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璇花被風猛然一吹,朝著路口出吹了過去,恰好落在了林仙兒的腳下。
她本是想回來提醒寧驚塵幾句話的,卻不料撞見了這般旖旎的一幕。
她愣了片刻,怔在了原地。
良久,她的目光之中有一絲悵然生,輕嘆了一口氣,然后轉過了身,如同沒有看見這一幕一般,亦沒有再告訴寧驚塵應該注意哪些。
有些人,再好,他不屬于你,那又何必白費力氣。
樹下,寧驚塵終于將唇移開,微微喘息著在棄如煙的耳旁說道:“如煙,一會兒若有危險,就沿著我們來時的路只管跑,懂嗎?”
“寧驚塵,你是覺得我沒有資格和你并肩作戰嗎?”
棄如煙明亮的雙眸之中透著一分狡黠三分倔強,昂著頭看向了寧驚塵,盡是笑意滿滿。
“如煙,你懂我在說什么。”
寧驚塵無奈一笑,單手在她的頭上來回揉搓了幾下。
“寧驚塵,我以為你也懂我在說什么。”
棄如煙將下顎昂得更高了,眼眸中的堅定如磐石一般不轉移。
“如煙…”
寧驚塵深深地看著這般為了他倔強的棄如煙,心中有一抹感動淌過,但眼中卻是猶豫。
他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棄如煙卻踮起腳尖,一把環過他的脖頸,將溫熱的唇瓣蓋在了他的唇瓣之上。
他只覺一抹屬于她的甘甜襲身而來,帶著舒服至極的柔軟感覺,只是那么一瞬,如大雪掠過了久旱的大漠,沁入沙礫里。
令他沉淪。
他緩緩閉上眼,唇旁一抹無奈又寵溺的深深笑意。
棄如煙輕聲在他的耳旁說道:“寧驚塵,聽著。不要再說什么讓我走的話,你真的以為,我沒有了你,能活得下去嗎?”
“如煙…”
寧驚塵低頭,將額間深深抵在了她的額間之上,微微閉著眼輕聲說道:“好,為夫聽你的。”
“那走吧?”
棄如煙嫣然一笑,牽過了寧驚塵的手,一搖一晃地歡呼雀躍地朝著后山深處走去。
她邊走還邊哼著小調:“我家有一只小狗狗,名字就叫寧驚塵。又壞又蠢還不聽話…”
寧驚塵一下子便被她逗樂了,任由她牽著自己,任她胡編亂造地唱著歌,滿眼都是亙古不變的傾心。
一輪通紅的夕陽在地平線的盡頭肆意地綻放出最后的光芒,將靛紫青藍的天邊燃得一片火色,大片的云朵亦被染成了橘紅色,似一只涅槃重生的火鳳凰翱翔于九天之際,一聲清啼后躍上了萬里的蒼穹。
林間亦被余暉灑得一片橘色的溫暖之意,像時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緩緩落下,將他們腳下的路布滿了一片祥和的金色。
兩人的身影愈走愈遠,一前一后手牽著手,夕陽將二人的身影拖得很長很漫長,漫長到天地之間都變了色。
天邊的一線通紅終于朝下一沉,天地驟然一暗,夜幕緩緩升起。
一輪殘月掛于湛藍色的夜幕之上,璀璨的星辰落滿了整個天際,將銀河點綴得波光粼粼。
在三千尺之下的深山之中,一點火紅色耀眼在了整片暗色的林中。
一堆燒得正旺的火堆旁兩人相挨而坐,篝火將兩人的面龐照得明亮而清晰。
火堆之上架著一只野雞,肥得正在滴油。
油一滴一滴順流而下,滴在了火堆里呲啪一聲將火苗躥得很高,一陣烤雞的香味撲面而來。
“哇…好香好香!寧驚塵,行啊,沒想到你還有這么一手!”
棄如煙迫不及待地掰過一塊雞腿,樂得都快合不攏嘴了,連連夸贊著寧驚塵說道。
“以前六界還是一盤散沙的時候,經常需要行軍打仗,有好幾次糧草都斷了,我便和莫將軍還有將士們一起去打獵,然后便和他們一起烤著吃。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熟練了。”
寧驚塵一邊撥動著柴火木條,一邊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笑著說道。
“你以前打戰的時候是不是特別兇殘冷酷?”
棄如煙手中的動作頓了一頓,然后好奇地湊過來問道。
寧驚塵見她的唇旁都是油漬,便自然地伸出指尖輕輕地將她唇旁的油漬擦去,眼中含著笑意地說道:“不兇殘就會被敵軍殺掉。戰場之上從來只能贏,不能輸。”
棄如煙被他的指尖在唇旁抹過,一抹麻酥的感覺從唇旁一點蕩漾過,很快蔓延到了全身的血脈里,令她覺得心臟處猛地漏跳了一下。
一點慌亂,好多點的甜蜜。
她抿了抿唇瓣,往后縮了一點,然后帶著竊笑之意地問道:“那你做過最兇殘的事情是什么?”
寧驚塵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害羞,眼中亦有萬般的歡喜漫漫而生。
他凝望著她良久,然后笑著道了一句:“最兇殘的事情大概便是一個人屠了敵軍三千將士,攻下了一座城。”
“咳咳咳——你是如何做到的?”
棄如煙瞪大了雙眼,差點被一塊雞肉給噎著了,驚詫又崇拜地問道。
“那時候,已經殺紅了眼,只能贏不能輸。”
寧驚塵低頭笑了笑,只是寥寥一句便帶過了這般輝煌萬分的往事。
“奧…”
棄如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些能理解又有些不解。
篝火將寧驚塵的如玉面龐襯得微紅,如同喝了陳釀一般微醺。
他輕輕撿起一根樹枝,在沙土之上畫了一個“煙”字,然后似恍神一般說道:“不過,今晚我大概要做的事情比十六年前還要兇殘冷酷。”
“為何?”
棄如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遲疑了片刻問道。
“因為,這次,你在。”
寧驚塵緩緩抬眸,如深淵一般深邃的眼眸中是深沉的愛意,從他墨玉般的瞳孔一點一點朝著眉眼處散去,被璀璨的星光耀過,一片燦色。
——那是棄如煙畢生難忘的色彩,亦是在她蒼白而無聊的人生中,他拿起毫筆濃墨重彩地在她的心田里畫上了一個字,被鎏金烙印過,再也揮之不去的驚艷。
她的眼中漸漸有水霧之氣緩聲,喉嚨口不由得一陣哽咽,良久,她才低聲道了一句:“寧驚塵,我大概是用光了前十六年的所有好運氣才遇上了這樣的你。”
篝火緩緩灼熱著她的面龐,風將她的睫毛輕輕吹動,微微一顫。
寧驚塵于側面凝望著此時的她,手中的枝椏亦不經意間歡快落了地,濺起星火如煙火飛騰起無數。