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摩登伽女,是那位和阿難已經有了五百世夫妻緣分,仍無可救藥的愛上他,最后由佛陀親自以不凈觀度化,不久就大徹大悟證得阿羅漢圣果的女子。”
“為師是摩登伽女?你僅僅見過一把阿難刀,所以就開始胡亂聯想了?”
豢龍仙僧用頗為好笑的語氣反問道,“這為何不是一處由地藏神念看護的傳承之地?這所寺廟,從惡鬼門到蓮花池,再到養龍井中的地獄毒蛇,這蓮花寺中的一切不都是專門為了這門傳承而量身準備的嗎?
現在只是吞噬了部分蓮花寺,你的無間神獄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是完整熔鑄了蓮花寺,怕是憑借擎天之能,將其顯露于外也未嘗不可,這一切難道都是巧合?”
“可白骨菩薩和降三世明王目怎么解釋呢?”
余祿一針見血的指出豢龍仙僧也無法干預的兩位。
這也是他唯一感到極為不解的地方,按理說白骨菩薩和降三世明王目這般強大存在,怎么可能會被同時封印在一座禪房之中,那個出手的人得多強大?難道真的是地藏王菩薩?
借著對答師傅的機會,或許能夠得到一點相關的信息。
“祂們都是地藏王菩薩安排來為你護道的,若不是白骨菩薩幾度出手,你怕早已殞命!你又要詭辯什么?不識好歹!”
豢龍仙僧冷聲質問道。
余祿忍不住苦笑道,“姑且算是這樣的吧,”
“不過在弟子看來,整所寺廟看似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但其實不過是兩人一物。”
“兩人自然就是你和白骨菩薩,物則是那顆降三世明王目。”
“艷尸菩薩呢?無頭阿羅漢呢?你怎么解釋?還有素齋房里的血影?吞噬血肉的蓮花池?十八條地獄大蛇?”
摩登伽女氣勢洶洶的質問道,一聽到余祿言之鑿鑿的語氣,她就感到頗為生氣。
“很久之前我就懷疑了,除了兩位外來的客,師傅你不覺得這個寺廟像一具拆分好的人嗎?”
“艷尸是在你五百世的舊皮囊中滋生出的邪魔,無頭金身就是你的阿羅漢圣果,地獄大蛇應該是你體內的蟲豸,至于血影和蓮花池是什么所化已經不需要去探究了。”
“這幾位神怪是摩登伽女一人所化,師傅你應該就是摩登伽女的執念、記憶甚至是神魂吧。”
余祿一口氣說完,然后看向摩登伽女,幽幽目光仿佛在說請你接著狡辯。
“呵呵,那按你所說,這些都是為師身上分離出的奇物和生靈,可又為何又是你修行這道傳承所必須的?”
摩登伽女一口銀牙快要咬碎了,但猶自不死心的問道。
“因為師傅你自己修行的神通大概就是天魔轉經輪吧?我看無頭阿羅漢就是武道和佛道兼修,如此一來,你身軀還原出的奇物對于后來者自然是有用的。”
“這就更加印證了,天魔轉經輪這門絕世傳承不是蓮花寺存在的緣故,而是你自行傳授的。”
余祿說到這,抬頭看了摩登伽女一眼,只見她眼神震驚到木然,嘴唇微張,喉頭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顯然是被余祿說中了。
“此外還有一個破綻,這門神通或許真的和大自在天有著淵源,但和地藏王菩薩絕對沒有半點關系。”
“那位發誓要渡盡眾生方愿成佛的大菩薩怎么會有這么霸道殘酷的理念,天魔轉經輪這種劍走偏鋒,強行度盡所有地獄惡鬼眾,不過是從一個地獄來到另一個地獄,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旁人或許會用這種方式來完成大愿,但地藏王菩薩大抵是不會的,這樣一來,可供弟子懷疑范圍就很小了。”
本來閉上雙眼,不愿意再去辯解的摩登伽女聽了這話,瞬間怒不可遏,目光中充滿憎恨,就像是炸毛的野貓,朝著余祿大喊道,“你以為你很了解他?戒色你是見過他還是怎地?從佛經上了解的吧?簡直是愚不可及!居然會相信佛經上的鬼話!那家伙明面上慈悲安忍,實際上是個道貌岸然、蠻橫無理的混蛋!”
