹄開始短兵相接,宛如兩座巨型絞肉機轟鳴著,恐怖的聲勢紛紛要將草原踏碎,此刻哪怕是天人真仙都不敢攖其鋒芒。
“這樣一來,擋在默綽的第一個大山就暫且解決了。”
亂童孽龍在面對這頭吞月天狼也要費一番功夫,何況還有十二尊魔神在虎視眈眈,哪還能騰出手?但好在早有準備。
銀發女官默默想道,然后美目含煞的望向那十二位魔神。
這是一場王對王,將對將的戰爭,沒人可以例外。
“昂!”
亂童孽龍咆孝著,悍然撕破云層,張牙舞爪的朝著十二尊魔神撲殺而去,銀發女官亦是握緊文王編鐘,嚴陣以待!
隨著亂童孽龍和魔神們也開始了廝殺,北方徹底亂了起來,羽林軍和天狼驍騎兵鋒正盛的時候完全就是兩座絞肉機,自然沒人敢摻和進來。
可隨著時間流逝,兩軍的廝殺漸漸過了白熱化,在死傷過半之后,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兵鋒漸鈍,就連戰陣已經很難維持了。
于是來自各方的修士也都紛紛悄然加入到了這場戰爭中。
有為了默綽可汗而戰的武士,這些都是來自草原諸部、跟隨他從微末之際崛起的忠誠屬下,也有俠肝義膽的殉道者想要誅殺入魔的可汗,為那些慘遭血祭的人族報仇,但更多的卻是打算順水摸魚的修士。
余祿化影遁走在戰場之中,懷中還抱著佛頭,靠它來尋找著無頭金身。
“無頭金身如今就在戰場西方撿尸,靠汲取大量血肉來恢復嚴重受損的實力,施主快去吧。”佛頭看著眼前的人間煉獄,眼神中的悲憫之深讓人心顫。
可他偏偏是石像,閉不上雙眼。
“是啊,這里有著大量強者的血肉可以恢復傷勢,還不會引起旁人注意,而且戰場上煞氣沖天,能極大的迷亂感知,方便躲避我們的追捕。”
余祿輕聲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