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秩序形成之后,艷尸菩薩只感覺一股極其恐怖、讓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力量如疾風驟雨般降臨,像是一頭九幽怪物勐地撲在了余祿油盡燈枯的身上,與他融為一體。
隨后“未死之人的靈肉不得分離”響起,就這么輕飄飄地一句話,卻仿佛不可違逆的天地至理,直接摧枯拉朽的破除了她籌劃完備的六欲離神肉餌術!
術法被強行破除之后,反噬也隨之而來,艷尸菩薩的身軀仿佛在一瞬間受到了千刀萬剮,遍布無數傷口,大股鮮血從中噴出,鋪天蓋地的灑落在尸界之中。
可艷尸菩薩此刻卻完全不顧自身的創傷,內心就像是炸毛聳背的貓,不顧一切的要毀滅了余祿的肉身!
哪怕因此錯失了仙王機緣也在所不惜!
這種宛如老鼠遇到貓的不妙感受,就像是在直面那條能夠讓萬物腐朽的忘川河,讓艷尸菩薩回想起了曾經尚未轉生為尸魔時,被腐爛和死寂所支配的那種恐懼!
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明麗動人的肉體在腐爛中變得丑陋而惡心,不得動彈,任由蛆蟲在自己的身體中蠕動、進食、繁衍、產卵,再美好的皮囊都只能腐爛成一灘惡臭的尸水…
這些都是艷尸菩薩不愿意回想起的過去,也是她發誓再也不會回到的境地!
虛弱,前所未有的虛弱。
這就是余祿在重歸肉身之后,從第一反饋中瞬間得來的感受。
‘但沒關系,這一次不再是靠肉身和武力來戰斗…’
余祿默默想道,“這一次,運用的是語言,是命令,是天地誕生之初就規定好的地府秩序和死之律令。”
這些念頭都在一瞬間閃過余祿的腦海,沒有耽誤絲毫戰機。
去死吧,余祿!你引以為傲的武道肉身已經油盡燈枯,就算掙脫束縛也不會是本菩薩的對手!
那種古怪變態的禁忌能力你絕對用不出第二次!那不是你能觸及的!
艷尸菩薩嫉妒而篤定的想道,果斷用雙腿禁錮住余祿的腰身,直接伸手刺向他干癟的胸膛!
突然增長的森白指甲上籠罩著一層污穢的血色佛光,掌心中仿佛憑空出現了一座陰森鬼蜮、死尸國度!
隨著手掌往前探出,成千上萬的尸魔、肉菩薩和活佛都被吸入其中,不腐尸身淪為燃料,為艷尸菩薩的這一擊增加威力,轟然炸裂的肉糜中浮現出成千上萬的魂靈,她們在掙扎,在哀嚎,卻始終離開不了這只屹立不倒的白皙掌心。
艷尸菩薩施展出的正是由掌中佛國變異而來的尸道仙術——掌中尸國。
兩人的體位本就十分接近,這下更是近在遲尺,那只手掌已經觸及余祿胸膛上的細微汗毛!
艷尸菩薩確信,余祿這具枯竭的肉身根本來不及躲開,在掠奪了千萬惡鬼眾和諸海之力后,她展現出的實力比以往巔峰狀態還要強上將盡一倍!
只要挨上這一記掌中尸國,近乎油盡燈枯的余祿就會被禁錮在尸國無法掙脫,直至融化成一灘尸水!
面對勝券在握的艷尸菩薩和眼前的恐怖攻勢,余祿神情冷漠森然,他再次開口說道:
“死尸與活人禁止交合。”
不可抗拒的地府秩序瞬間介入其中,余祿當即離開艷尸菩薩的身體,拉開了約莫半個身位距離,為余祿爭取到了短暫而珍貴的一點時間。
混蛋,他怎么可能多次動用那種級別的禁忌力量!
艷尸菩薩歇斯底里的想道,往昔端莊雍容的絕世容顏已變得猙獰可怖,然而盡管憤怒無比,她掌中尸國卻依然牢牢鎖定著,繼續轟向余祿!
本菩薩是不會輸的,在吞噬了千萬惡鬼和諸海之力后,我的實力幾乎比之前要強上一倍,余祿在全盛時期都不是自己的對手,更何況現在?就憑這幅八面透風的破爛身軀又怎么可能抵抗自己!
“如是我聞…”
艷尸菩薩染血朱唇顫動著,一段段晦澀繁復的佛經從中吐出,將掌中尸國的威力增幅到極致。
億萬尸魔的哀嚎和神圣的梵音糾纏在一起,將陰森和沉淪的氣息渲染到極致,令人作嘔的尸臭和腥風撲面出來,充滿尸體般冰冷氣息的國度降臨眼前!
“陽世之中不得無故出現尸鬼之國!”
余祿張開那副已經嚴重開裂的唇舌,冷冷看著氣勢越發澎湃的艷尸菩薩,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明明他的肉身已經衰敗殘破到極致,可每一個字都那么斬釘截鐵,不容更改,就像是皇帝在向萬民宣布律法,就像是陰曹地府在嚴格地厘定生與死的界限!
高揮春秋筆,不可刊一字,不外如是!
瘦骨嶙峋、形容枯藁的背嵬巨人之軀非但沒有影響余祿的威嚴,反而更給人一種狠厲暴烈的觀感,宛如一位從地府走出、捉拿煩人的酷吏!