摩登伽女怒罵道,她折斷禪杖,吞食蓮花,將毗盧冠重重摔在地上,然后伸出雙手,指尖森然,居然直接將這幅讓她感到無比作嘔的皮囊和衣著給撕爛!
“呼!”
怒到深處,她深吸一口氣,索性也不裝了,直接顯露出自己的真實樣貌,指著余祿坦白道,“對,為師就是那個被寫在楞嚴經上、曾不知羞恥追逐阿難的摩登伽女!”
只見她五官深邃,瓊鼻挺翹,琥珀色的雙眼澄澈而閃耀,像是太陽下閃爍著粼粼波光的圣湖,是連那位阿難尊者都不敢多看的風景。
微卷的褐發落在瘦削雙肩上,摩登伽女頭戴花鬘,耳佩嵌綠寶石金耳環,額頭點上一抹朱丹,在修長鵝頸上配著一件眾華瓔珞,上面的寶珠璀璨動人,纖巧手臂上佩戴著雕飾繁復的金圈,渾身上下充滿了異域風情。
“師傅,我不是那個…”
“想當初阿難和地藏王菩薩一同和瘋王作戰,但只有地藏王自己活著回來,為師前去問詢,沒有半分盛氣凌人,可地藏王菩薩卻不由分說的將為師鎮壓,拆分成了這么一座詭寺!”
摩登伽女有些氣急敗壞的自顧自說道,全然沒有聽余祿說話的想法。
一提起地藏王菩薩,眼眸中就燃起了熊熊怒火,口中不斷痛斥著地藏王菩薩是多么可恨,佛門天女卻也因此染上了一絲紅塵氣息,反而美的越發動人心魄。
原來在師傅的眼中,地藏王菩薩就是那樣霸道的人,在編造謊言的時候也不知不覺受到了影響,所以才會留下這么一個嚴重的破綻。
“地藏王菩薩或許有難言之隱…”
余祿摸著下巴,心想又是瘋王,竟然連阿難尊者都死了。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在摩登伽女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下,老實閉上了嘴,那雙琥珀般的美眸好似有著魔力,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消受,只能微微垂下眸光。
“戒色你是和誰站在一起的?剛剛說的那么好聽,現在就叛變了為師?”
“我當然是堅定不移地和師傅站一塊,不過總歸是考慮另一重可能才對,師傅你想啊,地藏王菩薩這樣不由分說地把你封印在這里,肯定是最會讓旁人起疑心的方式,他應該不至于這么愚蠢…”
“為師在這里困守良久,自然想到這點,可無論是何目的,此人封印了為師這么多年卻是不爭的事實!”
摩登伽女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說話,不過被這么一打斷,余祿反倒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問題。
“對了,師尊,白骨菩薩和降三世明王目的來歷…”
“降三世明王目在我化做蓮花寺的時候,地藏王菩薩就留下來鎮壓為師的,天魔轉經輪確實來源于大自在天,從它叫天魔轉經輪不叫地獄惡鬼轉經輪就明白了,不過要到你能奴役天魔王的時候,這門能進化的絕世神通才算是真正強大起來。”
“這位降三世明王最擅長就是鎮壓天魔,他在人間的佛像腳下常常踐著的就是大自在天夫婦。”
摩登伽女經過剛剛那么一通宣泄,冷靜了不少,她念及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看向余祿的目光就頗為愧疚,語氣轉柔,“至于后面來的白骨菩薩,為師也不知道是何緣由…”
余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和他所想大差不差,畢竟師傅自己都沒成大菩薩,骸骨中怎么可能孕育出一尊菩薩來?
