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破除仙夢,玄牝賞賜
遠處的天穹中有畢方裹挾著森羅訛火掠過，要與神鳥朱雀展開一場廝殺，大地上白頭紅腳的朱厭在捶地咆哮。傳說中這種兇獸一旦出現，天下就會大亂起兵災。
各種早已滅絕的靈物寶藥、奇珍異草漫山遍野都是，元氣濃郁至極，這是人皇盟約尚未建立的太古時期，仙神現世，神魔斗爭，萬類霜天競自由。
感受不到人皇盟約了....
這里究竟是哪？
余祿徐徐睜開雙眼，接著便陷入驚慌之中，他竟然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只有一團超凡入圣的魂靈在漂浮著思考。
除了些許殘留在魂靈表面的香火愿力，各種手段都無法動用，處于被封閉的狀態，就連與機關道主的聯系都徹底斷絕，可見將他攝來此地的敵人的實力之強。
緊接著焦急的余祿便被一道偉岸意志捕獲，嵌合到一具深邃廣袤、蘊含著無窮道韻靈機的神人軀體中。
這位軀體已然道化，完全由萬千道則聚合而成，幾近乎道的本根，后來者皆可從此找尋自己的飛升之道。
不過其中早已有主導的偉岸意志，余祿就相當于大腿上的一個掛件，渺小而卑微。
“玄牝，你來了？”
對面的男人回過頭來，臉龐籠罩在混沌氣息中，讓人看不真切，但僅從輪廓來看就可推出這是一個極為英俊的人。
“嗯，我來了，要....一起孕育子嗣嗎？”
玄牝娘娘是位氣質極為獨特的母性形象，她雖然是孕育萬物的母體，可卻沒有絲毫慈愛的樣子，反而充滿了淡漠疏離，就像是美艷而刻薄的后媽一般，對孩子不管不顧。
“玄牝，生而不養，放任自化，你的天衍之道我并不認同。”
神秘仙王搖了搖頭，拒絕了玄牝娘娘的邀請。
“不需要你的認同，也不需要那些子嗣的仰慕，我是衍生萬靈之母，天地造化之源，不因為任何人的意志而改變。”
余祿充當著透明人的角色，觀望著眼前的一幕，默默想道。
我這是來到了玄牝娘娘的太古迷夢中了？
可玄牝娘娘把我攝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又失敗了....”
兩位新舊仙王陷入沉默之中，不知過了多久，玄牝娘娘悠悠嘆了一聲，頓時包括神秘仙王在內的一切事物都靜止了。
余祿仿佛看到了有一頭肥碩的貘獸正從虛空中緩緩浮現身影，它伸出長滿褶子的長鼻，鎖心形狀的鼻孔聳動著，吐出一個接一個的虛幻泡泡，映照出七彩夢境。
余祿凝神望去，發現這些晶瑩剔透的夢境都是玄牝娘娘失敗的求愛經歷。
太古迷夢重啟了三千萬遍，玄牝娘娘嘗試了三千萬次，可卻無一例外的失敗了，而且是慘敗，莫說是將仙王墮入紅塵了，就連讓祂心中生出半分情絲都無法做到。
余祿此刻目睹了全部過程的回顧，正當他看得津津有味之時，心間驀然掀起了一個淡漠的女聲：
“聽說這位仙王晉升之前是個人族，你有什么辦法獻上嗎？怎樣才能讓祂心甘情愿的愛上我，乖乖做我的子嗣？”
原來愛一個人的正確方式....是把他收養成自己的子嗣？這就是萬物之母的想法嗎？
余祿聞言，思緒凌亂。
人族的禮教和德性讓他難以接受玄牝娘娘這極為古怪的觀點。
不過這下倒是可以松口氣，看來玄牝娘娘不是故意針對自己，單單只是抓個免費勞力來幫她解密這場太古迷夢，只要自己幫助她脫困大概就能安全無虞。
看來她對這場游戲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畢竟都過去了億萬年....
解密？
可是.....自己好像已經從西梁女王那里得到答案了。
余祿此時心境經過了一番大起大落，不由得感到無比慶幸，若非提前知曉了答案，此番只怕是九死一生，又有哪個正常人能夠想到那點。
“好不容易逮到個自投羅網的人....”