下一刻,艷尸菩薩掌心中托舉的尸國轟然坍塌,在地府秩序的浪潮席卷之下,連著其中的億萬尸魔共同化做無數股黃沙從她的指尖流逝,一眨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嘖!你這掌中尸國雖然是變異仙術,但明顯走錯了路子,但沾了原型太強了的光,也勉強算的上是一門無上仙術吧,這是你施展出的第幾門無上仙術了?第三門了吧,真是了不得呢。”
余祿嘖嘖稱奇道,雖然艷尸菩薩再一次展現出了令人驚嘆的強悍手腕,但余祿的心態卻和以往已經截然不同。
從妙欲之死為開始,他就完全被艷尸菩薩牽著鼻子走,雖然大部分要歸咎于艷尸菩薩的實力本就遠超過他,讓余祿沒有多少選擇余地的緣故,但余祿不是會為自己找理由的人,技不如人,那就得認,沒什么可抱怨的。
但現在有了地府秩序,就截然不同了。
余祿此時已經對地獄秩序這項能力有了初步的了解,地府秩序是和獅駝點妖極為類似、但更加強大千百倍的言道法門,以律令的形式表現出來。
不過余祿說出的律令必須是地府秩序中本來就蘊含的,像是“未死之人的靈肉不得分離”、“死尸與活人禁止交合”、“陽世之中不得無故出現尸鬼之國”這樣的,而不能口出狂言、隨便創造,否則余祿可能直接把自己給反噬死。
比如余祿本來想直接說“艷尸菩薩應該下地獄”這樣的律令,但冥冥中感知到了極為強烈的危險預兆,讓他連忙制止了這個作死的念頭。
同時懲戒和運用的對象也僅限于諸如尸體、白骨、鬼魂這樣的死者,對活人沒用。
地府秩序能夠對這些詭怪形成絕對的壓制,這也是余祿面對艷尸菩薩的底氣所在。
當然這是建立在兩者實力相近的基礎之上,如今余祿掌握的地府秩序并不完整,只有萬分之一,像是天人真仙能夠直接豁免。
不過艷尸菩薩雖強,但真實境界卻還沒到那一步。
“呵呵,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反敗為勝了吧?你若是一開始就掌握這股力量,本菩薩絕對不是你的對手,但在吞噬了你絕大部分力量之后,本菩薩已經今非昔比,你卻變得更弱,像是掌上尸國這樣的無上仙術還能施展至少十幾次,你呢?”
艷尸菩薩聽到余祿的譏諷,眼神越發陰狠滲人,她散去掌心中的流沙,冷靜的分析起局勢來,“這樣的禁忌稟賦你能夠現場掌握就已經是上天恩賜了,以你這樣油盡燈枯的狀態,又還能動用幾次呢?”
“試試就知道了,看看是你先被我殺死,還是我先被你耗死?”
余祿臉色不變的說道,在運用地府秩序連著下達三個律令之后,他確實感受到深深的一股疲憊,若不是還剩下少量香火愿力可以調動,可以在魂靈到達承受極限之后拿來補充,再加上地府秩序出世之后傳遞給他的那股至關重要的信息反饋,他也沒有信心和艷尸菩薩斗下去。
一想到那個至關重要的線索,余祿腦海中就浮現了妙欲天女的尸體,那股品質快要比得上忘川河中死氣的怨氣與絕望,還有神秘莫測的極惡魔寶,誰能想到兩個人曾經都沒把其當回事的妙欲天女會是逆轉戰局的關鍵?
“不過你說的對,我這樣枯竭的肉身確實拿你沒辦法。”
余祿朝艷尸菩薩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微笑,接著身軀突然縮小了無數倍,居然直接散去了神話真身,天魔轉經輪和諸海之力也悉數撤去。
如今千萬惡鬼眾只剩一百七十萬殘兵敗將,諸海之力也幾乎沒有剩下什么,在面對艷尸菩薩的戰斗中,這點武力實在派不上什么用場。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艷尸菩薩譏諷笑道,接著她的喉嚨詭異地鼓動起來,連著淫艷而圣潔的身軀也一起富有韻律地顫動著,充滿了肉感,完全沒有尸體該有的僵硬!
下一刻,她迅速張開了染血的妖異紅唇,玫紅色的眼角中滾落充滿真情實感的珠淚,發出一聲悲戚欲絕、仿佛末日到來的喪哭!
“啊!”
這喪哭尖銳到仿佛要刺破蒼穹,大到整個尸界所有的詭怪耳畔,除了哭聲之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卻沒有余祿預想中能夠毀天滅地的聲波,因為哭聲所有的威力都傾瀉到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這是艷尸菩薩在為余祿這個活人吊喪,她曾依靠此法直接將一位剛飛升不久的仙人哭死!
正是一門喚作白菩薩吊喪的音攻仙術,雖然無法和三尸亂神肉魅大法、六欲離神肉餌術和掌中尸國這樣的無上仙術相提并論,但也具有極大的大威力。
更重要的是,艷尸菩薩想要試試看這門音攻仙術能不能將余祿那言出法隨、變態到近乎無敵的律令聲音給掩蓋過去,或者削弱其威力。
然而這一美好幻想很快就被余祿給無情打破,他用冷酷森嚴的語調再次命令道:
“尸體在陽間不得開口。”
“唔…”
艷尸菩薩的喪哭聲戛然而止,高高揚起的雪白鵝頸就像是被人給死死掐住了一般,迅速變得通紅,再到醬紫色,美眸徒然瞪大,卻依舊啞然無聲,最后嗚哇一口污血噴涌而出!
她再次受到了術法反噬。
“艷尸,有理不在聲高。”
饒是余祿那被地府秩序重組過的魂靈此刻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憊,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繼續朝著艷尸菩薩譏諷笑道,然后暗自燃燒起香火愿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