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玉清身在想發設法從天目書屋中得到了道心種魔經的下卷之后,又力所能及的收集了部分所需的靈物寶藥,隨后就遣人送往西梁女國附近約定好的地方。
此時在青州一處信仰二郎顯圣真君的寺廟之中,來自各個大洲的上百名黑袍人圍繞著一位身高八尺,頭頂混元道玄冠,身披混元太極道袍,看上去仙風道骨的中年道人盤腿而坐。
「大人,我們是不是也該像漫天神佛的信徒們那樣,制定一些向吾神祈禱的神圣儀式,比如說聲勢浩大的祭祀和慶典…」黑袍人中有人提議道。
玉清身面如冠玉、瑩潤無暇,渾身散發出道法自然、清圣尊師的高潔氣質,微笑起來更是讓人如沐甘霖,他看著下方這些忠心耿耿的信徒,徐徐開口道:
「不需要,清源妙道真君是最容易取悅和供奉的正神,無論祈禱者有多少缺陷和不足,只要愿意虔誠的念誦其名,真君就依然慈愛的賜予他福報和回應。」
就在這時,道場外傳來了鐘磐聲,這讓周圍許多人的眼神都變得熱切起來。
「到了傳經的時間,諸位還請平心靜氣,承受真君降下的福祉。」
玉清身說罷就喚出了青童君位格,只見一股清濛靈光如水般從他頭頂的道冠傾瀉而出,形成一個覆蓋全場的道玄場域。
在場的黑袍人瞬間進入了心齋坐忘的層次,雜念邪欲一掃而空,變得思維如電,靈感如光,就連那些最近在向世人傳播真君福祉的過程中受到了迫害,導致身心染上一些異化污染的修士,此刻也得到了凈化。
「清源妙道真君如是說:吾受到呼喚,吾必將回應,一如既往!」
余祿一來到袞洲的腹地,機關道主就得到了消息,祂歡喜的伸出了自己的機關巧手,將余祿接引到自己龐大的身軀上。
「三世殿下,您沒事就太好了。」機關道主稚嫩青澀的聲音在余祿的腦海中響起。
在問候完之后,祂頗為好奇的說道,「殿下,你在雍州遇到了什么?竟然將那么多的香火愿力都燃燒殆盡看?按理說有著人皇盟約壓制的雍州不應該有那么強的敵人才對?」
余祿沉默了片刻,略顯惆悵的解釋道,「我遇到了一個很壞很強大的邪魔,但還好你給我隔空打過來一大票香火愿力,這才拼盡全力把對方給干掉了。」
「你呢?我一路上目睹了不少,感覺袞洲發展的很不錯啊,估計下到田埂上的牛,上到飛升了的仙,都已經被你牢牢掌握了吧,真是厲害。」
余祿不由得驚嘆道,他說的都是實話,單單這份對疆域細致入微的掌控,莫說是袞洲這些落后的世家大宗了,就連前世那個到處都是攝像頭的社會都比不上機關道主。
「還好啦,不過袞洲確實已經被在下打造得固若金湯,以后將會是在下證道仙王的基本盤,此外還有二十多個大洲都有了在下的機關觸手,這下沒了人皇盟約,等閑之人不敢惡意阻攔。」機關道主謙虛了一句,然后就極為自信的說道。
「如今也就真空家鄉還有青榕祖、梧桐父這兩位準仙王精怪始祖經常出手針對在下,不過祂們培養手下不像我這么容易,尤其是精怪們,每個都要上萬年才能成型,金貴著呢,不像吾等墨家機關這樣皮實,再加上祂們也都有自己的宿敵、強敵,才不敢跟在下全力火拼,只是些磕磕碰碰,對大局來說不痛不癢。」
機關道主說到這,有些得意的揮舞著觸手,身上的天青翡翠和墨眉幽光相互映襯著,還不時浮現一抹象征著水火坎離之力的紅藍光芒,看來九嬰的神通——坎離九合已經被祂參悟透徹、化為己用了。
「不過最近隨著信徒數目的迅速擴張,所要處理的繁雜信息和凡人念頭也越來越多,天方算子 明顯有些力有未逮了,有時候甚至需要額外消耗愿力才能將你我這個越發龐大的信仰體系給梳理好,不至于混亂無序…」機關道主隨后開始有些苦惱的傾訴道。
正在為提升天方算子的計算能力而發愁?