而且白骨菩薩明顯知道的要遠比摩登伽女多,看上去就連玄牝娘娘青睞自己的緣故都知道,說過“你不該現在去那里的。”
而且當初自己從玄牝娘娘那里回來之后,白骨菩薩就警告了自己,估計就是料定自己會因此被真空家鄉纏上。
他又凝神看了一眼,地府秩序已經補全到了千分之八,進度喜人。
如今養龍井也已經被熔鑄完畢,還剩下艷尸、惡鬼門和白骨菩薩所在的三間禪房,估計能將其補全到百分之一。
不過這樣看來,蓮花寺能夠補全地府秩序的原因,大概不是因為摩登伽女的緣故,而是地藏王菩薩在把摩登伽女拆分為蓮花寺的時候,留下了不少地藏偉力。
看著余祿陷入沉思的樣子,摩登嫁女猶豫了片刻,抱著補償自家徒弟的心思,朝著那間尚未消失的禪房說道,“不過她好像是自愿困于此地的,你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去問她。”
直接去問?
余祿腦海中迅速浮現出這個念頭,感覺似乎可行。
按照白骨菩薩目前對他釋放的善意,從給妙欲天女賜下紅衣開始就暗中護持著余祿,說是護道者也不為過,只是問一句的話…應該沒什么大不了的吧?
“哼!”
可就在此時,一股遠比之前還要強烈的脹痛再度涌來,禪房走廊中蘊含的力量竟然比養龍井、院落和素齋房加在一塊還要多,余祿臉色慘白忍不住發出一道沉悶的哼聲。
“師尊來幫你熔鑄蓮花寺吧,單靠你是不行的。”
摩登伽女淺笑著,走到余祿身旁,輕輕撫摸余祿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英俊臉龐,獨特的香脂氣撲面而來。
“師尊,我已經把一道念頭順著香火愿力送了出去,我的朋友機關道主隨時可以把摩登伽女的消息傳達出去,你想融進弟子這具經過玄牝娘娘洗禮過的身軀來躲避地藏王菩薩感知的計劃是行不通的。”
“放棄吧,師傅,我會為你找其他方法瞞過地藏王菩薩的方法的。”
“已經晚了,熔鑄蓮花寺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除非你想連著本體一塊被無間神獄炸死。”
摩登伽女臉色如常的說道,她將銼刀懸在自己精致的手臂上良久,都沒能落下刀來。
沉默良久之后,她突然笑了起來,“你都知道了,還來?”
我不來,就是你去找我了吧。真不知道地藏王菩薩下的是什么鳥封印,竟然還保留了你們干預外界的手段。
當然這是余祿沒有說出口的腹誹,這摩登伽女證得圣果之前明顯是個極重感情的人,不然不會被愛情沖昏頭腦。
如今被剝離阿羅漢圣果和諸般佛道感悟,再從先前的表現來看,肯定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心智,于是果斷打出了感情牌。
余祿也笑了起來,“沒辦法,從始至終你都沒害過我,都是我的猜測,總歸是有點不死心的。”
嘶,不堪重負的身體快要爆炸了,不是塞進了大象,是一頭大鵬!耳畔聽到整個無間神獄都在開裂的慘叫聲!