見余祿遲遲不說話，像是嚇傻了一般，玄牝娘娘不由得感到無比失望。
也是，就不該對此人抱有期望的。
按照她對人族的了解，像這樣虎背熊腰的人族都是極為魯莽愚鈍的，反倒是那些看上去瘦瘦弱弱的白凈人族，往往足智多謀，一肚子壞水。
然而接下來余祿的表現卻出乎了她的意料，只見余祿像是狗頭軍師一般，阿諛奉承的說道：
“娘娘，在下有一妙計，對付這位仙王定當猶如反觀掌紋，手到擒來！”
“哦？說說看。”
“娘娘，有時候選擇一個正確的方向要比埋頭苦干要重要的多，您或許可以嘗試著換一種形象。”
余祿頗為委婉的說道，他實在害怕事后遭到那位神秘仙王的報復，雖然在自己身上有一層看不見的混天烙印欺瞞天機，尋常的咒殺、預言、因果手段都將對自己無效。
但那可是一位仙王！在世間幾乎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而且玄牝娘娘怎么看也不像是會為他保守秘密的樣子。
“換個形象？”
玄牝娘娘輕聲嘀咕道，接著只見她那原本刻薄后媽的形象頓時為之一變，成了一個只到余祿腰間的幼女，模樣粉雕玉琢，可愛至極，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摸她的頭。
“愚弄我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玄牝娘娘冷冷望著余祿，輕聲警告道。
“娘娘誤會我的意思了，這個方向....我們還要轉變的更為徹底一些。”
余祿尷尬笑道，他實在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在這個波譎云詭的世界指導一位至高仙王做出這般荒唐的事。
他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說道：“您或許可以換成一個陽剛些的形象。”
“陽剛....”
稚嫩模樣的玄牝娘娘輕聲呢喃道，她明白余祿是什么意思了。
若真是這樣的話，就能完美解釋之前自己為什么會失敗的那么慘了。
足足三千萬遍重啟，哪怕是空虛生活了無數億年的玄牝娘娘，也由衷感到一絲枯燥和孤寂。
接下來就是玄牝娘娘變成瀟灑英俊的美男子，然后將神秘仙王墮入紅塵，與“她”相愛，自己則順利被玄牝娘娘釋放，甚至還可能獲得仙王的饋贈。
余祿滿腦子遐想，畢竟這位玄牝仙王雖然淡漠，卻也不是弒殺成性的仙王。
除了少數權柄沖突、道路矛盾的仙王，為什么幾乎沒有仙神勢力愿意對付玄牝娘娘？
這位古老仙王自身的強悍實力當然是一部分原因，然而更關鍵的原因卻是她太過無欲無求、安靜本分了，換作余祿前世的話，就是這位娘娘太宅了。
自打混沌初開以來，她幾乎是最沒有什么存在感的仙王，玄牝娘娘生養萬物而不自恃，即使有生靈被她的偉力吸引，開始祭拜、信仰她，卻先被她自己給清除干凈了。
可以說，由她來執掌“玄牝之門”這件本源至寶，是眾仙王最放心的了。
若是讓那位野心膨脹、致力于將無量天尊、漫天佛陀都給踩在腳下的無生老母給掌控了玄牝之門，天知道會掀起怎樣的亂子。
相比較而言，玄牝娘娘堪稱人畜無害，除了繁衍子嗣這個愛好之外，便沒有什么能夠吸引她的了，所謂“愛”上那位新晉仙王也只是想要將其收為子嗣罷了，因為她的嫡系子嗣中還沒有一位能夠晉升為仙王，所以她想要研究一下這位普通人族是如何晉升成仙王的。
于是眾仙王也就由著她胡來了。
她至多有時候還會更任性一些，惡趣味的扮做某位雄性仙王，和一眾想要趨炎附勢的女仙母神們媾和，待她們懷上自己的子嗣之后，再展露出自己的女性形象，享受著女仙們絕望的目光，再做個鬼臉之后撒手離去，對可憐的母子放任不管。
縱使她們事后找上門來，玄牝娘娘也是渾然不顧，生而不養就是她的態度。
雖然拋妻棄子這種行為有些渣，但和那些要么整天想著如何一統諸天，要么就是計劃著將三千世界毀滅之后再度重啟的一眾仙王相比，玄牝娘娘已經算是最為正常的了。
即使是那些野心家和瘋子自身，也不愿意遇到同類。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余祿瞪大了眼睛，只見玄牝娘娘竟然搖身一變，化作了自家那副粗獷模樣，就像是照鏡子一般，詭異至極。
只見玄牝娘娘所化的“余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揮，時間流速頓時恢復了正常，她便朝著神秘仙王緩步走去。
太怪了，余祿心中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可他又不敢阻止玄牝娘娘的動作，只能選擇封閉了自己的感知，不去看這辣眼睛的一幕。
封閉了感知之后，余祿便失去了對時間的體會，就這樣在深邃幽暗的世界中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大手把他強行“掰”了開來。
“出來吧，你的主意很不錯。”
玄牝娘娘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看向余祿，嘴角卻是有些微微勾起，自打得知了真相之后，她對新晉仙王的興趣就直線下降，反倒是眼前這個看上去憨厚老實實則臉厚心黑的漢子，給她帶來了不少趣味。
“哈！謝娘娘賞識。”
余祿很有自覺的扮演了狗腿子的身份，雖然本意不愿如此，但奈何形勢比人強，容不下他的傲骨錚錚。
看著不遠處靜止不動的神秘仙王，余祿強忍著怪異感，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放心吧，雖然沒有一下子成功，但吾能清楚感知到他心中產生了一縷情絲。”
玄牝娘娘似乎看出了余祿的疑惑，出言說道，她身為造化萬物之母，對于這類東西自然再了解不過，哪怕只是尚在萌芽之中都無法逃過她的眼睛。
情絲？嘔....