余祿聽到這靈機一動,稍稍醞釀了一下,開始將前世記憶中有用的東西挑挑揀揀的說給機關道主聽,他覺得或許會對機關道主有點啟發作用。
比如用太極陰陽來牽強地解釋二進制的妙處之類的,不然他不好解釋這些靈感的來源。
機關道主卻聽得津津有味,這都是此世凡人念頭所沒有過的,帶給祂不小的啟發。
是啊,既然天方算子的材質已經達到了進無可進的程度,那就試著去優化墨家先驅設定下的基礎秘術架構。
「原來如此,聽殿下一席話,茅塞頓開啊!」
機關道主忍不住感慨道,正是他沒有頭緒的時候,卻沒成想余祿如此給力,這真是剛想瞌睡就送來了枕頭。
「無需客氣,雍州的這場危機還是要多謝你才是,不然吾命休矣。」余祿說到這,忍不住用意念戳了戳正潛伏著的摩登伽女。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不過我這下要前往北方草原,想向你打聽點消息。」余祿接著問道。
「北方嗎?」
「最近確實有很多難民都是從北方逃過來的,流落街頭,其中絕大多數都選擇了接受了機關福祉,在城外開荒耕種。」
「在下雖沒有去過,但對那邊的事也算頗為了解,殿下算是問對人了。」
機關道主隨后開始將自己所知的消息娓娓道來,在此過程中,余祿對草原諸部的了解開始逐漸加深:
頡利可汗死后,長子繼位,第七子默綽雖未像是兄長那樣去爭奪汗王之位,但也淪為了奴隸,后來七王子默綽趁著兄長繼位、魔宗來賀的時候逃走了。
在三十年之后,一個默默無名的草原部落在七王子默綽的帶領下突然崛起,開始瘋狂吞并周遭中小型部落,一時之間,氣吞萬里如虎,兵鋒無人可當,次年打敗兄長,一統草原諸部,成為新的汗王。
如今人皇盟約剛落下,默綽立馬就要舉行千萬人血祭,迎接魔神降臨…
余祿聯想到這位默綽可汗現在做的事,頓時明白此子成功逃走、東山再起的背后,少不得魔門的參與和布局。
「不過居然敢號稱天可汗…野心夠大的,但若是真讓他成就了殺破狼命格,還真有幾分氣象。」
余祿默默想道,這殺破狼命格可不簡單,所指乃是七殺、破軍、貪狼三大星命居于一身,擁有此命格的人大多一生漂泊、大起大落,卻有著一舉成名的英雄特質,甚至可以媲美傳說中的紫薇星命,當然,后天成就的殺破狼命格肯定會比先天就有的殺破狼命格要弱上幾分。
而這位御駕親征、前來平叛的亂瞳孽龍,也即是那位末代皇帝,可是先天的紫薇帝星命格,不然也不至于淪落到為整個天下背鍋。
這份滔天罪孽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的,命格得足夠硬才行。
只能說是生不逢時了,不然或許還能成就一番豐功偉業。
余祿幽幽一嘆,然后又頗為期待的想道,「后天成就的殺破狼命格,對上先天紫薇卻異化瘋魔的亂瞳孽龍,究竟孰強孰弱?這下北方是要熱鬧了。」
「夏啟皇帝御駕親征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三世殿下要萬分小心的就是那副殘缺的文王編鐘,此物是王道至寶,號稱禮樂征伐皆出于此,若是真的不顧損傷全力爆發,怕是絲毫不弱于翡翠龍王施展出的那門無上仙術禮崩樂壞!」
機關道主語氣鄭重的囑咐道,「若是遇上不可抵擋的危險,
還請您提前通知在下,好前去營救殿下。」
「放心好了,我這次去不是想要摻和到亂瞳孽龍與魔道汗王的斗爭中,也沒那個實力,而是要尋找一頭滋生了惡念的魔物。」
「那就好,關于草原諸部和亂瞳孽龍的來歷到這里就說的差不多了,不過殿下若是去了,還請多留意一位降落在北方的魔神——瘟仙。」
「這位瘟仙雖然是個藏頭露尾的鼠輩,實力不強,但卻能夠釋放出一種極為恐怖的無形瘟疫。」
機關道主頓了頓,繼續說道,「這種瘟疫甚至能夠感染靈魂!」
「那豈不是連機關造物都能感染?!」
余祿驚呼道。
「沒錯!」機關道主稚嫩青澀的嗓音卻顯得格外的沉重,「在下擔心真空家鄉的人用瘟仙來對付我,所以想請求您幫忙多搜尋一些樣本,在下好盡快研究出應對之法。」
「沒問題,放心交給我好了。」
余祿自然不會拒絕這點請求,滿口答應道。
「嗯,有三世殿下出手,我就放心了。」機關道主輕笑道,眼神清澈而單純,像是大雪山上的玉色天池。
余祿向機關道主告辭離去,一路向北,等走出了袞洲的繁華地界,路上沒有了木牛流馬的時候,摩登伽女才再度鉆了出來,一臉郁悶。
「機關道主沒發現你吧?」余祿隨口問道。
「沒有發現,但那有什么用?祂肯定知道呀,你都和人家說過為師的存在了…」
摩登伽女忍不住抱怨道,她突然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強烈的威脅!