“之前錯誤懷疑了師傅那么多次,不知為何,就這一次不想再懷疑你。”余祿眉頭微微顫動,心中叫苦不堪,然而仍真誠的看著摩登伽女的琥珀色瞳孔,低聲說道。
明明這一次才是最該懷疑的,戒色卻相信了…摩登伽女多愁善感的心緒占據了上風,手中的銼刀仿佛黏在手上一般,再也落不下去,她明白余碌可能說的不是心里話,真正讓她猶豫的是自己的內疚。
“就像師傅你說的那樣,你等了幾百萬年才等來了我,陪著我一點點成長起來,傾注的感情和期望無法想象。”
“而我在荷仙鎮朝不保夕、無力面對艷尸邪魔的時候,唯一的安全感也是來源于你啊,師傅。”
“為師真的沒想害你性命的,戒色,師尊也沒想奪舍你,為師又不傻,知道就算奪舍你憑為師也報不了仇,得靠你那神奇天賦,你信師傅啊…”
摩登伽女看著開裂的無間神獄,顫聲說道。
師尊格外的實誠,難怪原先那么冷淡,不愛說話,連佛經都不愿意教我,原來是怕言多必失啊。
余祿沉默了片刻后,低聲說道,“提前說好,不能干預我的行動和想法,師傅只能隱匿在里面,當個隨身老奶奶。”
隨身老奶奶?奶奶…意思大概就是隱藏在暗處隨身護持的長輩吧?
“好!”
摩登伽女聽到新名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琢磨出意思,這才眉開眼笑的答應了下來,就這樣樂了許久,她才歪著頭說道,“那…為師發個誓?”
“要大道誓言才行!”
余祿斬釘截鐵的說道,大道誓言得到約束力甚至比忘川大誓還要強大,就連仙王都無法違背。
只有摩登伽女立下大道誓言,他才愿意徹底信任摩登伽女。
“好好乖徒弟真會為人著想,擔心為師被地藏發現,還不讓發忘川大誓…”
摩登伽女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手中的銼刀不再遲鈍,果斷落在自己嬌嫩的身上,綻起一朵朵血蓮,喂食給余祿,幫助他融化這所難啃的蓮花寺。
“對了,師傅,你之前說的是真的嗎?我們頭頂的東西是瘋狂和異化不斷加深的源頭嗎?”
余祿想起摩登伽女先前偽裝成地藏王菩薩惡念化身時說的那番無比中二的話,好奇的問道。
埋葬天道啊,那得多強,前世看的里面,主角神功大成好像都要滅個天道什么的,畢竟這已經是能夠想象的最強者了,那個支配一切的天道。
“啊,乖孩子,你不是沒信嗎?什么地藏王的終極武器,埋葬天道,都是假的。異化和瘋狂是自遂古之初就存在了,不是新興的產物,怎么可能呢?再說了天道凌駕于一切之上,是這個世界存在的基石,我們這些由祂孕育而出的生命怎么可能殺死祂?就連天尊、佛陀那些超脫者都做不到的啊,只能跳出來,與天道共存。”
摩登伽女笑瞇瞇的說道,隨著阿難刀不斷落下,她籠罩在寶光中的“肉身”不斷化作了五色琉璃鉆進余祿的體內,那種宛如吞下了一頭大鵬、仿佛隨時可能爆炸的鼓脹感瞬間得到極大的緩解。
左手臂和雙腿已經徹底消失,摩登伽女卻不為所動的說道,“不過能讓你瞞過真空家鄉這一點卻是真的,不過不是因為地藏那家伙,為師自有妙計幫你。”
“只要不用修煉太陰尸解蛻形箓就行,那東西實在太邪乎了…”
余祿嘟囔道,可就在這時,他暗中觀察到那尊無頭阿羅漢渾然綻放出熾盛血光,居然開始不顧一切地燃燒著不滅金身上的神圣物質,手中的佛道真經更是轟然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威勢,有龍虎虛影爭斗不休,伴有諸界破碎、萬靈禱告的景象。
“師尊!大事不好了,你的阿羅漢圣果和金身逃走了!”
“別慌,這是為師故意放他逃走的,為師早就發現你之前不小心讓金身染血了。”
摩登伽女看著余祿臉上驚愕,伸出僅剩的右手撩起頭發,“只有無頭阿羅漢逃走并且作孽,佛頭才可能愿意和你茍且,在摻進鵬魔渾天法之后,你很難正常地成就武道金身境。憑借佛頭找到元氣大傷的無頭阿羅漢,而這…就是你的破鏡契機。”
“額,師尊你早就準備好了?”
“不用感動,這是為師欠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