余祿聞言腸胃中當即掀起了一陣翻江倒海，若非他對于身體有著極致的掌控力，怕是直接忍不住吐了出來。
“娘娘請看此物，這是在下九死一生才獲得的秘冊。”
但沒辦法，為了進一步討好玄牝娘娘，他甚至照著前世記憶，消耗香火愿力編纂出了厚厚一本關于情感攻略的神道秘冊。
是神道的力量，明明是武道和仙道兼修的人，卻擁有調動香火愿力的能力....
玄牝娘娘饒有趣味的看著余祿表現。
雖然她對于后世興盛的神道不感冒，但在摧毀自己信仰的時候，也是和神道力量打了一些交道，自然能夠認出余祿手中的秘冊本質是由香火愿力構成的。
至于余祿修行的與天衍一脈敵對的道心種魔經，她連看都沒看一眼。
畢竟就連天衍一脈的天人真仙找上門來投奔，她都很少搭理過，更何況是所謂的“宿敵”。在玄牝娘娘看來不過是兩群螻蟻的爭斗罷了。
余祿被玄牝娘娘的目光看的有些頭皮發麻，心想她莫非是對自己產生了惡意？那可真是糟糕透頂。
“人族？真是有趣的生靈....幾乎可以與吾精心創生那幾個嫡系種族媲美了。”
良久，玄牝娘娘才感嘆一聲。
再加上龐大的數量、恐怖的繁衍能力，難怪人族已經成為諸天萬界的主角，還建立起人皇盟約，將一眾仙神趕出了域內，即使有著天道的幫助，也是十分了不得的壯舉。
余祿聽到玄牝娘娘莫名其妙的感慨，心中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多說。
“不過你似乎有些小看了我。”
“畢竟想不想醒來，可是由夢境的主人來決定的。”
玄牝娘娘似笑非笑道，眨眼間就恢復了原本的刻薄后娘的形象，接著伸出手將余祿凝聚出的愿力秘冊夾在指尖，稍一用力，只聽“咔嚓”一聲，秘冊當即化做星點光塵散去。
只見玄牝娘娘揮了揮手，那頭熟悉的貘獸虛影就再度浮現，體型似犀，鼻長如象，通體黑白交織，環繞著夢境泡泡，并在玄牝娘娘的意志下逐漸縮小，化做一顆棗子大小的蜃樓珠鑲嵌在她指尖的飾品上。
失去了貘獸的支撐，太古迷夢當即開始支離破碎，露出了漆黑空洞的虛空，這里早已不是西梁女國。
神秘仙王和漫山遍野的天材地寶悉數化做泡影消失，在無盡廣袤的虛空之中只留下凝固的朱厭和畢方，正怒目圓睜的望著遠方，神態活靈活現。
“娘娘神威蓋世！”
余祿看著周圍的虛空，當即佩服的五體投地。
合著人家不是被困在了太古迷夢中，而是自愿的，隨便揮揮手就能脫困而出，只是沒找到答案不死心罷了。
玄牝娘娘沒有說話，將朱厭和畢方縮小到拳頭大，然后拿到手中，把玩了這兩尊誤入太古迷夢的山海神獸之后，才徐徐開口道：
“說吧，你想要什么獎勵？”
余祿聞言有些踟躕，不過他感覺自己多少有些摸清了這位至高存在的脾性，最終還是咬著牙說道：
“請娘娘吞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