這個機關道主和自家徒弟的盟友關系…好像不比和自己淺上多少!
「放心好了,沒全說,只是透露了我有一個師傅,這次去雍州會有一場極為兇險的博弈,更多的念頭還沒發出去呢,師傅你就坦白了。」
余祿出言寬慰著摩登伽女,不得不說,機關道主真是個貼心的好伙伴,祂肯定對于自己在雍州發生的事情很好奇,不過卻只是提了一嘴,沒有追根究底地多問,讓自己為難。
「那就好,不過乖徒你以后還是要少跟機關道主來往,祂對你好只是為了利用你,你們九州有句老話不假,「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只有像為師這樣經常罵你才是真心實意為你好的…」
天竺少女在余祿耳畔吹著熱氣,循循善誘道。
余祿:「…那可謝謝師傅了。」
您怕是忘了前面還有一句。
「可不能拿為師的話當耳旁風,你想想啊,他現在的敵人可多了,不說真空家鄉啦,就連那兩位準仙王級別的精怪始祖都不是好惹的,人家對付不了機關道主,但對付我們還不是手拿把掐。」
「再說了,他把那些機關產物鋪的到處都是,那些大宗世家肯定也是積怨已久,和祂走的太近,得不償失啊。」
摩登伽女煞有介事的說道,就差明說「只有為師才是你在廢墟中唯一的信仰」了。
她也明白這樣搞怪很難掩飾自己的小心思,余祿輕易就能識破,但也好過真的用隱晦而高深的心計來離間余祿二人,這樣哪怕成功了但總有被識破的一天,以后反而會生出芥蒂。
只要意思表達到就行了,反正她和余祿早已融合,關系比和這個機關道主緊密多了。
「好好,那聽師傅的,以后少來往就是了。」
余祿不想拂了摩登伽女的面子,便微微一笑道,心中卻打定主意要我行我素下去,不單單只是因為機關道主一路上的不離不棄,還有更深的層面。
說是機關道主想要證道,但其實未嘗沒有余祿的一份,這條道路一開始就是他提出并 引導機關道主走下去的,他這個「罪魁禍首」比誰都想看看機關道主能走到哪一步。
革凡成圣究竟能不能成功?造福萬民的機關福祉能不能撒遍世間?
「咦?」
余祿都走出袞洲了,這時候才恍然發現,都已經見了機關道主一面,可那個愿力傳輸的通道仍沒有關閉,反而還被祂加固了許多,以備余祿的不時之需。
機關道主祂真的…
余祿有點感動了。
「怎么了?有人給你傳信了嗎?」摩登伽女聽到余祿的輕咦聲,立馬轉過螓首,然后挺直雪白的鵝頸,佯做不經意的問道。
「沒,只是爬天藤又撈到東西了。」
余祿說著,就將爬天藤靈根給取了出來,藤須的末端果然勾住了一樣事物。
摩登伽女琥珀色眸子悄悄放松下來,狐疑之色散去,原來真的是爬天藤有了收獲,她還以為余祿和機關道主又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呢。
「到底是什么東西?」摩登伽女好奇的湊了過來。
余祿將爬天藤尾端的事物取下來,原來是一卷用不知名獸皮縫合成的秘冊,真不知道是何等品級的材質,竟然能夠在虛空中漂流那么久而不損毀。
「不生氣不生氣。」
機關道主將目光袞洲邊界處收回,自言自語道,「在下已經從兩百四十二萬本貫穿古今的人族故事里面領悟出了一個人道至理。」
「故事中贏到最后的人,九成九九都是那種純潔小白花,像是這種喜歡在背后說壞話陷害別人的惡毒女人,雖然可能會因此有短時間的風光和好處,甚至成功讓所有人都誤會了小白花,對祂惡言相向。」
「但這個誤會終究會陰差陽錯的解除,眾人會明白誰才是付出最多的那個,對小白花也越發愧疚和親近,而背后說壞話的女人,她的惡毒嘴臉則將會暴露無遺,受到大家的唾棄,失去信任…」
就在這時,機關道主察覺到余祿已經發現了那個被祂重新加固過的愿力傳輸通道,頗為綠茶的笑了起來,「呀呀呀,不小心被發現了。」
「那位不知名的師尊,第一次小勝利,在下就不客氣的拿下了。」
九個有男有女的赤子從祂的身軀中跳了出來,正是坎離九合神通的顯現,這些機關赤子緊接著又融合成了一個外表清純可愛的機關少女。
她歪著頭,手指貼在嘴唇下,眼神是那樣天真無邪,語氣卻透著一股狡黠,「有點小心機可那又怎樣?」
「三世人龍最堅實的盟友,永遠只能是在下…」
不得不說,人間是個大染缸,機關道主在余祿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誕生出了新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